五岁时便能以八卦要理推导洛书阴阳的唐生离被爷爷称赞为“慧心巧思”,在跑到后台的短短几秒内他就想通了事情关键,能将乐器破坏得微妙隐蔽必然是对乐器十分熟悉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能出入后台,再加上这个人明显想让青画当众出丑的用意,那么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江心妍做的了。
后台内看不到已经表演完毕的江心妍,唐生离也无心在这个时刻揪出她来对质问罪。随着刘青画弹奏的加快,那根弦的不对劲愈加明显,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如何救场,这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台上的刘青画指尖抚琴,额前微沁香汗。对琴音感知入微的她早已察觉琴弦有异,若非她刻意改变了一些弹奏手法,恐怕早已弦断曲终。只是任她如何避免,在第一章节弹奏结束时,琴弦仍是如油尽灯枯的老人般猛然松垂下去,麦克风中发出“铮”的一声,场下沉醉的观众立时惊醒,一片哗然。
就在刘青画脸『色』失意几乎决定弃琴下台的时候,一阵凄婉的二胡声传出,一袭布袍的唐生离抱着在后台里随手拈来的二胡,信步走到青画的背后,自然地拉着《春江花月夜》的第二曲段,刘青画面『露』喜『色』心中安定下来,开始继续弹奏,遇到需要使用那根断弦的音符便全部略过不弹。于是本是古筝独奏的乐曲霎时变为古筝二胡合奏,而唐生离那一向被人嗤之以鼻的土包子打扮在此刻与刘青画的宫装相得益彰,气氛融合,天衣无缝。
原本婉约伤怀的《春江花月夜》此刻如同有了画面感,讲述着民国年间苏州城内大户千金与穷苦男子之间结局难料的爱情故事。直至节目结束,唐生离与刘青画示意下台后很久场中都依然安静一片,反而是主持人登台报幕时被终于反应过来的学生们的滔天掌声吓一大跳。
晚会结束散场后一中学生们的兴奋之情仍未减退,无论是最早的摇滚街舞还是之后的古筝二胡,这两个节目都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久久回味;而出现在两个节目里面的唐生离更是话题焦点,这个古今双全的表演者身份神秘,不但从未出现在学校的各种表演活动中,很多与文艺部关系熟络的学生也无法从好友口中套出任何消息,这无疑为唐生离更增添了一份传奇『色』彩。
拉着刘青画的手在河边散步的唐生离却丝毫没有成为焦点的觉悟,他看着在银白月光下青画羞涩而撩人心扉的眼眸,很想做此时此刻男人都该做的那点事,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青画的脸轻轻搂进了怀里。这个女孩太纯洁如无暇玉璧,令他不得不对自己要求苛刻,在没挫败何家让自己在荆安真正扬眉吐气拥有一方霸权之前,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确是没有任何资本可以染指青画,即使只是亲一下也是对青画的不负责不尊重,这个想法唐生离完全发自真心毫无虚假。
最终远远目送着刘青画踏上刘家接她的白『色』雪佛兰轿车,唐生离摇头轻笑,比起她姐姐刘蔓纱的玛莎拉蒂这丫头还真是低调朴素的可爱,恐怕这也是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完全被她打动的原因吧。蹲在石凳子上的他伸开双臂活动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有些多,他再心如磐石也还是未成仙佛的俗人,终究还是觉得有些累。河面波光粼粼,他无聊地丢着石子打水漂,这种时候他往往会犯嘴里必须咬点东西的怪癖,遗憾的是彭无例和董人雄这两杆大烟枪都不在身旁。
“喂,朋友给根烟如何?”他看着河面,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口要烟。
而月光照不到的暗处竟真的飞出一根芙蓉王来,唐生离浅浅笑着,夹住烟身叼在口中,看着从建筑物漆黑的影子中缓缓踏出的魁梧身躯:“谢咯。”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来人三十来岁左右,『迷』彩的背心下肌肉饱满富有张力,脚步看似沉重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仅凭这一点唐生离就能断定他身手不凡。
“从一开始吧。”唐生离将男人抛过来的打火机抛还过去,示意自己并不抽烟,“试想刘家二千金踏入世俗,身边又怎么会没有几个保镖呢。所以我对你的存在并不惊奇,我奇怪的是,青画现在已经回去了,那你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男人低头点燃一根烟,猛然抬头冷笑,口中的烟迸发出几丝火星:“杀你!”
几乎同时,男人的右拳毫无征兆地轰向唐生离的头部,破空之声清晰可闻,这是外家拳法大成的表现。然而唐生离不闪不避,依旧轻松地叼着烟尾轻笑,任凭男人的拳头掠过耳边,拳风带起自己的头发飞扬,再击中身后的路灯灯柱。
水泥灯柱赫然被轰出一个硕大的拳印,碎裂的水泥块飞溅。男人诧异:“你就这么确信我的拳不会真的将你的头轰爆?”
