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是花间派的传人,一贯讲究优雅。杀人要杀的优雅,即便是面对死亡也不会露出半点窘迫。金顶一战却破例了。
石之轩最后走了,或者说逃掉了。逃的很狼狈,虽然一心想要边战边走,并将朱浩带到另一个魔门中人联合设计出的埋伏之中,可是面对速度与灵活都超过他的朱浩,这个打算成了处处碰壁。
如果有熟人看到石之轩最后的样子,一定会惊讶无比,并不断的揉眼睛看看是否错觉或认错人。因为石之轩最后衣衫褴褛、双目血红,身上伤口密布、鲜血将原本潇洒无比的白色衣襟染红,上面还沾着许多灰土和草叶,红一块绿一块黑一块的。
金顶之战告一段落,不知在峨眉山某处苦等朱浩全区自投罗网的魔门众人终究未曾等到机会,亦未等到石之轩。
而后就是如火如荼的巴蜀内战。五万巴蜀本地的府兵、巴盟的少数民族勇士外加川帮的高手对阵总数大约一万三千多的大许精锐骑兵以及踪迹不明数量不明的五千李阀精锐。
起初几场因为掌握着大部分大许骑兵们的踪迹,又加上他们首领宇文智及的身死致使这些人群龙无首,所以最初的战事一直很顺利。不过对方都是骑兵,而且是在野外,巴蜀最缺的就是骑兵,所以吃了几次亏之后,这些骑兵们渐渐聪明起来,学会了运动战。
转机是出现在五天之后,因为这些骑兵们忽然有了领导---李世民以他的威信与手段将这些无头苍蝇首领,成了众人的龙头。这些骑兵在李世民受伤变成了一把无往不利的宝剑,给巴蜀带来了很严重的麻烦。以战养战、大肆掠夺的方式更是弄得天怒人怨。朱浩驾着坚固无比的汽车带着两千羌兵亲自出征才稍微压下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而另外两个闪光点就是朱浩手下的破锋卫与一千神秘的神火兵们在战场上地表现。
破锋卫以一当百,神火兵无坚不摧。
火药正式的大规模运用让所有人的对神火兵的威力刮目相看,而他的敌人则是胆战心惊。李世民得到无数战报,最后化作一声苦笑:以他敏锐的军事目光,在经历了金顶一战后。当然看得出这些火药几乎就是专为对付骑兵而生的。它地应用绝对不止于此,或许以后骑兵将不再是纵横无敌的骄傲。
李世民忽然明悟,朱浩为何敢对拥有天下最精锐数量最多的骑兵的胡人们那样强势。
隋军的先头最快也要在五月底才能到达巴蜀,李世民得知这一切之后,在五月二十四开始收敛踪迹。面对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士,朱浩也没有什么能够有效应对的办法。只能在精神力探测到的地方力所能及的打几次伏击或者抓来俘虏精神拷问。
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事情已经这样定格----朱浩收复巴蜀,宇文阀再度失利。=李世民先狼狈而后张扬,一失一得。而石之轩得湛泸宝剑,或许从此奠定在魔门中无可动摇的位置。
新地转机出现在五月二十七。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有另一支天降奇兵会逆改已成定局的巴蜀之争----宋缺来了,带着一万五千俚寮精兵来了。
六月初五,朱浩在独尊堡为宋缺接风洗尘。这几日的战报上不断传来宋阀俚寮战士们的丰功伟绩。最熟悉山地战、几乎相当于古代野战兵的俚寮兵利用巴蜀边境复杂的的地形实施了无数次的偷袭,李阀不知数目、分成数股地骑兵留下的马蹄印成了追击他们最好的指引。如今五千黎明兵、五千破晓军、一万虎牢军外加两万骁果已经接替下他们的位置,对残留境内地李阀部队实施最后的清剿。
“石之轩跑了!”宋缺悠然饮了朱浩亲自为他斟的酒,还是那样闲适自然,优雅的无可挑剔。缓缓道出这个消息,宋缺不经意的张目看向朱浩。似笑非笑地道:“一年前宋某还能与朱兄过几招,现在……恭喜朱兄再进一步!”
此时的宋缺比起一年前已经是光华内敛,平静不波。去年的他是一把未出鞘的宝刀,却给人无限的危机感,仿佛刀一出鞘他的敌人就会血溅五步。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给人刀地感觉,乍看之下只是一个礼仪与教养都已趋完美地普通贵阀阀主,更无法看出丝毫外露的气势与真气波动。
这是另一种形式地返璞归真,或许就是“得刀而忘刀”的另一个刀道至境。
“石之轩……”朱浩低念一声这个名字。虽不知道宋缺是如何找到石之轩的踪迹,但可以想象两个早想交手的绝世高手们相遇的场景。石之轩这一走,会不会在心里留下另一个难以弥补的破绽?
