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后,文睿渊才迈进望梅居的正屋里,跟随在他身后的裕成随手将门关上,尔后守在门边。
“来了?”文容初搁下手里的燕州狼毫,玉狮镇纸压住的宣旨上,几行苍劲有力的大字如行云流水般呈现着。
睿渊朝他点点头,没有做声,直至今日他还是无法像寻常父子一样与他对话。从前是怨恨他,知道母亲爱的人不是他仍旧愿意迎娶母亲,可是在母亲去世之后,他却将年幼的自己一个人抛在京畿本宅内,常年在外。如今他也知道付出真心去爱人的滋味,但他还是无法平心静气地对话。
“那边的宅子修得差不多了,已经先过去了一部分人住下。你手上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文容初坐在太师椅上,有些眷念地瞧着窗缝里的雪景。文睿渊站在他的面前不远处,挺直了身子,眉宇间的那股不屑依旧还在。这样的表情,像谁呢?不像问雪,问雪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脸上从来都是柔柔地微笑,话语也是软软的。是像他吗?仔细想来,似乎真的是像他,像那个被文府拒之门外的少年,带着倔强与不屑。
“那位上次试探过常挽妆未果,现在暗地里大肆悬赏解谜高手。”文睿渊脸上不屑的笑容更深:“不过无论他怎么解都是解不开的,《春山居图》的秘密只有文家人才知道。”
文容初朝他点点头,目光却向门口看去。
“裕成?”
门口似乎安静得有些异常,睿渊迅速地靠近门边,轻轻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本来守在门外的裕成此时已不见踪影。
半响都没有任何动静,睿渊干脆地推开门,门外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瞧不见半个人影。即便如此,可睿渊知道,那个潜伏在文家的人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他就要快出手了。
挽妆进到屋内,从云为她取下身上的披风,拿到门口用力地掸着上面积聚的雪花。
她一路走来,本不觉得有多大的寒意,但一进到屋内便觉得提前迈入了春日似的,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意洋洋。
“银泰……”
这个时刻,银泰怎么会在这里?挽妆疑惑地望向他,从云听得声音,赶紧将屋内的婢女全部都带了出去。
“妆妆小姐,”银泰见到她出现,才从角落里慢慢地走出来,“宫里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他虽不比徐多福常年都是一种神情,但也素来稳重,极少变了脸色,此刻的他却是脸色大变,让挽妆的心也跟着被揪了起来。
“陛下今早的旨意,要废了皇后娘娘,并册金妃为贵妃,赐封号‘宸’。”
“竟有这种事?”挽妆惊得坐到椅子上,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她浑身无力。齐华哥哥终于还是要抛下凌姐姐了么?她原以为就算是如文睿渊所言是因为害怕功高震主而打压凌家,但他与凌姐姐结发夫妻多年,总归还是有些情分的,不至于废后如此绝情。
“陛下前几日查明皇后娘娘与云麾将军内外勾结,买卖官爵,一怒之下不仅要废后还要废了太子,幸而太后娘娘与朝中重臣均抗议才作罢,但废后势在必行。今日早朝,陛下就颁旨,废皇后凌氏,还将云麾将军连降九级,降为东城门守卫。”
“凌姐姐与锦暮内外勾结,买卖官爵,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的,凌姐姐一门的心思全在齐华哥哥和容轩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且若真是那样,依齐华哥哥的睿智,怕早就已经查明,岂能等到现在!这中间,似乎笼罩着一团很浓黑的墨,看不见其中的真相却能察觉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是金妃举报的,所以现在要晋金妃的位份。”
她?挽妆想起那夜的宴会上见到的娇艳女子,自古后宫不参政,就算是金妃知晓这些,她也没资格举报。这件事,不是一个小小的嫔妃就能做到的,唯一能确定的是,在金妃的身后还有一个势力庞大的人。
那个人是谁?
“师傅特地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但千叮万嘱地要您一定不能插手这事儿!凌皇后这事谁插手谁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银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莫说他,就连他的师傅徐多福侍奉了两代帝王,废后的事儿也是头一遭遇上。
“妆妆小姐,我是趁着宫里如今乱成一团偷跑出来的,现在得回去了。您千万要记得我师傅的话,不能插手!”银泰说罢,匆匆忙忙地出门而去,连与从云都没打招呼。
谁插手谁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金妃举报的……
这种种的缘由联系在一起,挽妆不由得想到一个人,只有他才能策划如此大的一个阴谋,也只有他才有这份能力充当金妃的后台,让金妃肆无忌惮地举报凌姐姐。
可真的是他吗?
挽妆不由得背脊发凉,像是忽然被塞进了许多的雪花,浸入骨髓里的冰凉。
伴君如伴虎,她此刻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如果真的是他,如果凌姐姐知道了真相,她怕是活不了。自己用尽力气,付出所有去爱着的那个人,却心心念念地在背后算计着自己,那等苦楚谁能明了。
“从云!”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挽妆都只知道,她必须进宫一趟了,哪怕是刀山火海,她都必须去一趟,否则……怕是见不到凌姐姐最后的一面了。
“小姐……”在听见她的吩咐后,从云担忧地看向她:“银泰不是说让你不要插手的吗?”
“放心,我不是插手。”挽妆望着门外还在飘落的雪花,心中长长地叹过一口气:“我只是,只是必须要去见凌姐姐最后一面。”
P.S:埋藏的伏局终于要开始慢慢展开了,你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