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雄和杜言志闻声望向门口,正看到含笑走进来的方胜。
杜言志“呼”一声站了起来,惊喜道:“啊,老大,你回来了!”
焦雄大概只是胳膊受了伤,起来的也很利索,猛嚼两口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激动道:“胜哥,你终于回来了。”
方胜心下感动,两步走上去拉住杜言志的胳膊,又小心地搭上焦雄的肩,笑道:“可想死你们了。”这句话落入刚刚进屋的柳梅耳朵里,让后者又是一阵脸红。
杜言志突然“咦”了一声,问道:“大雄,你仔细瞅瞅,看老大是不是变了?到底哪里变了我也说不上来,但和两年前绝对不一样了。”
焦雄尚未回答,方胜笑骂道:“你那不废话吗?大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都两年没见了,怎么可能没变化。我看你小子好像又高了半头啊!”说完狠狠地往杜言志肩上拍了一下。
杜言志被拍得一咧嘴,急道:“老大,你这手劲也见长啊。我是说真的,你身上可真有些变化,并不是相貌和个头上的变化,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小梅,你来说说,老大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方胜从一出现就匆匆忙忙的,柳梅还真没仔细看他,再说了,她也不好意,这会只好盯着方胜的脸审视起来,如此一来,三个人全都盯着方胜看,方胜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了。
焦雄最先发了话:“嗯,胜哥还真是不一样了。我觉得是眼神变了,没那么愤世嫉俗了,倒有点像个看破红尘的出家人。”
“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杜言志接口道。
“靠,你们两个乌鸦嘴,老子还想娶媳妇呢,别咒我!”
柳梅终于迟疑地发话:“我觉得大师兄是气质变了,你们仔细看看,假若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你们两个会不会认为大师兄是个从小习武的人?对了,和那个练风雷刀的刘师兄很像。”
“不是吧,听说那刘梁可是从一生下来就泡药澡,刚会爬就开始练腿法的人啊!”杜言志大惊小怪道。
柳梅没好气道:“去你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的意思是,如果事先不知道,那么别人会把大师兄和刘梁归为一类人,生在武术世家从小习武的人。”
“嗯,总算有点靠谱了,还是小梅眼光好。”焦雄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柳梅,目光中却有那么一分炽热。
柳梅这次却未脸红,而是抿嘴一笑便不在说话,那一瞬间的皓齿红唇,倒让屋里的三个大小伙子都升起了惊艳的感觉。
接下方胜很快弄清楚了焦雄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大刀盟一百多名精英弟子里竟只有五位女弟子,除了一个练刀法的生得五大三粗外,其余四个全练剑法,而且个个容貌秀丽。众弟子除了学习、练功外别无他事,生活颇为单调,四个练剑女子自然全成了众男子目光的焦点,闲暇之时身边总会围着一堆人。
很快地,除柳梅外另外三个女子都有了意中人,如此一来,围在柳梅身边的人就更多了。那精英弟子中刀法第四的冯东平正是柳梅的追求者之一,此人颇为自大,竟公然宣扬说柳梅其实在暗恋他,将柳梅气哭了好几次。一次焦、杜、柳三人结伴而行,正巧遇见冯东平,那姓冯的又出言调戏柳梅,却激怒了一向老实的焦雄,拔刀便砍,最后被人劝住。
第二天焦雄就接到了冯东平的挑战书,要求在长辈的主持下与焦雄公平一战。焦雄本来刀法不弱,尤善防守,只是为人低调才名声不显,正常发挥的话,绝不会很快落败。没想到决斗之时那冯东平又出言不逊,言语中辱及柳梅,焦雄再次发作,结果刀法大乱,很快就伤在了冯东平刀下。
经此一役焦雄虽受了伤也被气得不轻,却弄清了一件事,在两年的相处中,他已经喜欢上了柳梅。可喜的是,焦雄的那宽厚的性子颇有点像柳梅的父亲,再加之同在一个屋檐下,同龄人之间难免生出感情,柳梅竟也十分中意焦雄,在焦雄受伤后,对他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外人这才渐渐明白,柳梅也是名花有主了,除了几个脸皮特别厚的,已经没人再纠缠她。
再接着方胜就告诉三人他这两年的经历,自然隐去了不少事,比如那被他揣在怀里的萤火虫,比如还真篇还有玉璎伐髓膏,这些事实在无法坦然相告,因为太过惊世骇俗。
休息了一晚之后,方胜次日一早就去了楚贤院,他从杜言志口中得知,这些天邵九州正好在帮里。
守门弟子早已换了人,方胜说明来意就被放行。进入院中,循着两年前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到邵九州住的那幢阁楼,轻轻扣响了木门。
等了一会,楼里响起慢吞吞的脚步声,只听一个男子打着哈欠道:“谁啊,这大清早的,就不能让人睡个好觉?”
