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解围
北关口冬天的早晨特别清冷干燥，还没起风，所以呼吸间有如吞吐白雾，在沙场上这也是判断是死是活的唯一准则，比之察脉观『色』的方法既简单又实用。
蓝羽凌坐在床榻上没有困意，更没有静心打坐，就这样耗了半宿，此时的他心无所属。
棉帘挑开一个人抖着盔甲进来，径直坐到炭盆边搓着手呵着热气暖身子。蓝羽凌没抬头便知是那少规矩的杨涛，在人小威势盛的蓝少爷面前，除了江玖和杨彦翰，别人可没这胆子随便闯进来。
“什么事？”蓝羽凌淡淡问道。
杨涛呵呵笑道：“有热闹了，你看不看？”
蓝羽凌沉闷了半宿，正想出去散散心：“什么热闹能少了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杨涛感觉在未来的小舅子面前还是直来直去稳妥，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第二批军械到了嘛！一万五千架逍遥弩除去补充弩箭一营二营的亏缺，还剩一万余刚好够再组建一营。我老爹准备将原来西大营的二营编制成弩箭营，话放出去了，结果二营统领邢革吹嘘过了头，事情让原驻守的弓箭营统领柏霖听到了。之前你不是在帅帐发过施令让柏副将补足编制改成弩箭营嘛！这下好了，昨日帅帐布置军务时柏副将提及此事，我老爹便头大了。要是应了邢革副将便驳了你的面子威信，要是应了柏霖副将自己老部下面前又没面子，正在帅帐里挠头呢！我昨晚就来过你这里，幸好你今天回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我这也是看老爹难做才偷偷找你来着。”
蓝羽凌听了感觉有意思。杨大人前两天为弩箭营的编制问题还找过自己，不想为了照顾老部下自己却弄出了罗『乱』，“秉公办事的杨将军也有难做的时候？呵呵，小事一桩。走，我们去看看。”
杨涛赶紧摇头：“老爹出糗的时候我可得离远点，别找不自在成了出气筒。你这帐篷摆设用具可比我的强多了，喝！这床上铺的都是羔羊『毛』皮，我现在这里舒服一会，你自己去吧！现在应该都在帅帐议事呢！”
蓝羽凌没心思管他，半宿没琢磨透的人生哲理也暂且扔到一边，自己出了门去直接奔向主帅帐。
杨彦翰这一辈子没出过这样的烦心事，儿子文的不成还有武的，杨涛身上也没这样令他难为过。大军营统以上的将领都在，城关这些日子消停了，没有战事的情况下足有四十余位将领聚集在主帅大帐里。一边是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副将邢革，一边是蓝军师答应过的副将柏霖，特别是主帅九皇子坐在身边，一句话就将蓝军师的军政令给驳了？蓝羽凌那里倒好说，九皇子对那小子崇敬有佳，定会不高兴。再说早令夕改军中大忌，蓝羽凌那小子的威信怎么办？可要是应了柏霖，自己放出去的话怎么收回？这张老脸往哪放？上将军杨彦翰一边心不在焉的分配杂务，一边苦思冥想，解决此事感觉比打仗还难。
因为是个大早众将领刚刚齐聚，还没说得几句话，棉帘挑开蓝羽凌走了进来。
杨彦翰这个激动啊！救星总算到了。大帐内他第一个站了起来：“小军师总算回来了，快过来就座，正好听听本将军还有哪里布置的不妥。”
杨彦翰的超级热情令江玖诧异，蓝羽凌却明镜似的，杨彦翰客气，当然是希望他自己改口让一步，这样在九皇子面前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蓝羽凌不客气坐到江玖另一边，军中杂务安排他哪知道个一二三？待杨彦翰说完，便又开了个先例：“对于北疆战事各位相互讨论自由发挥，一会本军师要听听你们的高见。”
万军统领谁没有一些见地，倒也配合，开始低声嘀咕，慢慢动静便大了起来。蓝羽凌老神在在往椅背上一靠，养起神来。
杨彦翰可沉不住气，隔着江玖身子微探冲蓝羽凌低声道：“蓝小子，你将弩箭营扩编之事交与老夫打理，那柏霖弓箭营改编之事你怎么不提醒一声？现在害得老夫左右为难，你看着想办法吧！”
