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直都觉得聪明的标准之一就是要懂得保持低调,然而经过这一场风波,估计从今往后想不出名都已是不可能的了。陈市长一行临走的时候,卫生局局长王长荣还不放心的握着江南的手摇了老半天,说:“小江啊,这些患者能不能安抚好,可全都靠你了。就当是帮我的忙,你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我撂挑子啊!”完了又偷偷把张永宁拉到一边低声叮嘱:“给我看住这小子!患者情绪还都不稳定,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不能再出意外了,否则一旦闹大,不单是你老张,连我这个卫生局长的屁股恐怕都坐不安稳了!”
其实就算是王局长不说,张永宁也明白这件事的严重xìng,因为在天朝似乎没有什么比维稳更重要的了,要不怎么有句口号叫做稳定压倒一切呢。所以送走市长和王局长,张永宁就马上给中医科主任和副主任分别打了电话,让他们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全力以赴协助江南处置好这批患者。然后又跟协调行政的副院长打了招呼,告诉那边只要是江南需要,不管人力还是物力,都要给他开绿灯。
张永宁作为一院之长,这样的安排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江南却还是头疼的很。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难说中医科的两位主任会不会买张永宁的帐。那位副主任叫赵朋来,就是CT室老女人的丈夫,也是前院长王国忠的亲属。江南不仅铲平了他的靠山,上一次在CT室还让老女人吃了苦头,用屁股想也知道那厮一定是恨他恨的咬牙切齿,眼眶发青。就算没发生今天这件事,那厮都说不准会搞出什么yīn谋诡计来算计江南,更何况遇到了这样的天赐良机,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而那个正牌的中医科主任,姓刘名正堂,江南以前没跟他打过交道,但对他的担心并不比赵朋来少。上一次护士长刘姐曾经跟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每个科室都有每个科室自己的利益链条,对于中医科来说刘正堂无疑就是这个利益链条的掌控者。人家本来屁股坐的好好的,突然杀出个江南而且还挂着特别助理的头衔,即使他没有触及刘正堂那票人利益的想法,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将他视为威胁。至于中医科剩下的医生,有句现成的老话叫做同行是冤家,江南脑袋上那么大一什么协助配合,只要这票人不落井下石看他的笑话,江南就已经阿米豆腐了。
社会本就是个大染缸,而医院这种地方更是是非之地,种种利益纠葛复杂关系,不足为外人道。再想到还要给好几百号人看病,江南就郁闷的想死了,早知道气功神医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打死都不会回二院上班来的,反正培训基地那边有大把的银子赚并且还不用他亲自去打理,做个甩手掌柜多么逍遥自在。
一路走进中医科的时候,江南心情就跟单枪匹马去开荒团队副本一样,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老子一去兮要玩完的感觉。可是一推开中医科大门,江南倒给吓了一跳,只见里面几个白大褂无比热情的迎接出来,领头的一个四十来岁戴眼镜的中年男,正是主任刘正堂,一张红光满面的脸上笑出十八个褶,握着江南的手连声说:“哎呀江老弟,江老弟,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我们都等了你好半天啦!”
刘正堂身后的瘦高个江南没见过,瞄了眼他胸前的胸牌才知道这厮就是副主任赵朋来,也是满脸堆笑,非但没有记仇的意思,反倒是老弟长老弟短的叫的无比亲切,看他们几个激动的样子,就像是闹革命的乡亲们忽然盼来了党代表似的。江南纳闷的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说:“刘主任,你们是在等陈市长还有王局长的吧?他们早走了啊。”
刘正堂说:“嗨,谁等他们啊,市长也好局长也好,官再大也跟咱们没关系。你江老弟就不同了,是咱中医科的活菩萨财神爷啊,大家就是特意来欢迎你的,等晚上下了班,还要给你摆接风酒呢,我刘某人请客,江老弟可一定要赏脸啊!”
