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熟人,真是令人怀念的面孔啊。”邓轲半弯着腰,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袖管下垂飘『荡』在身前,上半身『露』出的肌肉上青筋鼓起,显然已经蓄足了力道。
“我也没想过来阻拦我的人会是你,我可是说过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这疯狂的模样了。”董人雄回应道,两个人像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般说着开场白,“你现在就能出狱了?我怎么记得你还有很长的服刑期,难道是何家打通关系专门请你出来的?”
“你倒是挺信我啊。”邓轲的嘴大张着似笑非笑,“那是骗你的,我做过一宗大案,『政府』要置我于死地,所以我才躲进了监狱。至于出狱这种事对我来说,不是能不能,只有想不想。我听说我那个不成器的战友马旭挂在了别人手里,才想着要出来看一看,结果居然是你。”
“你好像很看不起我?”董人雄看着眼前曾与他在监狱中每天都要斗上一斗却从来都不分胜负的对手,傲然道,“我记得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胜过我吧。”
“哈。”邓轲仰头一笑,“监狱里面多无聊啊,难道有个人每天陪我练手活动身子,我自然不会玩死你了,实话告诉你吧,曾经与你交手的我,根本只用了六成实力啊!马旭比我差不了多少,我可不相信你真的是一个人杀了他!”
“真巧,以前的我也只用了六成左右的水平,毕竟,我可没有死在狱里的觉悟啊!”董人雄不想再与他对话耗费时间,双脚一撑溅起大滩泥水,整个人作出一个极大的前侧空翻,头在下右腿在上飞着向邓轲全力踢了过去,他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毕竟每多耽搁一刻,唐生离就危险一分。
邓轲发足前奔,迎着董人雄的腿也不躲闪,硬吃一招,然后在中招的同时用膝盖顶向董人雄的胸口,董人雄双手护胸却未能完全挡住他强大的力量,整个人被顶飞出去,撞在山脚下的一颗小树上,震落无数树叶水珠。
董人雄忍住气闷立即站起,而邓轲受了一腿也明显有些气短,两人对视站着,过了一会才都恢复过来,邓轲笑道:“看起来你比起那时确实强了,不过要打败我还得加把劲才行。”
“废话。”董人雄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左腿踏前压低身子右腿在地上扫了一圈,运动鞋带起无数泥水飞向邓轲,然后借着惯『性』利用离心力右腿继续扫向邓轲的腰部。
邓轲肩膀一抖,舞起左手的空袖管挡住了污秽的泥水。下一刻董人雄已经贴近身前,邓轲以左膝化解了对方的腿击,随后两人开始一连串的贴身短打。邓轲使用的军队搏击术讲究招招致命,近身后威力更大;而董人雄十二路谭腿也有近身口诀“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一改之前气势恢宏的大招式打法,换以节奏明快爆发力强的短小腿法专攻邓轲膝盖以下的部位,上身配合以猛烈的劈砸拳法。两团身影在风雨飘摇中不停地撞击在一起又分开,怒吼声与中招声此起彼伏,显然是都豁出了全力决斗。
一道惊雷响起,泥浆四散中两人终于同时承受了对方重击而退开,董人雄气喘吁吁身上已有多处瘀伤,嘴角更是渗出了因内伤而流出的淡淡血迹;邓轲也不好过,少了一只手臂的他与同等级的对手相拼本就吃力,在连续中了董人雄几招劈扭单鞭后气力已大不如前,之前被曹放国砍出上伤口也再度裂开,『迷』彩服下白『色』的绷带已经被染得鲜红。
“你之前就受了伤?”董人雄胸口起伏内息汹涌,他有些不解地看着独臂的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重伤来跟我决一死战,这样失血下去,你撑不了多久。”
“不是每件理解不了的事情都一定要有意义的。”邓轲的右手在胸前的伤口出『摸』了一把,将血喂进嘴里『舔』舐,“我虽然恶贯满盈,但我永远都是个军人,是上过战场真正杀过人的军人,战友情谊是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最为珍视的东西!当年我有个战友牺牲在了边境,由于任务特殊只能为国家做一个没有名字的英雄,可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英雄,他远在上海的女朋友竟然被一个狗官见『色』起意下『药』『奸』污了,讽刺吗,心寒吗?所以我一怒之下杀了那狗官全家,尽管后来遭到多方追杀甚至丢掉了一条手臂,我也不觉得丝毫可惜,因为这就是战友该做的!我实在是找不到不与杀了马旭的你拼个你死我活的理由啊!”
