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府,南洋军大营。
林泽正伏在桌案上看着一叠叠战报,这些战报中,有的只有短短数句,多着却密密麻麻的记录了两三张纸。
这些都是近日来,林泽从过各种渠道,得到的最新战况。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那石逆得到了您送过去的枪械,现在是如虎添翼一般,仅用了三天便已经连克数座险关,打的清军连连败退,如今石逆气势如虹,照这样下去,拿下宝庆是迟早的事!”
虽说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但每天听士兵前来禀报,张三也大致知晓了当前的情况。
“是啊,就是难为了陆家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要以身犯险。对了,陆老爷子这两天身体可有好转?”
“听陆羽说好多了,就是收了点惊吓,休息一段日子就没事了。这两天陆羽一直在家里,服侍老爷子!”
提起那日之事,林泽命人假扮客商,故意将两千支洋枪白白送出,张三就一阵不解。“大人啊,曾总督要咱们出兵相助,你不派兵也就罢了,为何反过来帮助那些长毛呢,这不是助长敌军气焰吗?”
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林泽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张三,你以为,我南洋军和石逆的长毛一比,谁厉害?”
“哈哈,那当然是咱们南洋军喽,大人只要出手,早就打的那些长毛回家叫娘了!”
“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担心敌人的气焰上涨呢?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石达开就算有了火枪那又如何,想要完全拿下安庆,石逆大军要必然损失近半,战斗力大减。届时,我再派兵给长毛致命的一击,那样一来,我便是这场战争的头功。而且,南洋军的声望,也将大振!”
见张三还不明白,林泽遂意味深长道:“有时候,雪中送炭,往往比锦上添花要管用的多啊!”
说罢,林泽便吩咐一旁的来振剑:“让一团和二团的团长,来帅帐一趟。”
莫约一刻钟时间,帅帐中走进两人,便是两位新晋团长。
“大帅!”
“新兵操练的如何了?”
“启禀大帅,士兵们已经熟知枪械的运用,只是还缺少实战的演练,贸然投入战场,怕会发生大量的伤亡!”
此番入编了两千新军,南洋军的规模,也从原来的六百扩充到了两千六,另加外编的四百名工兵。至于这两名团长,都是由原营长晋升,两人一个叫易成功,一个叫董不武,都是这太和县人。出身百姓,只因战功卓越,一跃成为军队的核心人物。
对于这二人,林泽还是比较满意的,“很好,这次事出仓促,新军的训练要加快进行,还有本帅已经从上海聘请了十二名洋人教官,这些人应该不日便到,到时候你们要配合他们的训练,尽量服从他们的命令,有什么问题训练结束后再和本帅说,明白了吗?”
“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这个大帅,还真会变着法子弄些新鲜事物。
“哦,对了,还有件事。”新兵的事情安排下去,林泽又道:“这些日子,湘军方面可有异动,是不是有很多人在私下,对本帅不去解湖南之围而感到不瞒啊?”
“唔,确实有这样的声音响出,大多是在抱怨,这些人都是湘系子弟,见大帅守在太和,所以都有些不满…”
见易成功说话吞吞吐吐,一旁的董不武是个急性子,遂抢着道:“大帅,您看,咱们要不要采取措施,把这些人的嘴给封上。要不然,这风气一起,蔓延开来,到时候就是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不可,这些人虽然暂归本帅帐下,但毕竟是湘军,咱们还要另想法子。”林泽顿了顿,忽然眼前一亮,道:“你二人现在带五百老兵,连同三千湘军,一起从安庆借道,支援湖南!”
“支援湖南?”
还没等董不武想明白,易成功已经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道:“大帅,安庆之地多有捻子兴兵作乱,咱们想要从那儿过去恐怕难啊,我看,咱们还是从湖北改道吧。”
“哈哈,你说了不错,可是,本帅就是要从安庆走。”
“卑职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半途中,可以借剿灭捻子为由,拖延时间!”
见易成功恍然大悟,林泽遂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了,就去准备吧,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做实了,千万不能叫湘军或者外人看出来。”
“是!”
二人应声退下,直到出了帐们,董不武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说,老易啊,你和大帅说的是啥啊,我这咋就整不明白呢?”
“呵呵,你不明用白,这样,戏才能演的像嘛!”