“石之轩也是个可怜的人。”朱浩轻叹一声,想起不久前石青璇离开成都的时候对他所说的话。就是当年他起出杨公宝藏里的邪帝舍利之后与石之轩相见、并准备与之分享舍利精元的时候。石之轩听完一首《嫦娥》却径自离去的背影。
石青璇说他在离那不久之后就回到幽林小筑,没日没夜的在她母亲碧秀心的香冢前醉酒狂歌,后来更在坟前搭建一个小屋,陪了碧秀心整整一年。也是陪了石青璇整整一年。
她曾说试过用言语激他,骂他。伤他,可是那一年他一直寸步不离,甚至每天都自己做好饭菜,送一份与她娘亲,一份在她的房里的饭桌。石青璇起初是将所有饭菜碟子一起摔碎,不沾分毫,后来渐渐习惯。虽未曾吃过。但都将这些送到母亲坟前。
朱浩原本以为石之轩天资高绝,一年多时间就将一部他自己默记的《太极精义》练至大成。并靠它渐渐弥补功法与心灵的破绽,因此觉得对方实在不愧是惊采绝艳的邪王。后来听石青璇说过才知道,原来他是醉酒或心烦之时,都在不停地打太极拳,一天不知会练多少遍。太极本来就是无意而为,这样不专门练功却在打拳,的确很容易触碰到大成的捷径。至于渐渐弥合的心灵破绽。其实就是朱浩所说的,直接面对心中的“愧”罢了。
石之轩对妻子有愧,对女儿有愧,所以陪了她们整整一年。后来在天津桥再见之时,难怪对方会舍下一心想要将石青璇置于死地的安隆与杨虚彦舍下。
宋缺轻笑一声,自斟自饮一杯,叹道:“世间谁不是可怜人?”
六月底。易主地巴蜀结束了最后一丝动乱。李世民带着不到三千残兵败将退走,其余人大多成了俘虏或已经战死沙场。宋缺在此战中立了大功,又因他在少数民族中几乎无可取代、无法动摇的声望,巴盟四位已经封侯拜将、被任命监察使的当家们,还有其他各族的首领都愿意服从其领导。就连已经封了镇西公、拜从三品蜀郡巡察使的川帮帮主范卓都心甘情愿的为他打下手。
镇西公与镇南公的爵位是相同地,即便是范卓愿意,那么也是相当尴尬。不过不久之后一道江都的圣旨来到巴蜀,宋缺被奉为镇南王,世袭爵位,永镇西南。
朱浩的一番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岭南名正言顺的归顺不知是一方之地那么简单,而是天下大势都随之而改变。
巴蜀的惨败令长安的宇文化及义愤填膺,几乎在得到战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兴兵报仇。
“这个国家需要一只无敌的水军!”朱浩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宋缺,顿了顿,续道:“不光能在大江、大河上驰骋无敌,还要能够在大海的风暴中航行!”
宋缺眼前一亮,低声道:“你要收复长安?”
朱浩笑了笑,默默点头:“年底。年底长安将重新换上大隋地旗帜!”
宋缺道:“我可以为你练一只水军。”
“不!”朱浩摇了摇头,将桌子上厚厚的一叠图纸交给宋缺,“这些不需宋兄来亲自完成,有这个就够了。”
宋缺结果图纸。随意翻了翻,渐渐浮起一抹笑意,道:“这样的战船……航速应该比现在最快的快艇的速度要多出一半以上!坚固度却不减反增。若是运用于内河,的确是往来无敌!”