董人雄静静地听着,向他竖起了拇指:“你是好样的,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我敬重你。”
“所以,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去你坟前献花的!”他双手一握,神态恭敬地给邓轲做了一个大揖,然后猛地向邓轲冲去,邓轲也随即启动。两头凶狼,同时『露』出了獠牙。
天空亮起一道闪电,整个山脚的背景『色』泛白,两道黑『色』的身影砰然相撞,再次融合在一起,随着疯狂落下的雨珠,表『露』着他们同样疯狂的要打倒对方的决心。
唐生离有些无力地靠在背后的树上,无数冰凉雨水顺着树干滑进了他的衣领,他望着因为闪电而变得一片空白的天空,看着拦在自己眼前的人,有些无奈地叹道:“真没想到,何家安排在这里的人,会是你。”
在他的对面是被绑住手的石嫣然和袁采薇,两个女孩都因为长时间在暴『露』在大雨中而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看见唐生离独自前来的她们脸上不但没有喜『色』,反而『露』出担忧的神『色』。在他们前面是两名看守的黑西装男人。而正与唐生离对话着的,却是一个穿着朴素与唐生离类似站在山崖边的少年。
那个与自己何其相似,曾经让唐生离错以为自己在照镜的奇特少年,林杰。
“其实我很不愿意做这个恶人。”林杰的眼神同样充满了无奈与忧郁,“毕竟,你帮过我,我也将你视为我的朋友。”
“是因为那个眼睛看不见的委托人么?”唐生离苦笑,他忽然就真的对眼前的人生不起一丝恨意。
“不错。”林杰叹道,“她叫程琳,是何远鹭的表妹。她其实很单纯很善良,绝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只是,她实在没办法拒绝何远鹭的要求,才终于拜托了我……”
“或许何远鹭就是看中这点,冲着你去的,你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吧。”唐生离道。
林杰真诚地看着眼前的“挚友”:“我其实是一个杀手,在黑杀榜排名第九。我知道你有个身手很不错的兄弟,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山脚下还有一个比我更厉害的人守着,你的朋友怕是很难上山啊。”
“天命吗?”唐生离自嘲一笑,“看起来我毫无胜算了。我从来都明白这世上不会有必胜这种事,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次输得这么惨。”
“其实你的计划很好,只是『操』作的有些急躁了。”林杰显然也清楚整个事情的走向,他摇摇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其实你还是有一个翻盘的机会的。”
“哦?”唐生离惊异地看着他。
“我们毕竟是朋友,所以我可以给你这么一个机会。”林杰指着一边的两个女人道,“只要你能打赢我,你就能随意带走她们。怎么样,公平吗?不过我得事先说好,我是不会放水的,如果你输了,你就只有死。”
“如果我死了……”唐生离与两女的目光对视,石嫣然和袁采薇显然知道这些人捉自己就是要对付唐生离的,都对着他拼命摇头,他淡淡一笑,“希望你可以放过她们。”
“这个自然,只要我林杰活着,就能担保她们的安全!”林杰右手拍向心口,信誓旦旦。
“那我没有任何疑义了。”唐生离两手一摊,不会任何招式他努力学着董人雄的模样摆好了架势,“来吧。”
林杰动了,在阴暗的山头上他快速地左右两边不停地移换着身形,犹如鬼魅般贴近了唐生离,猛力一拳击中了他的腹部。
唐生离整个人几乎都被拳风带动得向后飞了起来,算起来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与高手对战,本来还想着依靠防守反击博取希望的他突然发现,在林杰这种迅如疾电的进攻下,自己根本只有被动防守挨打的份。
所幸他这方面还是有相当深厚的底子,在整个人被弹飞到树上又摔倒在地后他忍着腹中的不适感迅速地站了起来,继续向林杰摆出架势。
