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虽低沉、却无比清晰有力地传进各人耳里的声音让破庙里的四人均是一震,君无依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收剑回身,转向门口,微微躬身道:“公子到了?”
破庙门口刹那间便凭空多出了一个人影,一身的暗花色劲装,脸上戴着一副铜制面具,和先前那个铜面人的装扮几乎一样。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翎兰公主,她一双剪水秋瞳怔怔地看着门口的铜面人,眼眶里竟浮起一抹淡淡的雾霭,嘴里喃喃道:“残阳哥哥?”
楚残阳铜制面具后面射出的灼灼眼神,在看向翎兰公主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随即眼神一凛,看向冯希元,整个身形猛地欺了上去,冷哼一声:“敢欺负公主殿下,杀无赦!”
在楚残阳身形掠向冯希元的时候,那假铜面人再次迅快地出剑护主,拦在冯希元面前。楚残阳右手一抓,君无依的长剑瞬间被吸到他手里,楚残阳挥剑迎着那假铜面人当头劈下,凌冽的剑气充斥着无尽的威力,瞬间就将那假铜面人的铜制面具劈成了两瓣,一道血痕从假铜面人的额头划至胸脯。
“冒充我,同样该杀!”随着楚残阳的一声轻喝,那假铜面人轰然倒地。而同一时间,楚残阳手中长剑已经抵在冯希元的胸间。
“你,你真的是,是楚残阳?”冯希元见自己的贴身护卫被一招击杀,脸上一阵发白,向后连退了几步。
楚残阳没有答话,只是将剑尖向前送出几寸,再次抵在冯希元的胸前,然后淡淡道:“我没有这么着急杀你,是为了给你时间恐惧。死亡不是最好的惩罚,临死前的那份无尽的恐惧,才是最好的惩罚。”
“楚残阳,你,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里。我爹早料到你今晚也可能会出现,早安排了人手伏在附近,他们马上就会到。你要是杀了我,你跑不了的。”
“喔,是吗?”楚残阳说到这里,忽然耳垂微微颤了两下,他随即将身上的暗花长袍脱下,披在翎兰公主身上,向君无依道:“无依,你照顾好公主。”
君无依闻言,立即护到翎兰公主身边,扶起翎兰公主,向楚残阳问道:“公子,怎么了?他们真有埋伏?
楚残阳点了点头,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又道:“共有三批人,正陆续前来,其中还有几个顶尖高手。”
“三批人?”冯希元也疑惑了一声,随即脸上多了几分喜色,道:“哈哈,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看来还不止我爹的人,这京城里想抓你的人还挺多的。”
“笑?”楚残阳蓦地再次盯住冯希元,道:“在他们到这里之前,足够我杀你十回,你信吗?”
“我相信。但是你也别忘了。如果你没有我做人质,恐怕你也插翅难逃了。”冯希元此时似乎镇定多了。
“你威胁我?”楚残阳陡然微微一用力,那剑尖从冯希元的胸前肌肤刺了进去。
“啊?你,你住手!”刚恢复镇定的冯希元刹那间脸色再次吓得发白,腿上一软,就快站不住。
“残阳哥哥,先留他一条命。”翎兰公主忽然叫住楚残阳,说道:“你得先用此人脱身,日后我会亲手了结她。”
“对,对,楚残阳,你得利用我脱身,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冯希元胸前已经被刺破,一道鲜血正从剑尖流下来,他此时吓得裤子都已经湿了。
“楚残阳,快点放了希元!”破庙外一声暴喝,随即近百名弓箭手倏忽将整个破庙围了起来,而发话的人正是冯希元的父亲,大汉二品大员,户部尚书冯友林。
冯希元一见冯友林,忙呼道:“爹爹,快救我。”
冯友林见自己儿子胸前衣服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顿时怒气攻心,再次向楚残阳喝道:“楚残阳,你若再不放我儿子,我这百名弓箭手可以瞬间将你射成蜂窝。”
“有你儿子在,我还怕你射吗?”楚残阳说着,一把将冯希元挡在自己面前。
“爹,你先把我救下来啊。”冯希元急得大喊。
冯友林老谋深算地转了转眼珠,方才向楚残阳道:“好,只要你放了我儿子,老夫就放你一马。”说到这,冯友林忽又看了翎兰公主一眼,接着道:“当然了,翎兰公主得留下。”
“对、对,你放了我,你可以走人,但翎兰公主必须留下。”冯希元也忙着叫嚣道。
