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着两侧山头上的秦军在一片火海中惨嚎着被烧成焦炭,火借风势,总有一边的大火蔓延向中间的关城而来。
随后,占据关城两侧山峰的晋军不断向山头增兵,不知几千支火矢暴雨般俯射向城墙墙头,压得关城中的秦国守军根本抬不起头来。
晋军攻势瞬间大盛,武关城阙上烟火四起,秦国士卒见事已不可为,惊惧之下从各处钻出,向北边的青泥县方向抱头鼠串。
武关攻防战,三万晋军在太尉桓温的得当指挥下,以伤亡千余人的代价一举夺关斩将。
战毕,大队晋军急速入关,扑灭左右山火,又就山取材,居高临下搭建起数道坚固防线。
欺人太甚的是,桓温竟然下令寻得秦军守关将佐尸身,将其头颅割下,立木高悬于武关城阙之上。
其时,秦国辅国将军王猛和建节将军邓羌刚刚率军赶至青泥县,忽然得报说前面的武关守军溃败,不下两三百溃卒不要命似的逃入青泥县城。
王猛和邓羌大惊,忙召来几名溃卒询问详情,方才知道晋国太尉桓温已经袭取了武关。
“人算不如天算啦,谁知一场大雪只阻了我军行程”,邓羌遣退几名溃兵,交代手下好生将他们收入军中,然后对王猛说道。
“嗯,桓温来势汹汹,不顾大军疲敝抢在我军前面强取武关,难道想挥军直逼长安?不怕孤军深入么?”,王猛疑惑问道。
“王将军之疑,正是在下想要问的”,邓羌接口道,“武关既破,长安南面门户大开,已无险可守,我军是否火速向前,迎头截住其军势?”。
“不妥”,王猛断然否决,“敌军新胜,士气可用,且人数多于我军,以桓温之勇,不可直面挡其锋芒”。
邓羌听罢颇以为然,闷闷想了想,却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再问:“那依王将军的意思,我军应该如何应对?”。
“那要看邓将军的胆量了”,王猛笑道。
“领兵上阵不止一回,自问还未惧怕过谁人!”,邓羌道。
“好!”,王猛大声赞了一句,随后说道,“不是收了三百残卒么?许他们将功折罪,另与你两千兵马,前去武关打探一下桓温的虚实,邓将军可愿意?”。
“其后呢?王将军的摆布不至于如此简单吧?以在下对将军的了解,必有后手”,邓羌笑道。
“只许败不许胜,我军大队人马就于此处择地设伏,来他个以逸待劳!”,王猛双目圆睁道。
“如此,在下便心中有数了,这就率军前去”,邓羌向王猛行了一礼道,随即大步奔出中军营帐。
计是好计,可谁也不曾料到,王猛的如意算盘再一次落空。
桓温于武关一线完成布防不到两个时辰,撒出去的探骑来报,说有一支秦**队人数大约两千上下,正火急火燎向武关赶来。
“此为秦国增援武关之师?”,身旁的参军孟嘉听完探骑所报后,当着太尉桓温的面自问道。
“此时来援,怕是有些迟了”,桓温笑道。
“是否挥军而出,一举吃掉它?”,孟嘉进言相问。
桓温略作权衡,点了点头,道:“分军三千前去迎敌,记住千万不可恋战,我军的根本,仍在武关一线”。
孟嘉领会桓温的意思,连忙前往军营传令,少顷,步骑三千点齐,武关城洞大开,三千晋军穿过层层防线直扑迎面而来的邓羌军。
不多时,两军照面。才拿下武关,晋军士气正在旺盛时候,又见邓羌所率秦军不过两千余人,当即挥军猛攻。
邓羌见晋军完全没有顾虑,一副不要命的打法,稍作抵抗后急命全军后撤。
这一撤退不打紧,可要想着全身而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从长安带出来的士卒还好,基本还能做到号令一致,那新近收了的三百武关溃兵见秦军再败,此时已经心惊胆颤,一闻撤退号令便不管不顾,根本谈不上任何队形,扯开双腿就往青泥县城方向奔去,秦军阵脚一时大乱。
尽管如此,领军前来的建节将军邓羌也并未加以约束,不佯装的像一些,晋军怎会穷追不舍?
