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来到门前，灵渡轻轻唤一声推门进去。

灵阎披着件外衣半躺在床上静静的看书，听见灵渡呼唤，放下手中书本，拍着床沿道：“来，坐过来。”

声音很宁和，灵渡感觉浮躁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缓步走去，顺着床沿坐下。

灵阎重又拿起书，说道：“这本书不错，‘养心百篇’，是西边赖斯特彻辖区的一位退休主席写的。”

灵渡一怔，随即领悟道：“爷爷一点都不老，等身体好后力挽狂澜，把古陵击溃，再当二十年会长也不是问题。”

灵阎呵呵一笑道：“你都长大了，我哪里还能不老，时间可不会等人啊！击溃古陵我怕是没那么多心力了。”

“爷爷，你说古陵为什么要对付公会，这样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这个问题灵渡迷惑了很久，既然古陵拥有如此强实力，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毫无商业性可言的组织。

灵阎轻叹口气，缓缓道：“这个问题以前我也在想，现在多少明白了点。众所周知我们猎人公会只是个认定平台，通过成为猎人的选手并不属于公会。这些人一般都不喜被拘束，喜欢如野鹤般自由自在，留下来帮忙公会的少之又少。也正因为这样，古陵才会有机可乘，而我才会提拔一个激情澎湃的西特，因为如此有激情的人公会里并不多见。西特成为会长之后，公会的性质将会完全变样。在我手上猎人公会的确无丝毫利益可图，可换作其他有心之人，便有许多文章可作。”

顿了顿灵阎问道：“你知道为何其他组织甚至政府都直接或间接地帮助古陵吗？”

灵渡摇摇头。

灵阎接着道：“因为那样他们便可以轻松获得猎人称号。试想联邦两亿人口中猎人大概只有千位，如果政府的高官的子女有谁成为猎人的话，那是多大的荣誉。而如果某个学园里每年都能有几人成为猎人，那该学园的生源定会变得十分火爆。我相信，古陵定然给了他们那样的条件。”

灵渡不解地问：“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以后猎人不是成为不值钱的便宜货，谁还参加呢？”

灵阎点着灵渡的鼻子，道：“傻瓜，就算猎人的人数成为上万人，但在整个联邦两亿多人中也不算多，依然是稀奇货，古陵不会那么笨的。”

灵渡一想也是，不过如此一来猎人认证便失去了它的公平性，有权势人家的孩子成为猎人变得容易起来。以后猎人的素质也会参差不齐，这样猎人将从根本上失去它他的意义。

想到这，灵渡大叫道：“绝对不能这样，这种猎人不是我们热爱的。爷爷，你有什么计划，我一定拼尽全力做到，我绝不会让此事成为现实。”

灵阎慈爱的看着灵渡，脸上略显后悔地道：“只怪我当初太不小心，我本以为像公会这种无赢利性组织，不会有人挂记。没想……唉！现在的情形你知道，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可想了。”

“怎么会呢？”灵渡借机说道：“猎人公会会长并不是由民众选出的，也不是由总部公会指派的，除了猎人代表投票外，根本就没人能动摇爷爷你会长的地位啊，怎么会没办法呢？”

“不，孩子你错了。其实从古陵计划的一开始，便注定了这个结果，他们密谋得太深太久了，花去近十年时间安插人进来，同时打通其他组织的关系。唉！把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考虑了进去。虽然现在我不自愿退让的话，没人能够取代我的地位，西特也别想坐上会长的宝座。可是我得让，现如今民间对公会的不信任态度直达顶峰，如果我不下台以平民愤，明年的认证将不会有一个人来报名。这样，公会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明年没人，后年会有人来的啊！”

灵阎拍了拍他的头道：“万一以后都没人来呢？公会存在的价值就是鉴定，公会会长的权威也是有人响应后才拥有的，世界上没有赤裸的考官吧！”

灵渡明白爷爷对猎人的喜爱到了何种程度，并不是贪慕会长的虚荣。而西特也定是猜中了这点，才会做出这般计划。

不过灵渡还不死心，又道：“那也不用让给西特，交给肯盾大叔也行呀！”

灵阎道：“这个我也想过，可此方法行不通，猎人代表们不会同意的，他们并不知道西特是古陵的人，我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唉，其实就算证明了又能怎样？古陵的名声在外不坏，如有古陵强大财力、物力的推动，猎人将会被更加推广，代表们知道了拍手叫好都来不及。”

灵渡无语了，他隐约知道，为何其他辖区猎人公会的会长都身兼数职，不是大商会的主席也是其内高层了。

灵渡只觉心里憋气得难受，认证开始堆积下来的压抑始终无处排泄。“西特！”灵渡狠狠地暗念着这个名字。

灵阎感觉到灵渡的反常，安慰道：“别再想这些了，你还年轻，要往前看。这个世界很大，这场猎人会长的争夺对巨大的摩罗大陆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到爷爷在这强颜欢笑的安慰自己，灵渡心里滴出了血，他知道爷爷现在肯定比他要难过，任凭谁经营多年的心血旦夕被毁，都不是说放开就能放开的。