“你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人质。”楚残阳淡淡道。
“切,外面都是我爹的弓箭手,你现在敢杀我吗?”冯希元再次嚣张起来:“楚残阳,你要想活命,就尽快把本公子放了,并把翎兰公主交给我。你放心,日后我会来代你把公主照顾好的。”
冯希元说话间,不由又看向披着楚残阳长袍、曲线玲珑的翎兰公主,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里再次射出两道淫光。
“你这是在威胁我?”楚残阳的声音忽然变得生冷。
“我就威胁你,怎么了?”冯希元挺了挺胸,昂首说道。
楚残阳忽然长剑一划,随即听到冯友林一声大喝:“不要”,只见一颗大好头颅应声而起,溅起一抹鲜血。
楚残阳竟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毫不留情地斩杀了冯希元,这大大出乎了庙里每个人的意料,所有人顿时怔住。
楚残阳淡淡望着顺着剑尖滑落的一点血珠,牙齿里蹦出了几个冷冷的字:“从小到大,我还从未接受过威胁!”
冯希元那仍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到冯友林的脚下,冯友林难以置信地捧起儿子的头颅,顿时老泪纵横,随即眼神怨毒地看向楚残阳,咆哮道:“杀,给我杀光他们!”
顿时,近百名弓箭手弯弓射箭,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庙里的三人。
“接剑!”楚残阳将手中长剑还给君无依,一把抱起翎兰公主,脚踩“神马步”,于乱箭间闪展腾挪。君无依也在同一时间舞起长剑,一边阻挡箭矢,一边向楚残阳说道:“公子,你带公主先走。”
“无依,我们一起走。”楚残阳答完君无依的话,看着自己怀中的翎兰公主,见她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眼里射出些许嗔怪但却很温柔的光芒,不由说道:“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有我在!翎兰公主心头微微一怔,曾几何时,那还是在十二年前,那个小男孩和自己随高祖皇帝前去猎场射猎,结果两个小孩走散了,遇到了一头饿狼。那小男孩当时就是这样跟自己说的:“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然后小男孩独自一人,徒手与狼搏斗,最后活活将狼打死,自己也只剩了半条命。
也就是那次事故以后,皇太后才将自己赐婚于那小男孩,而那小男孩的身影也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里,再也抹之不去。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纵是后来楚家巨变,也丝毫不能影响翎兰公主对楚残阳的感情。原本,翎兰公主以为楚残阳已经身死,因此她一直暗暗打算终身不嫁,哪知北唐和南宋忽来求亲,以致于她不得不以公开召驸马为由暂时推搪下来,还为此最后选择了沈放这个假驸马。
可如今,十二年后,同一句话再次从同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翎兰公主终于可以确认,眼前的正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铿锵少年。他还没死,他回来了!
这一瞬间,翎兰公主鼻子一酸。这位一向坚强果敢的羽林卫指挥使,高高在上的帝阙珍珠,平常是多么的傲娇、强硬,但此时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滑下。那晶莹的泪滴如珍珠般流过绝美的脸颊,直滑至细白的下巴处。
“小翎兰,怎么哭鼻子了?”楚残阳的“神马步”已施展到极致,但翎兰公主的泪滴沾湿了他的脖颈,他这才注意到翎兰公主竟然落泪了,不由问道。
小翎兰?多久没有人这么叫唤自己了?翎兰公主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刻有多么的幸福!她不由破涕为笑道:“这是幸福的眼泪。”
翎兰公主这般娇若梨花带雨、艳似海棠带泪的模样,将她那本就绝世无匹的魅力陡地又提升了数倍,当真是动人至极,连楚残阳都不由看得微微一呆,脚上竟滞了一步,以致于一支乱箭扎入他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