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山顶,清风观旁,占星台上。 一位长发道人倚剑而立,须发迎风飘展,瞧他那年纪约摸四十岁许,眉宇间传递着修道之人的气定神闲。
而在他的身后一丈开外,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年轻武士手执长剑,目露凶光,杀气腾腾。武士穿着一身盔甲,盔甲的鳞片在烈日之下闪着凛冽的寒光,瞧他这身打扮显然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但又不像是中原人士。
这是一场二十年后的巅峰对决,时光的轮转让我们提前看到了这场生死的较量。
武士和道人都站了近半盏茶的功夫,互不出招。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心理上的激战。
“十五年了,你终于又回到了这里。”没有人发声,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四周悬崖峭壁,空谷幽幽,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李掌门,哦不对,应该尊称您一声师父,你的腹语术真是用得出神入化,不懂道行的人,非要被你蒙蔽不可。”年轻武士说道。
原来长发道人使的正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传音入密”,俗称腹语,他不动唇舌,只通过内力将真气运到丹田处,使腹腔处于有节律的振动状态,从而形成了话音传播出去,而运功者表面上就像没说话一样。
这套功夫只有内力高强之人才能练就,因为只有深厚的内力才能驾驭住体内的真气并控制它走向的轻重缓急。可见,长发道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霍将军,不敢当,你的师父早就死了,我们玄门正宗也不会收异邦之人作徒弟,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你的敌人。”长发道人开口说话了。
“嗯,我想我们今天也不是来重叙旧情的,出招吧!”
“我先让你三招,往日师徒恩情一刀两段。”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剑!”
年轻武士长剑出鞘,脚下如履波涛,速度快得就像一支离弦的箭,手中的长剑直向长发道人的背心刺去。眼看剑锋就要触及道人的脊背了,只是道人身体往右边稍微一偏,年轻武士的剑就从左边斜出,刺了个空。
然而武士并没有感到吃惊,而是剑锋一转,一招“回龙望月”马上接了上去,道人仿佛也早有预料,他将宝剑往胸口一挡,武士的剑锋便刺在了道人的剑鞘上,此时,道人只是稍稍将宝剑借助双掌之力往前一推,武士不胜其力,向后退了两丈远。
武士心里嗫嚅道:“果然好内力!”
“我已经让过你两招了,还可以让你一招,之后便是真正的生死决斗!”道人道。
只见那武士右手一掌击在了自己长剑的剑柄上,那剑便倏地飞了出去,形成了一柄远距离攻击的“暗器”。长剑向着道人脑门直飞过去,道人只将头一偏,那剑便从他耳际和衣襟间穿过,只是有几绺长发被剑锋划断,在空中缓缓飘落。
武士又将双手运足了内力,往胸前一收缩,那飞剑好像听了他的使唤似的,调转头又从后面刺向了长发道人。
道人知道,这是玄门星宿宗武学“驭剑术”,所谓“驭”,驾驭之意也。武士一定是用内力在操纵飞剑的走向。
只见道人一招“鲤鱼跃龙门”,腾空翻转起来,他一脚踢在飞剑上,飞剑便以更快速度朝武士飞去。
武士躲闪不及,他的肩膀被锋刃划伤,但他抓住了剑柄,长剑又握在了手中。
三招已过,武士士气大挫,而此时长发道人的剑也已经出了鞘。
紧张的对峙之后,沉默的片刻。武士用手护住肩膀的剑伤,心想,要不是这位他曾经的师父手下留情,恐怕那剑刺中的是他的心脏。道人捋着长须,紧皱着眉头,为眼前这位判教投身了异邦的徒弟感到惋惜。
“现在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玄门武学。”道人才一说完,他的身体好像产生了瞬间转移一般,顷刻逼到了武士面前一米远的地方,两人开始了短兵相接。
只见两人剑气如霜,寒光逼人,兵刃相接处火光四溅,四周峭壁上的岩石都被双方的剑气划上了一道道长长的裂痕,四周翠绿的松柏应声倒下。近处的丛林里,一群乌鸦像受了惊吓一般“噗”地向天空飞去。空谷中回响着金属击撞的清脆声。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拆了三十多招,但可以看出,武士明显跟不上道人的节奏,内力方面也稍逊一成。
突然只听见“当”的一声,武士的剑被折成了两段,半截飞入了悬崖底下。
道人说:“十五年前你跟我在这里比武,你的剑也被折断,想不到今天还是同样的结果。”
武士满脸凶光,道:“哼,结果,结果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只见武士右手在空中猛力一挥,口中大喊一声:“上!”