灵渡很气，气自己没有本事，连对摩罗大陆来说只算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可笑的是以前他还直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他也恨，恨古陵一声不吭的便把爷爷用以寄托心灵的心爱宝贝夺走。

灵渡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把古陵夺走的一切都抢回来。

“嗯！其实这样也好，我已经好久没放过假了，是该好好享受享受生活了。”见灵渡默不作声，灵阎自嘲地说。

爷爷说得这么轻松，但灵渡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太担心，灵渡心里不住地暗骂自己不孝顺。

事已至此，灵渡知道想再多也没用，现在应该是自己想方逗爷爷开心才是，怎么能反过来呢？

于是灵渡笑问道：“爷爷打算去哪里旅行啊？我陪你一起去呀！”

灵阎大笑道：“我还有哪里好去，随便在哪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搭个茅屋便是。你还年轻，这个世界舞台是你们的。不过以后可不能偷懒了，要注意多加锻练，在外面强劲的实力乃生存的唯一法宝。”

灵渡静静地听着，从小立志要成为猎人，一部份原因是爷爷、爸爸都是猎人，而另一方面便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嗯……”灵阎忽然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你该离开了。”

“哦！那我先出去，爷爷好好休息。”灵渡答应一声准备退出。

刚转身，手被灵阎抓住：“我是说，你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呃？灵渡愣住了，呆呆的站了好久：“可，可我还没通过考核啊？”

灵阎没作声，过了好久才缓缓道：“西特不可能会让你通过的。唉，就算我现在强行出去主持公会事务，可只要等我下位，他便会找个理由把你撤了。如想成为猎人，你只有去其他辖区了。”

“西特不可能让我通过？那还允许我重新参赛做什么？”灵渡忽地想起里斯卡特罗写的警言，脑内稍加分析后得出个结论，西特很可能挖了个坑正微笑地等自己跳，自己去了只能让他又一计谋得逞。

倏地，灵渡脑中突然冒出个大胆念头，不过他没说出来，公会的事使得爷爷心里并不轻松，如今不能再苦着脸说些令他担心的事，要显得开心才是。

想通这点，灵渡装出个轻松表情，笑道：“我那么努力想成为猎人，只是不想令爷爷失望，既然爷爷这么说，那我是不是猎人就无所谓了。嘿嘿！早想出去闯闯，我决定了，明天便出发。”

灵阎把灵渡拉到身边，抚摸他的脸颊，慈爱地看了好久：“出去后好好生活，别再去想这里的事，这里是爷爷的窝，你不用担心。”

“爷爷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对了，”灵渡戏笑道：“今天爷爷就来个隐私大揭秘吧！说说你与巫道梦的关系呀，不然你怎么会有她的那些秘笈。”

灵阎一愣，仿佛这触及了他的陈年美事，老脸忽然一红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与她熟悉便是。唉！她真的可以说拥有天仙都要羡慕的绝世容颜，想当年我也算是青年俊彦，有次……”

在爷爷脸带笑容地回述往事中，不知不觉天色转暗。给爷爷喂了一碗稀饭，扶其休息躺好后，灵渡熄灯，走出门外。

站在外面，被冷风一吹，灵渡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一直强忍的眼泪禁不住缓缓流了下来。相离四年好不容易才与爷爷相聚，却不想明天又要分离。

灵渡很想豁出一切与古陵斗争到底，大不了一死，可他也知道不能这么做。他现在具有的无论是人力、财力与古陵相比简直不如一毛，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远离。

在轩辕辖区，古陵可谓是最有实力的组织，灵渡如果待在这里，一定没有发展，而且，安全问题也值得考虑。

太平景象只是对普通百姓而言，黑暗中的争斗从来没停止过。灵渡得趁古陵把注意力集中在会长大位上时离开，不然，路上可不会太平。古陵不会让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仇人存在。

“哈哈！生活给了我什么，我便收了它。”灵渡忽然讽嘲地笑着，这是他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现在，又会落到自己头上吗？

赖狐忽然睁开眼，对着灵渡哼了几声，仿似在嘲笑他发神经。

夜晚的街道人影稀少，雨后的月亮如被洗过，发着淡淡的清冷光华。灵渡随步走在潮湿的小道上，借着袭来的丝丝寒意，平复内心的翻涌。

这一个月对他来说仿如一年，他明白了许多事情。虽然性情没变，可思想已不再单纯。

刚才在爷爷房中，他突然有了在明天考核时行刺西特的想法。古陵正因为安插了西特这枚重要棋子才取得诸多优势，如果能把西特杀了，就算被悬赏通缉，让全大陆的赏金猎人追杀，也是值得的。