江南恍然大悟,这一句“财神爷”,一下子让江南明白了为什么这票人会如此激动要上赶子巴结他。二院医生的工资是分成底薪和奖金的,而奖金部分其实也就是绩效工资,按照每个科室的业务收入来计算。即使是红包啊灰sè收入什么的,也要先有患者来看病才行。而二院中医科又没落已久,来看中医的患者简直比食堂做的牛腩土豆里面的牛腩还要稀少,江南这位气功神医才第一天来,就搞出了一场**,只要以后有他在,中医科那还不是财源滚滚rì进斗金么!
有句话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像江南这样的出头鸟,遭到同行们的嫉妒那是必然的,更不用说还有副主任赵朋来那样的新仇旧恨。但是这年头即使是再大的仇再深的恨,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所以此刻的江南在中医科一票医护的眼中哪里还是人啊,怎么看都是摇钱树的化身,是大家的奖金红包,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这更亲切的呢!
对于江南来说这绝对是个意外的惊喜,激动的都快哭了,说:“刘主任,赵主任,你们一定要救我啊!张院长他们组织人给患者发号呢,现在好像已经有好几百人了,我一个人累死也看不过来啊,你们是前辈有经验,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对付啊!”
一听说有那么多患者,大家顿时笑的眼花没缝,对于二院医生来说,患者就是绩效,绩效就是奖金,自然是多多益善,恨不得大门被挤破了才好。刘正堂兴奋的说:“怕什么,有这么多患者,大伙高兴还来不及呢!江老弟别担心,不光是我们几个,咱中医科全体同仁全都为老弟你保驾护航来了,都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老弟你就稳稳的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话是这么说,但这些人究竟能不能帮上忙,江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且不说牧师治疗术没办法治病,就算能治,应付几百患者江南的法力值也根本不够用。而找别的医生替江南看病的话,患者也根本不会答应,人家辛辛苦苦排了老半天的队,不就是冲着神医两个字来的么?
正想问问刘正堂具体都怎么安排的,刘正堂却已经挥手让赵朋来去放人接诊,然后拉着江南匆匆上楼,没给江南分配诊室,而是直接把他带到了三楼会议室。进门江南才发现,里面足有数十号白大褂在忙碌,有医生也有护士,估计整个中医科差不多都到齐了,并且不晓得从哪找来很多的医用折叠屏风,把宽敞的会议室分隔成一个个的鸽子笼,还有些简易桌椅和诊疗床什么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看到江南进来,大家先是安静了一下,接着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欢迎二字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写在脸上,估计在他们看来江南就跟人民币一样的亲切。不少人还兴高采烈的围了过来想跟江南打个招呼什么的,刘正堂眼睛一瞪说:“都回去!正事要紧,拍马屁着什么急!”
让江南在正中的办公桌坐下,门外就已经传来喧哗声了,心急的患者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话说江南虽然对跟患者打交道并不陌生,但以前那都是以护士的身份,作为医生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多少有点紧张。刘正堂一面让人去维持秩序,一面示意大家开工。
第一个进来的是年轻小两口,也不晓得他们俩排了多久的队,反正看上去灰头土脸的。看到满屋子的白大褂,两人顿时红了脸,男的吭哧了半天才弱弱的说:“我们就是怀、怀不上孩子,江医生您无论如何帮帮忙……”
我倒!江南就有点小晕,心说就算我会气功那也是救死扶伤啊,不孕不育关我鸟事,这个忙好像还真不大好帮。正想回头问问小弟咱们中医科能不能治不孕症,早有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医生抢上前来,一叠声的说:“哎哟你们要治不孕症啊,可算你们找对了地方,江医生治这个最拿手了!嗯,我是江医生的助手,你们先跟我到这边来,我给你们登记做病历什么的,来来来,这边走。”一边说着就把两人带到旁边一个小隔断里去了。
江南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家的意图,这根本就是玩的一出狸猫换太子,登记是假,诊断是真,其实就是让中医科的医生们打着江南的名义去给患者看病!难怪刚才刘正堂蛮有把握的说科里的全体同仁都来为他保驾护航,虽说这样做很有点欺骗患者的嫌疑,但以今天的情形除了这个办法,好像还真就没别的辙。江南喜出望外,心说这么坏的主意也不晓得是谁想出来的,简直就是救命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