武士的话音刚落,只见大队人马冲上了占星台,将长发道人围在了中间,崖壁四面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对人马足足有百几十号人,而且胯下都高大威武的骏马,身披战甲,瞧那阵势,显然都是年轻武士手下的良将之才。
长发道人神色淡然、泰然自若,仿佛伏兵之事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在他的脸上渐渐晕开了笑意,这笑中流露出的不是绝望反而是得意。
“哈哈,哈哈,我怎么会忘了你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呢?!谁不知道犬戎兵强马壮!”
长发道人的笑声回荡的山谷中,他的须发迎风飘展......
听着长发道人这一声深邃悠长的笑声,年轻武士如临寒渊,心中不觉一凛,心想有什么不对劲。然而就在这时,只见长发道人道袍一挥,倏地从腰间飞出了一条白绫,足有两丈长。白绫飞出去的一端紧紧地缠住了一座通往占星台的铁索桥的栏杆,另一端牢牢地抓在了道人的手中。
道人用力一拉白绫,双脚往地面一蹬,再凭借他一招为江湖之人所不多见的“逍遥游”的轻功,他整个身体便腾空而起,轻盈得像浮云一般,从那百几十号将士的头顶掠了过去。转瞬间,道人已然站在了铁索桥的另外一端,完全摆脱了被包围的困境。
年轻武士手中的长剑一抖,知道情况不妙,怒号道:“冲过去!”
那些将士才冲到悬崖边缘,一群埋伏在四周很久的道士现了身,他们手执板斧,朝那通向占星台的五座铁索桥上砍去,桥身当即被砍断,垂下了悬崖,有几名将士悬崖勒马不及,人马直接一起摔下了悬崖。清风观的占星台建立在一座孤立山峰的绝顶之上,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仅有五座铁索桥与外界相连。现在这五桥皆断,这百几十号人物可谓是进退维谷。
年轻武士眼中交织着旧愁新恨,如一头发怒的狮子望着悬崖这边的长发道人,他将手中半截断剑往地上一扔,从身边一个将士的手中夺过一柄长戟,然后往悬崖边冲了过来。只见他将长戟往地上一撑,借助弹力腾空一跃,四丈的悬崖竟被他飞跃了过去。
现在,他们又处在了对峙的局面之中了。
在年轻武士的身后,一名清风观弟子想趁他不备进行偷袭,哪料到年轻武士向背后发出两枚飞镖,那道士当场毙命。
“秦霸,你带着弟子们回避,这里有我对付就可以了。”长发道人向那群道士说道。
“掌门师叔,你多保重。”只见那群道士闪到了一边。
“霍尔木,你星宿宗武学戾气太重,物极必反,你每次运功都会有一股灼热之气烧心,导致你情绪紊乱,久而久之定会走火入魔。”长发道人向武士说道。
“多谢了,星宿宗的武学还轮不到你玄门来指点,动手吧!”武士道。
只见武士手中长戟直朝道人胸口戳过去,道人这次换了器刃,手执拂尘迎战。道人的拂尘犹如戏水的蛟龙,在武士的长戟间游刃有余。武士每次的进攻都被轻易化解,面对道人招式的虚实结合,他耐性显然有些不够,出招也只图进攻不讲质量。
突然,道人的拂尘紧紧地缠绕着戟头,顺势一拔,那戟头便飞了出去,武士手中的兵刃变成一杆无用的木棍。
“霍将军,接住!”只见悬崖对面一名将士向霍尔木扔过来一把大刀,道人拂尘隔空一挥,一招“隔山打牛”将大刀打落悬崖底下,细心的人可以察觉到,那大刀被道人隔空的内力打了一个缺口。
霍尔木失望透顶,一套伏虎掌法使将开来,道人丢掉拂尘,用玄门的“虚空拳”应战。只见道人拳化为掌,掌又合拳,霍尔木的伏虎掌法虽说刚劲凶猛,但还是不及“虚空拳”招式的灵活多变,前二十回合双方互有攻守,但越到后面,霍尔木神情越发扭曲、双目通红。他发疯似地将“虎爪”朝身边的岩石一抓,只见他五跟手指深深地戳进了大石之中,然后猛力扛起石头朝道人砸了过来。
道人双臂胸前一挡,只道那石头实在太重,他承受不住,用力一推,石头立刻击碎,但是自己也受了伤,吐了一口鲜血。“想必他真是走火入魔了!”道人心想。
“哈哈哈哈!”霍尔木的眼睛由红转绿,像一匹狼般嚎叫起来。然后他双臂一举,四周地面被他的伏虎掌力给震裂。
道人见势,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直接朝那武士颈部的人迎穴打去。只见霍尔木立即双腿发软,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鲜血。
道人捂住受伤的胸口,缓缓起身,朝清风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