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京畿本宅进发,自文府出来时,挽妆身边仅带了从云一人,睿渊也不过带了几名伶俐的小厮而已,这回去时人数倒多起来,却也不是旁的人,是银泰奉了太后旨意,特地让一队宫卫军护送他们而已。
这等待遇,就算是与今上最为亲近的珞王爷也不曾享受过的,也极大地为挽妆长了脸面,在文府的地位更是无人能撼动。
前一日里,挽妆就让人送了消息回文府,待今日回府时,果然远远地就瞧见一群人正伸长了脖子,盼星星盼月亮般地守候着他们的归来。
从云先跳下马车,再扶挽妆缓缓地下来,之后她便站在马车的一边,故意将文睿渊晾在里面。这回京的一路上,她可没少受他的折腾,这人即便是病着也不像个安分之人,想法设法地捉弄于她,她千般忍着,为的就是此刻能够一次将全部都还给他。
她使着小性子,在文睿渊看来,却不过是有趣的事,他那股想要捉弄她的兴头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更加旺盛。
“夫人。”谷雨香见她站定,等了好半响也没见到文睿渊下车,心中十分疑惑,便轻迈几步,靠到她的身侧。
“少爷……”她伸长了脖子,越过挽妆朝马车上看去。
还没听到挽妆的回答,她便瞧见车帘被人轻轻地撩起来,她识得那手指上的扳指,青翠里没有一丝的杂质,上等的蓝玉,正好是文睿渊常年带着的那只。
文睿渊只是掀开车帘,与方才在车中对待常挽妆不同的笑容,浅浅的,却也只能瞧出浅浅的,别的什么都没有。
“少爷……”见他探出头来,白缘君顿时双眼一红地就靠上前去。今一早才收到从行宫里传来的家书,说是文睿渊与常挽妆今日回府,另外还说了文睿渊受伤之事,裕成忙进忙出地安排所有事宜,她则心急万分,她唯一的依靠就是文睿渊,若是文睿渊有个什么事,她往后的日子就不会有一点的好过。
“好了。”睿渊摆摆手,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一边,自己捂住胸前的伤处,在裕成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马车。
“今早听闻少爷受伤之事,本十分担忧,但现在见到少爷气色虽有些差,但精神还是极好的,贱妾也就放心了。”向元柳也随之上前一步,她身子一向娇弱,前阵子与挽妆同时称病,直至现在都需要人扶。想来她的名字确实没有取错,真正的弱柳之姿,不过如此。
她的这番话大方得体,又不抢挽妆的风头,比白缘君那般的匆忙不知强上多少倍。饶是文睿渊也是向她轻轻地点头,算是知道她的心意了。
“少爷……”谷雨香后知后觉地向睿渊行礼,有些局促不安,她说话做事从前比不上何语柔,现在也比不上向元柳,能凭借的不过就是一点老资历而已。
她低垂着头,思索半天才想出这句话来:“少爷还是先回庸人居休息吧。”
睿渊也是朝她轻轻地点头,她性子素来如此,遇事都是慢半拍,但也因此心底算是最好的一个。
见她二人都得了睿渊的好脸色,自己本是头一个表达担忧的,却被睿渊悄然推开,白缘君心中浮动着不安。
“少爷……”她略微露出委屈的神色,低垂眼,候在睿渊的身边,显得尤为楚楚可怜。
挽妆冷笑一声,转过身,向从云吩咐着:“你先去请各位宫卫军回去复命。”
从云得了她的话,再悄悄地朝裕成看了去,请宫卫军回去复命,那必定不是简单地回去复命,这一路上的车马劳累辛苦总是少不了的。挽妆从前常在宫里走动,这些小伎俩安慧英早早地教会了她,所以她能上得太后的宠爱,下得宫里人的喜欢,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裕成身为文府的总管,打交道的人不到皇室中人,但寻常的几品管也总归是有的,这些天下大通的道理他岂有不懂之理。
当下便由从云招呼宫卫军的众人进院子里稍作休息,另一边裕成匆忙地照顾小厮朝账房走去。
睿渊身边只剩下两名小厮将他扶住,他看向转过身去的挽妆,这个时候作为正室她理所应当地过来搀扶他这位夫君才是。可惜他的想法也仅仅是他的想法,挽妆没有拿眼瞧过他,招呼了谷雨香就朝府内走去。
这女人……算是过河拆桥么?利用完他之后,就潇洒地甩甩手就离开?
睿渊心中腾着火,脸上却笑容不改。
“贱妾身子不适,先告退了。”向元柳像是不曾瞧见这一幕般,向睿渊告退。
“你身子也不好,早点回去好生休养着。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得了睿渊的这话,向元柳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贱妾知道了。贱妾会好生调养身子,少爷也应当注意身子。”
谷雨香瞧了瞧向元柳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前方没有停留的常挽妆,最后为难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睿渊。
“去吧。”知道她的为难之处,睿渊朝她点点头。
“少爷……”众人都离开了,这才是真正的机会。白缘君凑到睿渊身边,将他稳稳地扶住:“贱妾扶少爷回庸人居歇息吧。”
这次睿渊没有再推开她,任由她搀扶着,跟在常挽妆的身后进了府门。
是不是谁先动了心,谁就先输了。常挽妆先对李齐珞动了心,于是她就输掉了自己的心,而他文睿渊对常挽妆先动了心,于是他也将他的心输掉了。
但这怎么可能,他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的,尤其是不爱他的女人,他不想看见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咽气时还想着别的男人。
可常挽妆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呢?被迫娶进门的正室夫人,她刻意与自己保持的距离正是他从前就想要的模样,为何遇上常挽妆时却叫他心中郁结成火。他厌恶李齐珞唤她“妆妆”,明明他自己都不曾这样唤过,他讨厌看见李齐珞出现在常挽妆的周围,因为只要李齐珞一出现,任凭常挽妆之前再怎么的平静如水,一样会泛起波澜。
难道这就是宿命,属于他们文家男人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