只是,在亲卫们的拥簇下一直溃退到青泥县城城墙脚下,邓羌也未见晋军追击过来。反倒在秦军刚开始撤退时被晋军掩杀一阵,白白折损了不少人马。
“娘的!气煞我也!”,入营后邓羌才见到王猛,一个没忍住开口便骂,“桓温果然狡诈,不上当不说,白白折损了我两三百人马!”。
王猛压根没听见他的抱怨之词,紧跟着问道:“怎么,晋军没有追击么?”。
可能意识到有些失礼,邓羌歉歉对着王猛一笑,说道:“没有,掩杀一阵后不知何时收军而回”。
“不上当么?”,王猛眉头紧皱道,随即又忙问,“邓将军,你率军抵达武关跟前没有?可曾注意到什么不太寻常的情形?”。
王猛如是一问,还真提醒了邓羌,他思忖片刻后回道:“在下未曾率军直抵关前,不过于马背上望去,武关附近的山陵隘口皆设有厚实防线,伐木为栅,壕沟箭楼不在少数”。
“木栅箭楼?”,王猛心中大为疑惑,良久,喃喃自语道,“桓温难道想据武关而守么?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少顷,王猛似乎恍然大悟,一掌击在身前的长案上,大声说道:“不好!武关既破,攻向长安一片坦途,桓温却固守不进,想必担心孤军深入把自己置于险地。退又不退,战又不战,必定在等他路晋军的消息,我需禀报我王早作准备”。
“是这么回事”,邓羌附和道,“那要不王将军暂且返回长安,协助我王谋定方略,既然桓温在此处固守不动,料想一时半会儿并无战事”。
王猛点头认同了邓羌的说法,权衡再三后交代道:“此处两万大军暂且托付给邓将军,我连夜只身拍马返回长安告知我王。切记,敌军不动,我军便不动”。
邓羌和王猛所料不错,一连数日,桓温亲率的三万大军一味加固武关防御,不曾前进一步。而留守青泥的邓羌遵照王猛临走前的嘱托,也未擅自发兵去攻桓温。
喧嚣半日的武关在眼下阴沉天色中一下子沉寂下来,仿佛两日前秦晋两军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并不曾发生一般,唯有武关两侧山头的一片焦土向世人证明,这里曾有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武关西北,鲁阳。
一支七千人的队伍数日前曾从这里经过前往洛阳,如今,这支队伍折而复还,避开大道,专拣偏僻处走。
军行大半日,主帅刘霄下令全军伏于山丘矮林中休整,趁着这个间隙,他将谢玄、朱江、贺钟以及张弛等校尉召集在一起,席地展开行军地图,对众校尉说道:“前番我军大张旗鼓过鲁阳,果然见到了效果”。
谢玄笑道:“不费一兵一卒,吓走了秦国一万大军!”。
“听说秦国统兵而来将领为杨安和张蚝,领步骑一万从长安出发,出潼关,急扑洛阳而来,起先还气势汹汹,途中估计听闻我大军驰援洛阳,是以不战而走。可见,这秦国二将也不过如此!”,朱江笑得甚为愉悦。
“勿要轻敌”,刘霄正色道,“在我看来,秦国这一万人马本就战意不强,不是来死心塌地攻打洛阳城的”。
“校尉说得在理!”,一直沉默寡言的张弛道,“桓太尉名气太大,又在明处,先行拔除均口、南乡两县,其势不可谓不烈,秦国这招叫围魏救赵”。
“你小子,如今迁了校尉,敢说话了!”,朱江看向张弛打趣道。
张弛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看了刘霄一眼,放佛在给自己打气一般,道:“该说的还得说嘛,好歹大计有校尉大人做主”。
“你这家伙!”,朱江道了一句,随后众人望着张弛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