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祥瑞号在海上为了天降横财而欢呼雀跃的时候,耐色瑞尔帝国的都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从官邸的窗口向外望去,甘梅利尔不由得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身为这个衰颓帝国的席执政官,他在自己的任期内已经竭尽了全力,却依旧无法让帝国的形势有任何好转。即使在对抗精灵的战争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即便战争和粮荒已经结束了将近半年,但萧条的景象丝毫没有改变:中央和地方之间的紧张对峙,导致了交通和贸易的彻底紊乱;而无法偿还的巨额国债,又让政府的信用濒临破产;整个国家都处在空前的大灾难之中。
都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关门歇业的店铺,路上尽是衣衫槛楼,筋疲力尽,神情木然,满面愁容的失业。孩子们穿着破麻袋制成的衣服和裙子,视路人的戒备状况进行乞讨、偷窃和抢劫。哪怕是五六岁的可爱小姑娘,怀里也往往插着恐怖的大口径手枪。
流浪的穷光蛋被赶出公寓,在城郊的荒野中搭起了简易帐篷,支起了共用的饭锅。天天都有人无声无息地倒毙和自杀,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喂饱野狗和乌鸦之前被拖进公墓里喂蚯蚓。
大大小小的当铺是城市里为数不多的热闹之地,门口全都挤满了等待着典当财物的人。而放救济地慈善机构门前,也是排起了长龙。遗憾的是。愿意捐助的富豪越来越少,携手跳进幽影海地往日老板们却是越来越多。他们跳出了气势,跳出了水平。以至于大批绝望的小市民纷纷追随他们跃身而下,为减轻京畿地区的人口压力作出了卓越贡献。
都的清洁工因为连续两个月领不到薪水,很干脆地全体罢工了,肮脏的街道无人清理,空气中散着垃圾的*气息。时不时有火光和爆炸传来,给死气沉沉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活力,那是穷疯了的流浪汉在打家劫舍,顺便袭击警备队。他们无法从政府手里得到应有地救济。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得不承认,他们甚至比竖琴手同盟的恐怖分子还要有效率,哪怕只有一把杀猪刀、一块板砖,也能轻易干掉维持秩序的12级战斗法师,顺便剥光耀武扬威的圣武士。而日益削减和拖欠的工资,也使得城市秩序的守卫越来越普遍地玩起了官匪一家的老把戏。
但是。这都还只是小问题而已。至少对甘梅利尔这样地是这样。
在一场旷日持久地大战结束之后,任何国家都会因为战争的消耗、债务的积累、产业链的转型甚至崩溃,还有大批军人的复员,而遭遇类似的危机。但是只要能保持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只要政府没有*到不适合存在的地步,只要国民能咬上几年牙根,总可以让国家重新振兴起来的。
问题在于,dR1991年,也就是今年。是一个大选年。
就在这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地绝望景象中,却荒诞地充斥着热烈的政治气氛。到处是游行的人群,到处是旗帜,到处都是各个政党候选人的招贴、广告以及街头讲演。脑满肠肥的政客们站在竞选马车上招摇过市,唾沫横飞地向市民许诺着无数美好而虚幻地前景。双眼无神地公民们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又一个骗子之余。却还是禁不住产生了一丝期待。
很遗憾。在这片热烈的政治气氛之中,甘梅利尔地处境实在是不怎么好。
就在他的官邸门前的大广场上。无数退役军人代表用废纸板、旧门板和稻草搭建起简易帐篷,举着旧日的军旗安营扎寨,天天喊着口号,要求政府放被赖掉的军饷和退休金。而越来越多的穷光蛋还在逐渐加入这个已经很庞大的聚居地,还有许多反对党领袖时常来到他们中间煽动打气,各大报纸则用诙谐的口吻,将这片违章建筑戏称为“甘梅利尔村”。这些饥肠辘辘的精壮汉子们在都四处偷摸拐骗,连甘梅利尔养的两条看门狗也进了他们的肚子。每天早上,广场上的炊烟都浓得仿佛生了火灾。出动军队镇压的命令已经下达了许多次,但是没有一支军队愿意执行这样的任务,除非能够事先结清拖欠的军饷。鉴于国库的现状,这显然又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由于糟糕的经济形势和国内政局,甘梅利尔通过军事胜利而获得的声望,在此刻已经消磨得所剩无几。根据幕僚团的预测,由于退役补助和军饷的严重拖欠,他在军人之中的形象正在急剧恶化,而糟糕的社会秩序和接近于零的慈善救济,让一般市民对他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大选之中如果能得到20%的投票,就值得开香槟庆祝了。
这真是个坏消息,帝国已经差不多半个世纪没有谁能够在席执政官这个位置上成功连任了。在几个月前,甘梅利尔还信心十足地认为自己绝对可以打破这一该死的魔咒。但是到了现在,他的信心已经被一连串打击搞得摇摇欲坠了。
而且,还有更多的麻烦正在朝着可怜的席执政官扑来。
“拉沃克先生,请您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吧!”甘梅利尔无奈地从窗台边沿回过身,望着端坐在办公室沙上翻报纸的骷髅架子,“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为什么要把您的浮空城擅自移动到都来?还停在商业区的头您的浮空城遮挡了阳光。阻碍了他们做生意……你什么时候能把它挪走?”
