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轻挽琪琪的衣袖,查看了一遍伤势,只见那一支黑铁箭头没入小臂,另一支黑铁箭头已经穿过小臂,露出一寸来长的黑尖,如玉藕般的纤臂变得血肉模糊,看着就让人心痛。 女人看一眼孟浩然,郑重地说:“你们先出去,烧些热水,贱妾这就为她取箭!”
孟浩然看那妇人时,见她年龄不过四十,眉黛眼明,尽管身着兽皮,黑发随意挽起,但依旧掩饰不住自身的风姿卓越,俨然是一位美妇人,她怎会拔箭治伤?
那猎人见孟浩然脸上有怀疑之色,安慰道:“兄弟放心,拙荆略通医理,定能医好令夫人的箭伤。”
孟浩然知道对方误认为他和琪琪是小两口,又因他当面说中心中疑惑,不由得冲猎人尴尬地一笑,随他出去厨房烧水。
俩人一人打水,一人加柴,两个小孩子也在帮忙,热水很快烧好。孟浩然无意间看那猎人时,见他也不过四十来岁年纪,身板健硕,双目炯亮,面带威严,言语又谦恭有礼,截然不想他心中想象的猎人形象,心中暗暗纳闷,但也不好意思发问。
猎人和孟浩然各端了一盆热水入内,见那妇人已经将琪琪左臂的衣服挽至肩际,双箭已经折去箭身,只留箭头在小臂之内。她用热水清晰一下双手,拿起一柄尖刀,蘸上烈酒,在烛火上烧了良久,径直戳向那穿臂而过的箭头,箭头应声穿出,只听琪琪尖叫一声从昏迷中醒来,痛得满脸是汗。那妇人歉意地说:“姑娘,你且忍着,很快就好!”
那妇人捏住另一支箭头的一端,用尖刀拨开血肉,望了望满脸痛苦的琪琪,一忍心,哧地一声,另一枚箭头也拔了出来,琪琪又是一声尖叫,再次昏迷过去。白皙的玉臂上鲜血再次喷涌而出,直看得孟浩然心痛牙颤,担心不已。那妇人浸湿一片白布,擦去琪琪臂上血迹,敷上止血之药,撕开一片白布蘸了烈酒,缠绑在伤口之处,轻声说道:“箭已经拔出,两日换药一次,不出一个月,姑娘的伤自会好起来,刚好拙夫采了许多治伤草药,公子不必担心。我们暂且出去吧,让姑娘多多休息。”
孟浩然兀自不放心,想要守在床边,但见那妇女和猎人在门外等他,也不好意思独守屋中,于是跟着走出房门。
那妇人问起经过,猎人一一详说了。原来那头野猪名叫棕影猪,是这里少有的野物,凶残,攻击性强,又颇为狡猾,经常攻击人类,猎人怕它伤及自己的家人,所以才对其穷追不舍,势要杀它。他追那棕影猪追了大半个树林,棕影猪攻击性骤起,曾反向袭击猎人,但他手握猎弓,棕影猪袭击不成,反而往树林外逃窜,刚巧让孟浩然和琪琪二人遇见,那棕影猪自是见人便去攻击。猎人一弓双箭,棕影猪应声中箭,它韧性极强,猎人本也料到它会垂死挣扎一番,但初见孟浩然和琪琪顿感惊诧,竟一时忘了这一茬,最终射伤了琪琪。
猎人满怀歉意,抱拳道:“真是对不起,伤到了令夫人,好生惭愧!”
孟浩然只得苦笑,说道:“但愿她快快地好起来。”
那妇人说:“拙夫鲁莽,万望公子不要怪罪。二位如果不急,就在这里住下,等姑娘伤好之后再作打算。”孟浩然应允。
说话期间,屋内传来琪琪痛苦之声,说是口渴,孟浩然慌忙斟水,又灌了些复原止痛的草药,才安慰琪琪睡下。
三人问及名讳,孟浩然如实报了琪琪和自己的姓名,得知那猎人名叫巴金都,那妇人名叫散余香,他们俩个孩子,男孩叫巴青,女孩叫巴金花,一家四口已居此荒野狩猎多年。
散余香突然问道:“孟公子,看你衣着,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这荒野方圆几十里每一户人家,却不知公子如何来到这里?”
孟浩然心中暗想:俩人身着兽皮,但看言行举止完全不是粗野的猎户人家,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还是要隐瞒身份为好。于是,回答道:“嫂嫂看得极准,在下和琪琪姑娘是来自临界街,在那里经营些丝绸生意。前些日子往西境一商户运货,迷了路,遇到劫匪,我们俩人慌忙逃得性命,却不料误入这荒无人烟之地。”
散余香笑笑,显然是知道孟浩然隐瞒了事情,也不再好问,于是转换话题问道:“公子和那琪琪姑娘不是夫妻?”
孟浩然吱吱唔唔,脸上表情极不自在,说道:“不是,她…是我的生意伙伴。”
巴金都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原来是我乱点鸳鸯了!不过,琪琪姑娘的身手倒是不错,若不是她飞身连踢棕影猪,想必受伤的该是公子了!”
经他一提,孟浩然才想起当时情景,他自然也没有想到在那万钧一发的时刻,看似纤弱的琪琪竟然闪到身前,替自己阻挡了飞撞而来的棕影猪,心中即使惊奇,又是愧疚不安。孟浩然撇下心中惊奇,问道:“巴兄,恕在下直言,看哥哥和嫂嫂的气质却不是真正的山野猎户。”
巴金都和散余香同时一惊,笑着问道:“孟公子何出此言?”
孟浩然说:“哥哥眉宇轩昂,气质稳重,和山村野夫的形象截然不同。而嫂嫂风姿卓越,气质不凡,毫无半点村妇的模样。”
巴金都和散余香淡淡一笑,脸上满是戒备之色。孟浩然一愣,心中非常后悔,暗道:我真是傻,既然俩人有意办成猎户隐瞒身份,定是有难言之隐!却不料,我自作聪明,故意揭穿他们,岂不让人戒备?孟浩然呀,孟浩然,你本想夸赞别人一番,谁想却弄巧成拙,触到了人家的密处,这可如何是好?
当下,巴金都和散余香也未置可否,岔开话题,谈些荒野里的凶险和有趣之处,孟浩然也认真听着,但心中却一直忐忑不安,心想:俩人已经心存戒备,如果他们误会了我和琪琪,那我们两个岂不危险?这临界不比我们的那个世界,杀人灭口的事不是没有可能!孟浩然越想越是心惊,后来,浑然不知道他们之间交谈了什么。
晚上,孟浩然与琪琪同处一室,翻来覆去睡不着,静听四周动静,生怕巴金都一家人真的心生歹意。到夜深人静时,果然听到房屋外面有人说话,孟浩然猛地站起身子,蹑脚走到门口,耳朵贴紧门扉,细听外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