蓝羽凌扭头看着杨彦翰呵呵一笑：“当初我宣布此事时你也在场，只是您没在意罢了，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杨彦翰脸一沉：“这事老夫不管了，到底怎么处理你小子自己拿捏，老夫这张脸今天就撂到这儿了，怎么顾全是你的事。”
夹在中间的江玖昨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蓝羽凌回来他已经定了心，现在乐得看这一老一小打嘴仗。
蓝羽凌脖子一梗：“本么办？先来后到按顺序办呗！柏霖一营可是十多天前就定下的。”
杨彦翰瞪着眼睛胡子抖动真急了：“老夫和府上可是亲家，你个娃子连情面都不顾了？”
江玖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感情不苟言笑的杨彦翰也有风趣的一面，连亲家都抬到军帐里了。
杨彦翰激动之下忘了控制，这一句话差不多喊着冒出来。一军主将号唠一嗓子，众将正在兴头上甚至有人都要吵起来，结果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大眼瞪小眼再看上将军全都愣了。
杨彦翰看着众人老脸通红。
蓝羽凌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副将柏霖听令。”
柏霖站应声起身出列，对蓝羽凌的公事公办由衷敬服。
蓝羽凌撇了撇杨彦翰，见他一张脸由红转黑不禁嘿嘿一笑。江玖眼见上将军窝火到极点，有心提醒蓝羽凌玩笑不要开过了，却见蓝羽凌继续喝道：“副将邢革听令。”
邢革不明白了，军械库里只有一个营的弩具，蓝少爷到底给谁啊？不解归不解，连忙站起身出列应命。
“你二人所率各部今日去军械库各领一千架弩具用于训练，几日后第三批军械装备到达，柏霖改编制弩箭三营，邢革改编制弩箭四营。”
“末将遵命。”两人都得偿所愿，都兴奋领命退下。
蓝羽凌笑着看看杨彦翰：“您老看看，托两日问题不就解决了。”
杨彦翰哪能不郁闷，感情自己钻了牛角尖，这一招怎么就没想到，心情舒缓后冲蓝羽凌道：“算你小子有本事。”
一件事完了再办另一件，屏退一众将领唯独留下副将鞠阳，蓝羽凌又命人喊来杨涛和吴老四。
留下鞠阳的目的不言而喻，鞠阳汇报了石雷的凿制数量：因为帝战城紧邻卡兰索山脉，靠几处大石矿生活的石匠人数众多，在佣金不菲的情况下两天便召集了六千余人，按两天每人交付一个计算，现在城东的石场已经贮存了石雷三万余枚，空心石头堆成了一座小山。
吴老四这边在蓝羽凌用银子砸的情况下，成品黑火『药』产量这两天也有了起『色』，每日达到了近万斤，而且随着提炼配制人员的不断扩充，产量还在逐日递增。现在二尺径成品石雷已经存储了近八千颗，这样惊人的产量纯粹是拿人堆出来的。不算空石雷灌注火『药』的人员，单单制作火『药』的就已达千余人。
特意叮嘱了火『药』的防火防『潮』等注意事项，又安排了装填火『药』石雷的存放，便打发了两人。蓝羽凌同时对负责文史记录的随军文书道：“下面的话不用写。”
随军文书是笔录一切军中事物的文官，也兼着朝廷监军的角『色』，只是不像蓝羽凌前世前朝的监军有实权。但他在军中可以不听任何将令帅令，其职责是据实记录整理军队运作的实况，按时上呈笔记。见江玖点头，这个情面还是要卖的，规理好自己的一套吃饭家伙，出了帅帐一个人看风景去了。
弩车前后两批共计八千余架，弩箭一营二营各自掌管着一些，剩余一部分在仓库存着，始终没有一个正规的编制。石雷和重弩不单是蓝羽凌守城拒敌的杀手锏，也是将来攻城拔寨的重要筹码，眼见第三批第四批军械不日就要到达北关，管制弩车营这样的位置蓝羽凌哪能交给外人？“杨副将，现在八只眼睛盯着呢！弩箭二营的营统位置你让出来吧！”
愣小子杨涛当时炸庙：“好你个小凌子，别人还没说什么，你、、你倒是打起自家人主意来了，你、、、、”
杨彦翰双目一厉：“你给我坐下，听蓝军师把话说完。”
江玖也不高兴咳嗽一声，眉头微微一皱，转念一想这混小子就这个憨『性』子，也不再计较。