大笑了拍了拍董不武,易成功带着满脸得意,飘然离去。
如此,倒弄得董不武一阵郁闷,心中固然有疑惑,却又不知道从那儿说起。
******
咸丰九年,五月十日。
安庆被围,已经长达半个多月,一拨一拨的清军援兵想要冲上来,都被太平军打的落花流水。
至于城中,早已经弹尽粮绝,不断有百姓被充作士兵登上城头,叫太平军乱枪射杀,城里城外,一片惨烈。
湘军的回援,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宝庆被攻克,也已经是铁板订钉的事情。一时间,诸多观望着的目光,又投到了林泽,那名清军新秀的身上,人们都希望可以在他的身上,再次看到奇迹的发生。
不过,林泽的表现却让所有人失望了,因为就在他赶往湖南救援的途中,却在安庆遭了大股捻军的偷袭,一时间,整支军队都陷身安庆,抽不出身来,这下可急坏了湖南当局。
尤其是湖广总督官文、湖北巡抚胡林翼,二人先后调拨大将赵福元、王明山、陈金鳖、陈围斌、舒保达等数人,率领步兵、水师、炮舰、马队,陆续援助湖南,力求可以保住宝庆。
至于曾国藩,在调麾下士兵回守长沙的同时,也不断派出人手催促林泽。
安庆,南洋军行营,辕门口处。
林泽笑眯眯的拉着一个青年的手,一边将对方往营帐里请,一面笑道:“劼刚啊,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啊。我是你父亲的门生,若是你出了事,老师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啊!”
“家父知道大人正为安庆战事困扰,所以特意吩咐我前来协助大人,我又怎好劳烦大人呢!”
能得林泽如此殷勤的招待,整个大清还真找不出几个人,至于面前这位,便是曾国藩的长子曾纪泽。
“呵呵,原来是这样,林某不才,竟然叫一窝捻匪所困,有劳老师挂碍。劼刚放心,这股捻匪人数虽多,但是多为散兵游勇,林某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不出一个月,必然可已将他们剿灭。”
“一个月!”
曾纪泽刚才还在想,怎么让林泽快些脱身安庆,好赶去湖南救他父亲,这一听林泽张口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他心中直道:完了!
“是啊,劼刚贤弟,不瞒你说。这些捻匪狡猾至极,当初我率大军,正要去赶去湖南解宝庆之围,奈何误入这些捻子圈套,差些全军覆没。如今,好不容易绝处逢生,将战局重新压制,当下唯一的途径,就是一鼓作气将这些捻子剿灭,否则后患无穷啊。”
林泽叹了口气,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救治伤兵的营帐附近。
只见救治伤兵的营帐中,来来往往出入的,都是断手断脚、或叫人砍了数刀的重伤病员。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已经徘徊在死亡边缘,还有不少士兵伤口已经化脓,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当时已经是五月天气,再加上卫生条件又不好,营帐周围绿头苍蝇到处飞舞。更有的伤者来不及救治,化脓腐烂的伤口还爬满了蛆虫,场面实在非常人所能忍受。
面对这一切,见惯了生死场面的林泽还好,倒是从小在家里养尊处优的曾纪泽。一路上舟车劳顿,已经让他略显瘦弱的身体略感不适,此刻在叫这种重口味的场面一刺激,当即吓得面色煞白,整个人趴在地上一阵狂呕。
“来人呐,劼刚一路上太过辛苦,需要好好休息,你们扶他下去!”
一旁,冷眼观望的林泽,见到这一幕,嘴角遂微微翘起,露出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便吩咐士兵将曾纪泽带去帐中休息。
“是”
见对方走远,张三这才凑了上来,“大人,您真的准备在安庆打一个月的捻匪?”
“哼,有一个月的时间,恐怕整个湖南,都要变成了长毛的天下了,我会这么傻吗?”
掉头走回帅帐,林泽指着桌上的地图,笑道:“这次曾纪泽前来,足以看出曾国藩的态度。清军西北的兵力被俄国牵制,北边则都困守天津,南方还有南京蠢蠢欲动,在这儿,他曾国藩能靠的只有我林泽。”
“那,大人准备出手了?”
“不错,但是我还需要把火候控制好,若是我现在就派兵,那岂不是变相的表明我之前所做的,都是在作戏吗。这样吧,你现在就拿着我的军令,去颍州,将两千南洋军主力调拨过来,而我就在这边慢慢开道,三天后,咱们在浏阳汇合,我也好给石逆送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