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麦稍
文/萧楼
常先生退休以后,在一家老年学校谋了一个管理职务,工作还算清闲,大概会有空闲酣战方城,我因为久未见到常先生了,不敢妄加结语。无弹出广告小说
常先生喜欢麻将,有件十分有趣的逸事。常先生的妇人是上海一家船厂的技术员,极其反感常先生麻将,说“人民教师怎么可以玩麻将”,可常先生又极其的迷恋,每周总得找一两次借口下班不回家。平时不能玩,他就利用双休日,在周五离家上班的时候,取出一只旅行袋,装上换洗的衣服,对家人说,明天要去外地开会,周日下午回来,家人信以为真。到了周日下午,他从同事家玩牌出来以后,跑到附近的自由市场买些农产品带回家,说是外地带回来的。常先生在学校任工会主席,开会应该是经常的好的借口。
他这位妇人也属于知识分子,我有幸见过一面,并不像知识女性,所以用妇人比夫人似乎更确切。听说这位妇人很能赚钱,出一次差,可以有四五千的收入,我们那时的工资是三五百元。
常先生在职的时候,八面玲珑,一路春风,是人们通常说的不倒翁。无论换了那门子校长,他都是好的军师,所以有什么好处总少不了他。评高级、入党都十分顺利。他入党是我去外调的,跑了他毕业的上师大中文系,呆了一天,等一位熟悉他的老师,我是与他的一位麻友梁先生一起去上师大的,是我第一次去上师大,对上师大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常先生常会以组织的面孔出现,在牌桌上又会是另一番景象。这次在宁波,从天一阁出来,钱先生对我说,天一阁有一处石人石凳三缺一麻将,旁有梁实秋和另一位先生关于麻将的精彩议论,说麻将最能泄露人的本性,我似曾相识。
九七年左右,学校来了新的校长书记,常先生约我一起去家访,并不是去访问教师,而是访问新来的领导。买了三五百元的礼品,约相当于那时一个人的月收入,我们分别去看了校长书记,常先生对领导说,你们刚来,很辛苦,我代表工会慰问你们。那位头颈里有刀疤的书记很有些感动,把我们送到大楼底下的路边,一人塞给我们一包白盒子的中华香烟(香烟厂内供的香烟,有门路的可以买到,价格低廉)。礼品是开了发票的,常先生说,工会有这笔开支。可过了几天,他又将这张发票给我,让我请校长签字,说签签看,不好签再从工会走。发票签掉了,拿着别人的爆竹放给别人听,是不是很讨巧。
常先生住在复兴岛上原来的部队平房,听说用电用水不花钱,也没有房钱一说,后来教育局有照顾低廉房出售,给了常先生一套三室一厅,他大概嫌楼层是十四不吉利就放弃了,这是他做的唯一蚀本的事情。
常先生能写能说,有一次他来对我说,说我喜欢扛麦稍,我一头雾水,不知什么叫扛麦稍,后来在他耐心的解释下,我知道扛麦稍的意思就是在领导面前打小报告。事出有因,我也不知这个传闻如何形成的。扛不扛麦稍,只有自己清楚。现在想想,这个“扛麦稍”对一些人,还是很生动的。我这个人,可能天性使人生疑,记得在中学毕业前夕,班级的男孩子分两拨人,为了女孩争斗,最后大打出手,事情过后不久,班主任跑到我的座位前,对着我说,你看到了一出好戏。我被老师抢白的一头雾水,过了好几天以后,我们的女班长,班主任最喜欢的学生,她来告诉我说,老师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由你策划的。我没有解释,因为这件事情,从头至尾我都不知道。毕业以后,我们与班主任的关系很好,常来常往,我也一直没有提及此事,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
能在一个单位八面玲珑,三朝风水不转也是本事,一是能够经营,一是有人可以照应着,常先生与上级工会的领导很熟,有一次学校庆祝教师节,在杨浦酒家请客,我有幸与这位上级工会的王姓领导同桌,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混迹于社会,只要得法,鬼可以混出个人样。这是泛泛之论,常先生不在此列,常先生是有本事的人。
在学校混的好,即使是退休了,还可以留用年吧,照样无所事事的拿共产党的钱。混得更好一些的,是在教育系统的其他单位谋个差事,既得益又不失昔日的颜面。如果在原单位混,一来显得你没有混得最转,二来自己还要调整自己的心态,从在位时受人奉承到落下的冷落,奉承的人要去奉承他们新的主子,心态一失衡就要得病,一得病就极易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