“那你什么时候把拖欠地教育经费批给我?”拉沃克抬起脑袋,那只骷髅头的两个眼洞里红光大盛,仿佛十分愤怒的样子。“帝都综合学院地教师已经差不多半年没有领到薪水,绝大多数找不到赞助人的研究项目也只好停了下来。现在更是连学生的伙食都快要开不出来了……政府什么时候给钱,我就什么时候挪走浮空城!”
“钱钱钱,谁都来问我要钱!”甘梅利尔烦恼地抓着头,“可是钱在哪里?天灾、叛乱、罢工、恐怖袭击……每一个地方都叫苦连天,哪里的税都收不上来!但是问我要钱的人却是一天比一天多!”
他抓起几份文件,猛地丢到拉沃克这个巫妖的身上。
“看看,北面生了大雪灾。积雪在压毁了数万间房屋之余,还把两座存在质量问题的浮空城砸到了地上,光是赈济费用就过了二十万金币,重建的款项还不知道在哪里……南方地十六个自治领全都截流了税款,并且自行向精灵手里夺来的占领区派遣官吏,与控制那里的占领生了冲突,已经出现了数万难民潮……东方科曼索自治领的精灵们在十天前彻底爆了内战。要求脱离帝国的精灵保守派控制了百分之七十的地区。依旧向我们效忠的执政派被打得全军崩溃,向都一再求援,可是我却连一个军团地欠饷和开拔费都凑不出来!这么一种情况,你让我怎么给你划拨经费?”
甘梅利尔地声音越吼越响,最后却又带上了哭腔,“学院难道就不能再熬上一阵子,等到殖民地那边把今年的税款押解过来再说吗?军队已经普遍欠饷四个月以上,而学院才不过是断了两个月的经费!”
但是拉沃克不为所动。
“我是巫妖,不用担心吃饭穿衣。平素也有些积蓄,当然可以熬下去。可学生和教授又有几个能这么遥遥无期地继续坚持?如果三天之内不给钱,我就把浮空城移动到你家门口,带着全体大奥术师,和外面的这些老兵一起来抗议!”
甘梅利尔怒极而笑。
“呵呵。抗议?你们有什么资格抗议?国库为什么没有钱?还不是你们这些大奥术师花钱如流水。为了某些莫名其妙的研究项目一掷千金!即使你们有了什么成果,也总是藏着掖着。视为己物,不肯拿出来供他人应用……和平年代,你们心安理得地挥霍着国家的财产,却没有半点为国民服务的意识。到了战争时期,又拖着赖着不肯上战场……你们到底是这个帝国当成了自己的奶牛还是游乐场啊!”
拉沃克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沮,他这些年来确实是这么过来,哪怕因为贪污被流放到北极再回来之后,依旧没有多少改变。
虽然拉沃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内疚地,但他也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会同意自己的看法。
“你向我抗议的不过是拖欠经费,我这里还有更加严重的问题需要向你抗议呢!”甘梅利尔在书桌上翻了翻,然后怒火冲天地把几个信封塞进了拉沃克的眼眶里。
“这是匕滩盐场地求救信,两天之前,你地两个好学生,两个大奥术师为了争夺一位姑娘的芳心,在那里玩了一场轰轰烈烈地魔法大对决,陨石魔法,流星火雨,恶魔召唤……整个盐场以及附属的小镇都被毁了个精光,现在还有失控的恶魔和亡灵生物在那里肆虐。死亡四十三人,重伤八十六人,轻伤两百五十五人,直接经济损失过十万金币!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拉沃克非常不悦地从眼眶中抽出信封,看也不看就丢到墙角。
“不就是死了几个平民吗?这种小事也用得着找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甘梅利尔怔怔地望了拉沃克片刻,突然笑了。
“好,好,这就好。”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随手从文件堆里翻出一张红色的表格,敲上了自己的印鉴,“既然阁下如此深明大义,那我就不客气了。理查德!”
“来了。老爷。”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秘书立即从门外钻了进来,非常恭敬地在写字台前面束手站立。
甘梅利尔将红色表格塞进小信封,然后打上火漆。“把这个交到最高法院,就说全部手续都通过了!快去快回!”
“遵命!老爷。”
直到这个时候,拉沃克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一边回头注视着消失在门外地秘书,一边随口问道,“你刚才给法院送了封什么东西过去?”