方胜忍不住偷笑,暗道,嘿,要的就是这效果,以后老子每天早晨都来给你“请安”!
脚步声终于来到门后,“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露出来的是一张没睡醒的脸,头发有些乱,后脑勺上还有那么一缕倔强地打着弯,肯定是睡觉时压的,眼睛眯着,还没看清外面站的是谁就茫然问道:“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师傅,弟子方胜给您请安了。”
“师傅?方胜?你找错人了吧?我叫邵九州,不是你师傅。”话一说完,邵九州就懒洋洋地要关门,看那神情简直连站着也能睡着。
方胜有些哭笑不得,对方不认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正要先告辞,等邵九州清醒些再来,不料门里的邵九州突然间身形一晃,眼睛瞪得要多圆有多圆,彻底清醒过来,大声道:“啊!方胜!我的好徒弟,你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让为师好好看看!”说完大手一捞,一把抓住方胜,不由分说把方胜拉了进去。
“呃,你真是方胜?我怎么觉得和我那徒弟不太一样?”邵九州一边审视着他这辈子唯一的徒弟,一边又喊道:“霓裳,快来看看咱徒弟!”
方胜正自纳闷,哪来的什么“霓裳”,阁楼后却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嗯,是方胜来了吗?我洗洗手,马上就来。”
片刻后,一个素衣女子从外面走来,十分美貌。两个袖子都挽到了肘部,露出两条雪白的小臂,手上犹沾着水,看样子是刚洗过手还没来得及擦。
方胜尚是初次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脑子一热,几乎不知道该站该坐该说些什么,那边邵九州的反应却快多了,三步并成两步取了一条毛巾过来,并细心地从那女子肩上摘下一片花瓣来。
女子接过毛巾,对着邵九州嫣然一笑,一边擦手一边转向方胜道:“你就是方胜吧,九州跟我提起过你。”
方胜终于想起来了,两年前邵九州对他不管不顾就是为了追求一个女子,好像就叫左霓裳来着,没想到竟生得如此美貌,怪不得能让邵九州神魂颠倒了。想到这方胜的目光登时明澈,施礼道:“弟子方胜见过师娘。”
左霓裳一点架子也没有,温和道:“不必多礼,你快坐吧。你来这么早还没吃饭吧,我马上就给你们做饭去。”
方胜还没来得及阻止,邵九州就接道:“咱徒弟不是外人,咱们平常吃啥你还做啥就行。”
左霓裳闻声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没答话,径直去做饭了。
很快饭菜上了桌,虽是早餐,竟颇为丰盛,看样子左霓裳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绝不是邵九州说家常便饭。
左霓裳一边往方胜往碗里夹菜一边道:“小胜,多吃点。你师傅好面子,那我就替他跟你道个歉,这两年你孤孤零零,武功没人指点,生活也没人关照,辛苦你了。”
方胜能得到二人的殷勤招待已经有些措手不及,没料到左霓裳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抬头望了过去,发现桌子对面的女子目光温柔诚挚,简直就像一个母亲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时间竟呆住了。
“好徒弟,若不是从你这克扣了两年时间,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和你师娘过上这般安稳的日子。嘿,为师能有今天的成就,你小子居功至伟,来,为师敬你一杯!呃,早晨没酒,那就敬你一碗汤好了,来,干了!”
方胜依然愣着,左霓裳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嗔了邵九州一眼,又转向方胜道:“别听他的,小胜你慢慢喝。”
方胜完全没想到,他在邵九州那里一呆就是整整一天。他这便宜师傅还是两年前的那德行,可是对他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前是恨不得把他推得远远的,永远也别见到,现在却是亲得不能再亲,就像失散了多年的儿子一样。方胜推测,这转变全要归功于左霓裳。
短短的一天相处,方胜觉得他的师娘是个惯于应酬、滴水不漏的人,然而她对邵九州的感情绝对是真的,那时而温柔时而嗔怪的目光,简直能把邵九州融化在里面,而这夫唱妇随其乐融融的情形落在自己眼里,第一给了自己家的感觉,第一次让自己渴望接近这二人,而不是例行公事般请个安问声好就马上闪人。
说起来这二人能这么快走到一起,左霓裳现在能过上半隐退的生活,还真要多亏了自己!左霓裳本是个常年在外奔走忙于帮务的人,邵九州也另有差事,然而自从自己当了邵九州的徒弟,邵九州这才获得了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够成天到晚追着左霓裳四处跑。这情形落在左霓裳的师傅,即大刀盟的副帮主之一的疾风剑陆渊亭眼里,看二人情投意合,索性答应了两人的婚事。现在左霓裳已辞了大多数帮务,很少出门,而邵九州又只需要教自己这一个徒弟,所以二人在自己出师前至少还有三年清闲日子好过。
如此看来,方胜觉得自己当真算得上“居功至伟”,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又想到邵九州和左霓裳答应他明天指点他武功,方胜不由心里一热,脚步就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