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她确实杀死过神,那不自量力的家伙尸体现在还在星界如同大型垃圾一样飘着呢。想想吧,没有女士的强大,印记城怎么可能保持中立呢。”
关于女士的话题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事实上这些事情印记城的居民几乎大部分人都知道,但是更多的,就没人知道了。痛苦女士就像是众多谜团的集合,崇拜她的人试图了解她,她的敌人更加急迫的想了解她。但是到了最近所有人知道的仍然还是那些基础的,那就是:“女士很强大,不要靠近,见到她最好绕路。”
黑袍人只在这一次谈过女士,在更多的时候,黑袍人和巴尔只是谈论死亡。以及万亡会的哲学,巴尔两世为人,生活经历丰富多彩,上辈子生在一个有着孔子,老子,孙子,韩非子的国家,那个世界有着流传千年的哲学,而且常常网络论坛上参与掐架,实战经验丰富,所以巴尔往往能占据有利位置。但黑袍人对死亡的认识却出人意料的深刻,巴尔用脚趾头猜都知道黑袍人只怕早就是一个死人了,而且死了很久,死人对于死亡的认识能不深刻吗?所以两人对于“死亡”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看法。
争论往往是以提问开始的。
“你以为死亡是什么?”巴尔问道。
“死亡是终结,是枯萎,是凋零,是生的结束,是万物的结束,是最终的归宿。没人逃得过死亡。就连多元宇宙本身也有着这么一天。这就是死亡,不可避免,无法避免。”黑袍人用他那令人颤抖的语调说出了这些话,配合着破旧的窝棚,窝棚外偶尔走过的僵尸,倒还真让巴尔感到了鬼气森森。
“不,不,不!你这样不行,你把生和死对立了起来,这样不对,我不这么看。”
“生和死难道不对立的吗?黑与白,善与恶,冰与火,最后是生与死。你对此难道有什么疑问么?”
“那好,我这么说吧。花开,就有花谢。有生便有死。死紧跟在生之后,不离不弃,永远相伴。是么?”
“正是如此。就算诸神也有陨落的时候,他们所谓的永生,也不过是相对凡人而言的。”黑袍人大点其头。能坐在这里,并且愿意与黑袍人废话的人可不多,在黑袍看来大部分人都忙于生计,碌碌无为,能思考并且有思想的太少了。虽然大部分人觉得像黑袍这样“能思考并且有思想的人”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你看,他们并不是对立的,而是紧紧相随的,你有生,那么就必定有死。不过是一段路,一段旅程,生是路上美丽的风景,而死则是终点。如同光与影,硬币的正与反,一体两面,紧紧相连,绝不冲突。”
“哦,这个比喻实在是太好了。一段旅程,我喜欢这个比喻,那么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最终都要死,他们挣扎,他们战斗,他们相爱,嫉恨,偷窃帮助,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黑袍人可是真心请教,他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是神奇极了。
生存的意义?我为什么活着?这种问题在地球上经过几千年的讨论都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有人把死的问题称为唯一的哲学问题。就算黑袍人再聪慧,仅仅凭他一人思考,怎么可能想的通,而且所谓的哲学问题,就是那些你想破脑子,变成疯子,也无法得出答案的问题。况且仅仅凭借黑袍人一个人,怎么可能比的过地球上众多的变态哲学家呢?
巴尔假装沉思,却是在回忆,回忆他上辈子看的书。
而在黑袍人的眼中,面前的年轻人从沉思中醒来之后,眼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仿佛是看穿了生命的本质一般,然后年轻人说话,他的话语给黑袍人带来了巨大的震动,不,简直就是重新铸造了黑袍人的整个人生观,世界观,从这一天起,印记城中又多了一个有着巨大影响力的邪教组织。
“你问我,生有什么意义?”巴尔神秘莫测的一笑后说道:“生命没有任何意义,它不过是一个玩笑,一个很不错的恶作剧。”
黑袍人如遭雷击,呆在那里毫无动静,就算他的面容笼罩在黑色的雾气之中,巴尔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惊讶,但是他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思想者。
巴尔继续说道:“死的问题,是唯一重要的哲学问题。”
“精辟,就是如此。”
当然精辟,这可是加缪说的,诺贝尔文学奖那么好拿吗?
巴尔继续回忆,不,是沉思,但沉思却被猛烈的咳嗽给打断,几乎要把肺咳出来,此刻巴尔就像是身体柔弱的先知。咳嗽之后,他又说道:“人们需要欺骗,让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很忙碌,很有意义,或者至少不去想这个问题,或者忙得顾不上想这个问题。大多数人就是这样做的。但是我们不能这样,你也不能这样,你是万亡会的成员。我们应该破开迷雾,看到本质。”
“那我们应该怎样做?”黑袍人的呼吸急促,那万年不变的声调终于出现了变化。
嘿嘿,看你还不上钩?先在邪教高层混一个位置也不错,总比每天满大街的背尸体要强。
“我们应当把每一天醒来当作出生,把每晚睡去当作死去。这样生活的每一天都像一声警钟,提醒我们生命的短促和无意义。我相信,经过这样的训练,到死时我们会很平静,因为我们早已实践过无数次了。”
“啊,啊,啊,啊!”一时间黑袍子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感叹,完全无法组织起语句。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撼中恢复过来,又过了一会儿才找回了语言功能:“实在是太精妙了,这简直就是我们今后万亡会的行动纲领。”
巴尔暗自得意,能不精妙吗?那可是陀斯妥耶夫斯基说的,高尔基称赞他是“最伟大的天才”。在那个年代,如果说托尔斯泰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广度,陀思妥耶夫斯基则代表了俄罗斯的文学的深度。这样的牛人的说的话能不精妙吗?你能不被震撼吗?看黑袍的样子,是不能不被震撼的。
可惜啊,只可惜书要用时方恨少。要是多读一些哲学书籍,这黑袍子只怕会立刻给我下跪吧。
可惜没货了,小弟没收成。
在后来几乎就是黑袍人一人的狂热的演说了,在巴尔的启发之下,(事实上不关巴尔的事情,只和加缪和陀斯妥耶夫斯基有点关系)黑袍人的思想在一瞬间跨过了许多道门槛,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理论,一个修改之后的,全新的万亡会的教义与哲学理论就在这个小窝棚里初步形成了。
“生命只不过是一个虚幻,一个笑话,一个很美的恶作剧。它不过是一段路程,一切生命的目标都是死亡。所有的人或生物都在逐渐死去,或早或晚而已。所以如果你足够聪明,你就能看穿那幻像,看到生命的本质。所以死亡是这个宇宙中唯一的真理,最终的归宿,绝对的安详。崇拜,或者尊重死亡。”
自从定下了这样的哲学纲领之后,万亡会迅速的壮大了起来,吸引一大批相信这些话的白痴,其中大部分都是人类,也只有蠢笨的人类才会相信这些鬼话了。
但是在那一天,巴尔还不知道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的重要性,黑袍人又恢复了那一成不变的声调,同时滔滔不绝的说着远景规划,如何制定规则,以及永远说不透的生与死。
巴尔最想听到的升职,黑袍人却丝毫没有提起,就连工资都没有多出一个绿角子。倒是在走之前又把继续工作三个月强调了一次。
于是巴尔只能继续他的工作——背尸体,同时研究他的那本恶魔书。在巴尔心灵深处的蚩尤也变得越发的虚弱,常常好几天都听不见他的响动。他会死吗?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是蚩尤吗?他到底姓什么呢?只怕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