朱浩道:“这个是鲁老设计的飞轮斗舰,我进行了一部分改装。若是工艺条件再提高一点的话。甚至还可以造出更大、更坚固、航速更快地大船。”
“嗯!”宋缺接过图纸收好,然后再将目光投向朱浩。
朱浩笑道:“宋兄应该在战场上驰骋,而不该埋没终老于岭南。”
对着宋缺依旧沉静而带着一丝笑意的目光,朱浩解释道:“又是一场襄阳大战,我离开之后希望宋兄能主持大局。”
“好!”宋缺依旧惜字如金,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天气最热的时候刚刚过去,八个月以前地襄阳郡周围刚刚发生了一次大战。经过一个春天。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战争的气息。七月中旬,长安与洛阳再一次联合。这一次没有去年动用外族兵力的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启用大量的突厥兵。
塞外草原上的战事地确如朱浩之前对云帅所说的那样,东突厥的内乱中,突利可汗得到大量的支持,一开始所向披靡,占领了颉利的大片领土,并抢掠了无数的牛羊牲畜和人口。而西突厥遭受铁勒与吐谷浑以及草原其他几个部落的联合进攻,幸亏早日撤回部队,少了许多损失。
后来武尊毕玄出来调停,突利与颉利握手言和,之后吐谷浑与铁勒各自收兵,春天刚过没多久,草原就再一次恢复平静。
刚过了一年中天气最热地时候,襄阳再次战云密布。无数兵力地汇聚令还未正式交战的襄阳生出一丝紧张与压抑。除了大许与大唐地本土兵力之外,宇文化及直接引进两万五千西突厥精锐骑兵,而李渊更是直接对颉利可汗上表称臣,借来三万精兵,其中半数为颉利手下的王牌部队,草原上纵横无敌的金狼铁骑。
八月正是神农一号首次收获的时候,也正是这个时候,大许与大唐首先开启战端。最先动手的是突厥兵。他们仗着自己的机动灵活,夜晚时大肆出动,分成无数股。无孔不入的践踏甚至焚烧襄阳郡内还未收割地稻田,在集结起来的隋军追来的时候则分散逃跑,乍看之下没有丝毫的规律,实际却又在另外一个地方集合起来。
除了抢收稻谷和加强戒备,隋军实在找不出多少有用的办法。
襄阳城北一处村庄外的良田田埂上,朱浩脸色铁青的指着身旁被马蹄践踏地不成样子之后又放火焚烧的稻田,上面残留的炭灰与泥土里面焦黑的谷粒无声的控诉着突厥兵们野蛮与残暴的罪行。旁边不远处村里的老弱妇孺和庄稼汉们在一旁哭泣不已。任谁在摘取希望的果实之前坠入无底深渊都会这样子。
朱浩冷厉的目光扫过面前同样愤慨不已的几千精兵,这里有黎明兵与破晓兵地轻骑各一千五百、羌族骑兵一千五百、骁果精锐一千,还有擅长追踪的五百名岭南俚寮战士以及一千神火兵、三百破锋卫,总共七千与人。他们都是一身轻甲,带着角弓弯刀或者强弩大刀,神火兵则有自己的特殊装备。
“大家都看到了,我也不多说什么。我们此行是要在野外与数万突厥狼骑决战,不是守城,可能面对对方无孔不入的偷袭,寝食难安。甚至不知不觉的失去性命!”朱浩缓缓的注视着面前七千战士的表情,沉声道:“我不是无敌的统帅,更不能保证跟着我就不会受伤、不会丧命。今天黑夜我们将出发,愿意陪我去送死地晚上八点直接到城外集合,不愿送死的,留着有用之躯抗击胡人的入侵!”
朱浩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身旁的寇仲立刻将一个木箱端上来。他将信塞进去,抬头道:“这是我自己写地遗书。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安然回来。若有父母儿女需要赡养的战士,原则上我是不提倡你们去的。因为留下来才是最明智的方式!言尽于此,解散!”
寇仲与徐子陵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各自取出怀中的遗书放进去。
“我要为抢收稻谷争取半个月地时间,这里的战局就交给宋大哥全权指挥了!”朱浩回到襄阳府,郑重其事的将兵符、公文以及令箭交给宋缺,又转头对李靖、徐世绩等人道:“诸位在我回来之前请服从镇南王的指挥,定不能让敌军南下!”
李靖出列拱手道:“属下对突厥兵的战术略有研究。领兵外击突厥一直是李某的梦想。希望殿下能将这次机会交给属下!”
“殿下身份尊贵,不可亲身涉险!”徐世绩亦出列。
看到旁边的诸位将领都有出来地倾向,朱浩赶忙道:“大家不必多说,战事指挥方面镇南王比我强十倍。再说我有车驾,别人伤不得我分毫。至于请战地,我可以保证,几年之内。大家一定会有真正出征塞外的机会。封狼居胥只看你们地能力。”
宋缺将朱浩送出北门,淡淡的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野外的突厥兵不好应付!”
朱浩笑道:“宋大哥不必担心。请看那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匹黄骠马,宋缺看过去,马上有一名破晓军骑士,并不见朱浩任何动作,那匹黄骠马忽然倒退着走了五步,又顿下来转了两个圈,再照着八字走。马上的骑士不断怎么都喝止不住,反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更奇怪的是马儿忽然停下来,一下同时扬起左前蹄与右后蹄一跳,又幻作右前蹄与左后蹄一跳,样子怪异无比。
宋缺动容道:“是你在控制马儿?”
朱浩点头笑道:“突厥人最厉害的东西,一是马术,二是箭术,三则是从小训练出的猎鹰的侦查之术。最后这一项才是他们纵横无敌的根本。我可以让他们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