灵渡心想怎样都是走，趁西特设计害他时大干一场，发泄掉胸中那股闷气再走也一样。反正到了赖斯特彻是否被通缉根本无关紧要，那里的混乱是犯罪者的天堂。

可虽然有这想法，但灵渡却仍没下好决心。因为这一切的前题是要能宰掉西特才有意义，不然便是给爷爷添麻烦了。

“唉！生活给了我什么，我便收了它。”望着天空一轮孤月，灵渡又是一声轻叹。

突然，夜色中一句淡淡的疑问重重地砸入灵渡的心海，荡起一波波涟漪：“你真的这么想？”

“谁？”灵渡警觉地朝发声处望去，修泽似笑非笑地从黑暗中缓步而出。

暗龙出鞘，灵渡谨慎地看着他，道：“你来干什么？”

修泽身份特殊，实力深不可测。尽管此时爷爷身旁有不少人守护，而且肯盾说古陵上次暗中没能害到会长，这个时候不会再轻易行刺，可凡事都不能绝对，灵渡依然很紧张。

岂知灵渡这番举措使得修泽脸上露出迷惑表情，转又淡淡一笑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时常听阿茵那丫头说起你，看到你顺便打个招呼。”

灵渡闻言心里暗笑，修泽也太小瞧他了，编个如此弱智的理由。先不说两人根本没交情，就算阿茵常提起他，凭修泽的处世态度，也不会专程夜晚来找他。

灵渡冷哼一声，喝道：“少装蒜了，我知道你是古陵的人，当时在迷失森林，你不是有意攻击幻影团的人，好让公会能把人抓回去。你还是动手吧，别拐弯抹角的混淆我注意。”

修泽明显的一怔，道：“我有意攻击幻影团的人不错，不过并非你想的那样，只因一个交易。阿茵说你曾问过殷螟的一些情况，我也就直说了，我曾与殷螟有过约定，绝不过问阿茵的事情。可见她待在古陵总闷闷不乐我又看不过去，于是想趁这次猎人大赛把阿茵带出来散散心。作为条件，殷螟叫我对付罗卡内左的幻影团。至于她为何要我如此，我没问，也没兴趣知道。”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却符合修泽的性格。

灵渡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古陵的人？”握住暗龙的手却没收回。

修泽吸了口气，淡淡应道：“我不属于任何组织，只在尘世间孤独的流浪着。”脸上显出一抹落寞。

灵渡有点相信了，依修泽的实力要对付自己根本不必如此：“那你也肯定不是来找我聊天的，说吧，有什么事？”

这时，修泽显得有点局促，常久不变上位者般的淡淡微笑也有些变形，失常的支吾好久才低声道：“这个，我希望你把阿茵带走。”

呃？灵渡愣住了，不知他什么意思。

说出这话，修泽好似轻松起来，又道：“你爷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如果这其中我有促成什么，我深感歉意。虽然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太妙，可阿茵只有你算得上是朋友，我想她应该很愿意与你一起去外面游玩。所以只有你能帮她，她不能再这样在古陵待下去。”

灵渡算是大概明白修泽的意图，换作以前，携美同游，他巴不得有如此好事，可现在自身都难保，怎还能连累阿茵。

见灵渡露出为难的表情，修泽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会暂时离开轩辕辖区吧！纵观大陆五大辖区，只有西边赖斯特彻辖区适合你，那里争斗频繁，大陆各大势力角逐其内。否则换作其他任何一和平之地，以古陵的财力、物力，只要有心，很快便能把你找出来。”

这话等如灵渡心声，走出房门后他便想到那里，再说父亲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那，而且越乱的地方才越有机会。可是带上了阿茵，旅途会更加危险。

修泽接着道：“我知道你是在顾虑安全问题，你放心，既然阿茵与你们同行，我便不会离得太远，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的。”

修泽这话等同是向灵渡保证，如果能把阿茵带出来，他便是其内的一员，一同面对将会遇到的困难。

可灵渡还有一点不明白，问道：“既然这样，你怎么不自己去？”

也许说到了修泽伤心处，修泽脸色突然变得黯然，缓缓道：“其中缘由不好明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你放心，带着阿茵对你绝对不是坏事，她以后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帮助。当然，除非你真甘心接受生活交给你的一切。”

“甘心接受？”灵渡低声喃喃着：“就这样走了，我会甘心吗？”

见灵渡皱着眉沉思，修泽也不逼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这是古陵花园的环境图，红点处是阿茵居住的位置，你好好想想吧，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说罢，人影跃入黑暗中。

一轮明月唯一地高挂空中，数颗闪亮的星星在一旁作伴。

沉默了许久，倏地，灵渡手指高空明月，好似已做出决定，一脸坚决：“去他妈的生活，此刻，我以生命为媒向苍天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一定。”

一片乌云飘过，月光女神有如害羞的少女挽起了衣袖。大地忽地一下变得昏暗，可在这阴暗的小巷中，一道如炬目光穿破苍穹，灵渡身上迸发出一股傲然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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