“学长!”石嫣然忧心忡忡地大喊着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生离,别打了……”袁采薇则早已哭的梨花带雨,心爱的人为救自己在眼前遭到连连重击,滂沱大雨洗刷出她柔弱的一面。
唐生离继续坚强地忍受着林杰的拳脚,却始终找不到反击的机会。林杰似乎也不忍心再慢慢折磨他下去,忽然加重了力道,将唐生离招架的双手冲开,狠狠地把他踹靠在了树上。
紧接着林杰靠了过去,双拳如蛟龙出海,一拳、两拳、三拳……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唐生离的胸口。
第八拳时,唐生离终于再没气力,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瘫倒在地上。
“够了!!!不要打了,你们要把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不要在打他了,我求求你……”见到此情此景袁采薇再也忍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晕黑,歇斯底里地叫道,绝望无助。
她是真的要疯了。
石嫣然突然睁开眼,强迫着自己看着唐生离的惨状,目中有些充血,瘦弱的女孩子盯着林杰一字一句几乎咬破了嘴唇用力道:“我石嫣然会记住今天的一切,总有一天我要将发生在学长身上的百倍千倍地还给你们!”
此刻的她,头一次体会到了黑社会的残酷,纤弱的身体中燃起从没产生过的怒火。一向纯真的她能说出这番话,看来她的精神承受力也已经到了极限。
“哎!”林杰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拽着唐生离的领口一把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缓缓走向山崖边,将唐生离的身体吊出崖外悬空,“就这样结束吧,朋友,祝你好运了。”
“借你吉言。”唐生离勉强睁开双眼看着林杰,『露』出了一丝微笑,“或许,这本来就是我的报应吧。”
林杰摇摇头,在风雨中松开了右手:“再见。”
“再见。”|唐生离张开双手,感受着从天而降浸透全身的雨滴,脸上笑意不改,直直地坠了下去。
“学长!”“生离!”
石嫣然和袁采薇惊叫着,一瞬间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挣脱了两个彪形大汉的控制,齐齐跑到悬崖边,竟刚烈地要随着跳下去。
糟糕!林杰心头一惊趴下身子就要去抓,但终究只抓住了袁采薇的手臂一把将她拉了上来,而石嫣然由于动作太过突然林杰已经远远够不着,只能看着她随着唐生离一起坠落下去。
袁采薇看着空空如也只闻风声呼啸的山崖,情绪强烈,却再也挣不开林杰的手,只能落寞而绝望地发出几声尖叫,然后晕了过去。
当晚,正在汉江市星级最高的俱乐部里搂着穿着妖艳的美女在舞池中漫步的何迦南收到一个短信,他看完后笑了一下,将手机大胆而挑逗地塞进了搂在他身上的美女深不见底的胸沟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样简单就死了,枉我还监视了他两年,看来我真的看高他了。唐家后人,不过如此。在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而刘家别墅里,被刘望山『逼』得不能出门的姜渔樵看着哭了一整夜的刘青画,失望地扎下了头。
城郊,雨水继续肆虐,似乎有着无穷的怒意,要将这世上所有的污秽全都冲刷殆尽。
雷鸣电闪中,小黄山山底,一只沾满污泥的手从泥坑中伸了出来,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前抓着地移动。一道闪电亮彻大地,一名眼神空洞的少年,正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瘦弱少女,在泥泞道路上坎坷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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