杨涛嚷了两句想起蓝羽凌当着吕喜德的面给自己上的一课，再想到蓝羽凌到现在为止还没让自己吃过什么亏，立刻又心虚的坐回原位：“呵呵、韬光养晦、韬光养晦、呵呵呵、、、”
杨涛长出息了？这小子一拽文儿弄得江玖和杨彦翰莫名其妙。
蓝羽凌对江玖正『色』道：“撇开个人关系不说，杨涛是主帅接触最早的军方将领之一，其秉『性』想必哥哥已经了然，再有有杨彦翰将军辅佐，哥哥执掌帝国兵权便可无忧。副将蔡刖是上将军极力推荐的忠义之士，自可掌管弩箭各营，但还有一军事重兵无人经管，便是将来着重建造的弩车营，哥哥只要掌握了这两方军事重兵，就有了将来执掌天下的力量根基。即便是顺顺当当继承了大统，对于帝国的稳定也是一个筹码，哥哥看杨涛可以担负重任？”
这可是以兵权谋政的手段，江玖沉默。
杨涛该傻的时候自然不『奸』，但这个关系一生的重要关口突然聪明起来，立刻站起身来纳身便拜：“末将杨涛愿誓死追随九皇子开创大业，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
儿子晾在台面上，老子实在不能看热闹。向来远离争宫的上将军杨彦翰被儿子拐带得没办法，老来失节不由一声暗叹，无奈也起身纳拜：“老将杨彦翰愿辅助九皇子开创大业。”
蓝羽凌的一番苦心江玖哪能不知，今日情势所迫，面对几位皇子拉拢都不染政事的杨彦翰竟也附势，江玖激动之余忙起身扶起纳拜二人：“能得二位鼎助，辰弈感激之情如遇天恩，快快请起、、、”
将杨家父子拉到江玖这条船上，蓝羽凌知道有了环境氛围，以后自己的日子定会混得如鱼得水，待几人寒暄客套一番后，便把自己的运作全盘托出。
弩箭营是攻防重装备的兵种，将来配置爆破『性』箭矢，威力更是当代的军事利器，这样的军队如果交给不托底的人实在不放心。现在有杨彦翰支撑，计划组建的六个弩车营交给杨涛倒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投掷的爆破类石雷，他的战场威力绝不下于弩具，甚至更有甚之。副将陆永？蓝羽凌不了解，在坐几人也不熟悉，蓝羽凌便向江玖和杨彦翰要人了，而且是要非常托底的人。杨彦翰原先的西大营多年部下倒是有几位副将可供甄选，但他为官多年，权高震主的厉害关系还是非常明白的。估计不久朝廷批令就会下来，西大营已经举荐了一位参将把持了弩箭营，刚才杨涛又接管了五个个弩车营的建制，他杨家绝不能将帝国的精锐都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是没有合适人选，而是不能再有人选。
江玖接管军权才几日，根本没法和尚武的二皇子比，要不是蓝羽凌给他拉拢了杨彦翰这一个支柱，可以说实实在在的没有根基。现在向他要人，他上哪抓去？这时也卡壳了。
杨彦翰的心思蓝羽凌明白，当着江玖的面不好点破，这种微妙的平衡最好不要明说，不然无形中的隔膜便会出现。尽管江玖不是小肚之人，但有些敏感的问题不能不考虑。一边是结义兄弟，一边是自己的姐夫老爹的亲家，他蓝羽凌问心无愧，可前世亲兄弟为名为利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他不敢保证。但今天蓝羽凌必须落实各方面的领军，不然下一步行动运作没办法进行。
“我举荐一人，虽然此人从军不久，但文武全行的他应该差不了，最重要的是此人来北关全凭一腔报国杀敌的热血，我感觉可以试一试？”蓝羽凌突然想到了那位曾队长。家袭武艺又饱读诗书，统兵打仗估计差不到哪去。
江玖眼睛一亮：“数十万大军中不乏有些被埋没的人才，这位将士姓甚名谁？找过来不妨考较一番。”
“这个---”蓝羽凌嘿嘿一笑：“姓曾，至于叫什么本少爷不知，只是昨夜回来在巡防驻地见过一面，言谈举止不似庸才。当然，这是本少爷的感觉，如果一会传过来证实我看走了眼，你们不许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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