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打定了主意,谢怀庆索性放开酒量,只是敬酒却很少吃菜。秦真发觉不对,举杯不饮,提醒道:“秘书长,那些曾经为反腐败事业付出过努力的老同志,市长他是肯定不会忘记的,来,干了这一杯。”
一饮而尽,秦真也没心思多做敷衍,轻轻放下酒杯,对王清锋说:“市长,您该去休息了。”变相对谢怀庆下了逐客令。
“怀庆啊,今天认准了门,以后常来玩哦。”谢怀庆起身告辞,王清锋拉住他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然后背着手出了小餐厅。
秦真将谢怀庆送下楼,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秘书长,张修明的儿子也忒不懂事了,怎么自己先走了呢?”
谢怀庆大吃了一惊,以他对张晓文的了解,这么干肯定事出有因,当下不及多想,解释说:“我们都没吃饭就过来了,可能是肚子饿了,出去找吃的了。”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秦真很不痛快。谢怀庆心里也很不舒服,人是你们叫来的,却把人家晾在外边,不闻不问,这算那门子事嘛。
刚出大门口,谢怀庆正在考虑打出租车不方便的问题,就见黄铁站在桑塔纳旁边吸烟,心说,那小子别看年纪小,考虑问题还很周到,他故意问黄铁:“刚才你们去了哪里?”
黄铁回答说:“天太热,中午又没吃午饭,他感冒还没好,身子发虚,我送他先回医院挂了吊瓶。”
明知是假话,秦真也不好说什么,挥手道别,转身进了别墅。
坐在车上,谢怀庆一直在思考着张晓文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仔细琢磨了一番,还真让他找到了答案。
“既然王清锋认为张晓文还是个孩子,对他有所轻视,那么他索性发点小孩子脾气,又有何妨?”谢怀庆的出发点与张晓文不同,他现在被夹在了李卫国和王清锋当中,进退两难。
手里的有关李卫国的证据严重不足,银行帐号都是假名开的户,李卫国完全可以一问三不知,就算是省纪委来查,也拿他没有办法。
谢怀庆意识到张晓文捏在手里的东西,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他的手上一定还有更加致命的绝招。
按照常理推论,谢怀庆认为,张修明夫妻依然在押,张晓文需要王清锋的帮助才能解困,手里没有“杀手锏”的话,他绝对不敢贸然拂袖而去。
谢怀庆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他的官运已经和张晓文手里的证据挂上了钩,两者密不可分。
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张晓文已经考虑清楚了眼前的局势,从王清锋对他的冷淡态度可以判断出来,对于及时解救他的父母一事,王市长同样不会在意。
对于这些官僚们,哀求是无济与事的,所以张晓文断然决定马上离开别墅,等王清锋吃不住劲的时候来求他,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黄铁在安星大酒店里开好了房间,再去接谢怀庆,张晓文则惬意地躺进了浴缸。有些事情绝对不能急于求成,还是那句老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抓住了王清锋的命脉,就不怕他不乖乖就范,徐信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洪水猛兽,不会给王清锋太多的准备时间。
如张晓文所料,刚送走了谢怀庆,王清锋马上换好衣服,撇开司机和秘书亲自驾车直奔省城。徐信欺人太甚,不把这只老虎打死,他将会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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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几十年以来,省城的解放路一直保持着自己独有的矜持和自信。绿荫下的狭长街区永远那么幽静,一座座森严的院门在人们的印象中似乎永远关闭着,更增加了几分令人敬畏的神秘。
这里历来是省部级高官云集之中枢所在,每座欧式小洋楼曾经的和现在的主人均非等闲之辈,都在一定的历史阶段,一定的程度上主宰过这个泱泱大省的历史。
时至今日,这里的主人们仍然主宰着西江省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六千万人的政治、经济命运。
省委副书记刘向东住在解放路三号常委楼,这是一座外表看似不起眼,其实内部修缮一新的德式小洋楼。穿过西角门,就进了月湖公园,这里垂柳依依,绿波荡漾,令人心旷神怡。
四年前,刘向东刚刚到西江上任,因为三号楼一直没有腾出来,所以只能住进了省委招待所。后来,机关事务管理局费了好大的劲,答应了一大堆额外附加条件,才把前任马副书记的遗孀劝走。
老婆孩子都留在了燕京,刘向东独自住在招待所的套间里也挺方便的,吃的精细,住得舒适,漂亮的女服务员一个比一个热情。
刘向东有些忌讳三号楼里死过人,不想住进去。却也没办法,位置决定一切,他不住三号楼,谁敢住进去?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地位高了,个人的自由空间也就相对变小了,他毕竟是省委分管党群的副书记,西江省手握重权的第三号人物。
门口的武警战士已经接到楼内的通知,验过车牌马上放行,王清锋将车直接停到楼门前。
刘向东的专职秘书尹风笑脸相迎,“锋兄,老板知道你要来,等你一起吃宵夜呢。”听出他话里带有一丝淡淡的调侃,王清锋用力握住尹风的手,亲热地说:“老弟,你整天跟着老板吃香喝辣的,我在下边可羡慕死了。”两人边走边聊,嘻嘻哈哈地进了楼内。
上到二楼,两人几乎同时闭紧了嘴巴,走廊里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再无别的声息。
尹风轻轻敲了敲书房门,“老板,清锋来了。”秘书和领导是互为表里的关系,私下里叫“书记”显得有些生分,称呼老板则完全不同,既亲热又充分体现了主从关系。
“都进来吧。”刘向东的声音于平和之中透着威严。推开房门,王清锋屏住呼吸,毕恭毕敬地站在这位西江省实质上的二号人物的书桌前。
“刘叔,您瘦多了。”望见刘向东清癯的面容,王清锋心疼地提醒道。
“呵呵,清锋啊,别担心,我老头子身体棒得很,一顿可以吃下三大碗米饭。”尹风很少见刘向东这么随意地开玩笑,不由暗暗吃起了王清锋的干醋。
尽管跟着刘向东已经四年了,级别也从正科提到了正处,但尹风始终没有弄明白,王清锋靠什么如此得宠。身处机关大院,一向消息灵通的尹风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过,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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