“从青画入学开始,你如影随形地在暗中跟了她一整天,甚至还在结束任务后来单独会一会我。我不认为一个将青画看得这么重要的保镖会做出令她伤心的事来,何况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唐生离捏了捏鼻子:“而且,我有信心在你的拳接触到我的一瞬间避开。”
“哈哈,好小子,果然很对我的胃口。”男人忽然爽朗大笑,伸出右手:“想起来我姜渔樵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这样的年轻人了,令我想起当年的自己啊。”
唐生离礼貌地与他握手:“过奖了。倒是看见刘家有你这样的高手来保护青画,我放心不少。”
“说实话,我本来十分反感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姜渔樵的五官十分坚硬,给人一种霸气威严的感觉,“直到晚上你巧妙地救场我才对你刮目相看,你小子对青画那是确确实实上了心的,比起那些心怀不轨妄图接近青画而被我打断腿脚的公子大少强出不少啊。”
“说真的,其实我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因为报恩才做了保镖,进入刘家多年才深知豪门府第与平头草莽的区别。你小子起点是低了些,不过胜在够实诚、有斗心,是块成大器的料子。不过我姜渔樵在刘家人轻言微,就算再看好你也帮不了你太多,能不能修成正果,还得靠你自己。”
唐生离笑道:“姜大哥尽心尽力保护好青画,便已经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唐生离不是井底之蛙,明白先做众生牛马后为诸佛龙象的道理。青画既然垂青于我,我就一定会豁出全力往她那个圈子里面挤,挤断双腿挤不进去爬也要爬进去,我得告诉所有反对青画的人,她刘青画选择的人,没错!”
“是这个理。”姜渔樵吸烟的方式与众不同,正统的姿势都是食指中指夹烟而他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抽烟弹灰起来总有种虎口拔牙的凛冽气魄。“我就给你透个气,你和青画的事今天已经被人捅到刘家了,不过望山老爷子没表态底下的人也不敢『乱』来,所以总体来说目前还算平静。以我对老爷子脾气的了解,这几天多半会有人来盯着你,你小子要是能过掉这关在老爷子手上拿个高分,那刘家其他人就算反对也不成。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哦?”唐生离眼里闪出一点寒光,“连姜大哥也不知道给刘家报信的是谁么?”
姜渔樵丢掉烟头碾了碾:“你小子打什么主意我清楚。不过这事我真不知道,而且能这么快把风吹到了老爷子那边去的人,你最好也不要去动。你不笨,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好吧。”唐生离自嘲地一笑,自己的实力还真是谁都看不上,“那另一个人姜大哥肯定清楚,我想知道在青画琴上动手脚的人现在在哪。”
“你倒是挺能算的。”姜渔樵道:“那个三番两次跟青画过不去的女生现在的确在我手下手中,不过你想去解决这事就让给你好了,等我给手下打个电话,你去教学楼顶自然就能找到她。”
“那就多谢了。”唐生离朝背后挥了挥手,踏进黑暗之中,脸上划起一道邪异的笑容。
姜渔樵站在河岸边,仔细看着灯柱上自己留下的拳印,回想着刚才自己挥拳的一刹那唐生离看似未动的身躯实际上已经悄然摆出的防御姿势,喃喃自语:
“父亲,苦寻多年,我终于找到唐家后人了。”
教学大楼顶端,月轮之下,唐生离站在被绳索捆绑在地上恐慌不已的江心妍身前,蹲下身撕开她眼睛和嘴上的胶布,轻蔑道:“我其实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针对青画,能让你得到什么好处?”
江心妍痴痴地盯着唐生离,眼神涣散,显然过着千娇百宠生活的她从没遭过这种罪。当她终于看清唐生离的脸时,目光陡然尖锐,在空旷的楼顶歇斯底里大叫起来:“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唐生离算什么东西,明明是个窝囊废,明明只会忍气吞声,呸!小人得志了就来我面前炫耀,你和刘青画就是一对狗男女!我,只有我才是三班永远的焦点!”
江心妍的出言不逊倒也在唐生离意料之中,这个女人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了。可见之前她在刘家手中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至于姜渔樵这么轻易地将人交给自己,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提醒,轻易惹怒刘家无异于玩火**——那男人倒是对自己想得周全。唐生离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心中愤怒,难以平息。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身上有手机吧,打电话,给你能想到的只要可以报复我的人全部打电话,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怎么样?”
“好,你有种,你等着!”江心妍毫不犹豫地迅速『摸』出手机,范杰自然是要通知的,但恐怕仅凭呀还压不住这个唐生离,好在自己还有个混黑社会的哥哥,随便叫几个人来将他修理一顿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她的手因愤怒和期待复仇的心情而颤抖,当她终于放下电话,却看见眼前那个男人『露』出如恶魔般的微笑,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告诉你刘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也毫无意义。我就告诉你点别的吧,你伤害青画,或许刘家只会给你如今天一般的教训;但是我,唐生离,却可能在下一秒就杀了你!”
江心妍蜷缩在他眼中乍『露』的凶光中,忽然一个冷战,手机砰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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