“死刑判决书!”甘梅利尔把玩着手中的鹅毛笔,头也不抬地回答,“按照惯例,处死大奥术师要得到最高法院、席执政官和大奥术师联席会议。或说元老院轮值主席的认可。阁下正好是本周地轮值主席,又如此通情达理,在下不敢辜负您的盛情,当然是立即公正执法了!”
“该死的混蛋!”拉沃克花了几秒种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顿时怒气勃,“我是要你立即给他们两个出特赦令!快把判决书给我追回来!”
作为一个护短的强,自己的弟子杀掉别人不是问题。但别人要是敢杀自己的弟子。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当然,那得看对方的力量如何。即便以拉沃克的强大实力,也根本无法对抗帝国地暴力机关。因此他只能在这里虚言恫吓。
但被恫吓的人根本不吃这一套。
“我拒绝。”甘梅利尔抱着胳膊,平静地说,“国家危难之际,身为国民重金奉养的大奥术师,却为了私人情感大打出手,滥杀无辜,破坏重要产业。这样的危害社会的大奥术师。不杀不足以平息民愤。”
“哪有为了几个贱民而让高贵的大奥术师偿命的道理?”拉沃克气得都快要爆炸了。
“请注意您地言辞,拉沃克先生。他们都是受法律保护地帝国公民,您是在挑战帝国法律的威严。”甘梅利尔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面孔。
“世俗法律怎么能管辖大奥术师?在第一帝国时代,我就是屠上几座城也没人敢说什么!”
“那你就让时光倒流到三千年前去吧!”甘梅利尔充满恶意地回答,“另外。请将您的浮空城在今天天黑之前移走。否则政府对其安全不承担任何责任。士兵们固然不愿意驱逐自己的旧日袍泽,但对于攻打甚至炸掉您的浮空城。他们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拉沃克终于软了下来。
“很简单,放弃拨款要求,耐心等待政府决策。”甘梅利尔慢条斯理地说,“这样的话,我会给您那两位闯祸的学生一个宽大处理。让他们在矿山或军队里服上几十年苦役,也就可以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给钱,是吗?”
“没错!另外奉劝您一句,请不要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席执政官抬头瞥了一眼,现老巫妖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威力攻击魔法,“武力威胁对你我来说毫无意义,您固然可以轻易地杀了我,但是您能逃得出帝国乃至诸神的追捕吗?只有未开化地野蛮人,才会以为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是我必须马上为学校弄到足够的经费!”拉沃克恨恨地散掉手中的魔法,又坐回了沙上,“研究项目可以全部停下来,但是校园的维护,设备的保养,还有学生和教师地生活开销却不能停止。我每天只要一千金币,只要一千金币怎么样?这样就勉强可以支撑下去了。”
回答他地是一阵冷笑。
“哼哼,只要一千金币?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国库里还剩下多少钱吗?十枚金币!整个帝国地中央金库只剩下了十枚金币!而帐面上的赤字却高达九百万金币。”甘梅利尔一边出魔法通讯,让还在路上的秘书带着判决书回转到官邸里来,一边把自己的钱袋扔给了拉沃克,“这里面是我的一点私房钱,你拿了之后就快滚吧,别再来烦我了!”
“才五枚银币……你这是在打乞丐吗?”
“乞丐……呵呵,这个头衔不错,非常适合你哟!”弩张的时候,一名年轻的法师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见到办公室里的气氛明显不对,他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将一卷金光闪闪的文件举到头顶,大声地向甘梅利尔报告。
“尊敬的席执政官阁下,这是魔法女神教会的紧急密信!请您拆看。”
“又有事情来了,这几天还真是累啊!”
甘梅利尔耸着肩膀,停止了同拉沃克的斗嘴,从信使的手里接过了密信。这是一份用金色丝带扎成筒状的卷轴。丝带上写着“甘梅利尔阁下亲启”一行字,还附有一枚魔法印鉴——倘若想用魔法或暴力强行打开,它就会拉着文件一同玉石俱焚。
他的眼皮跳了跳,光是印鉴本身,就价值二十多枚金币!什么东西需要如此隐秘,却又如此急迫?
顾不得多想,甘梅利尔拿出自己的官印,在印鉴的位置上按了一下,丝带随即静静地化作灰烬。摊开卷轴,里面的内容很长也很罗嗦,但那个惊人的数字一下子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天哪,价值三百五十万金币的财宝!这阵子正好穷得要死,居然有人万里迢迢地送钱来了!”甘梅利尔喜滋滋地说,“还有什么……嗯?耐瑟卷轴!”
他陡然一惊,文件随即从指缝间滑落到地面上。
拉沃克顺势将文件一把抢过,才看了几眼,就爆出一串毫无风度的嘶吼。
“怎么可能……整整五十页耐瑟卷轴,居然落到了特库姆塞那个野蛮人酋长手里!那可是帝国失落已久的至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