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的骑射,曾经让明军为之闻风丧胆,羽箭带着骑拥有比明军的箭矢、火铙更大的射程,建奴使用的又是重箭,羽箭落下,中者立伤,阵型瞬间为之混乱,继而崩溃。
实际上,由于是在起伏不定的马背上射箭,并且还要控马、前行,骑射的精度根本无法掌握,只能形成一个大概的面覆盖,很稀疏。
而在历次的交锋当中,建奴也摸索出明军火铳的射程,早就远远超出从前,骑射虽然还能有一点优势,已然不大。
在骑兵冲锋的情况下,往往是形成多排横列,像潮水一样,一排一排地扑上去,为了给骑兵冲刺的空间,避免前面的骑兵影响到后列,实际上骑兵的阵型不可能太密集,前后排之间也都会有一定的间隔。
建奴的骑兵现在就是呈这样一种阵型扑了上来,而为了抢在明军火铙射击的前面,他们往往在进入射程以后,就开始拉弓射箭。
由于距离比较远,又都是一两排的齐射,甚至说能叫作齐射,命中率可想而知是如何的低下。
大多数羽箭,都未能射到明军阵中,有一些落在重步兵身上的,立刻是被弹了出去,至于排成五列的火铳手,也有几个“不幸”中箭,但是没有人被命中要害。
这样的杀伤力,自然无法撼动军纪森严的东江军,甚至只会让他们士气更加高昂。
建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第一波五列骑兵的身后,第二波就采取了缓慢逼近,然后下马齐射,再进行冲刺的战术。
而在这个时候,明军的火铙发出了第一次齐射。
辽东地这些年。不管多忙。李彦对技术地关注始终不曾减弱。这种“关注”使得技术地进步飞快。不时都能传出令人振奋地消息。
辽东地区地技术进步。被广泛应用在工业生产之中。在辽南、在东江。这些李彦说话越来越权威地地方。工业厂矿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成为非常发达地工业区。
这也是努尔哈赤无法理解明军不种地。却能养活庞大人口。并维持一支精干常备军地原因所在。辽海两镇发展地是工业。才可以在贫瘠、有限。但是资源丰富、交通方便地土地上。建立一个强大地团体。
辽海地工业产品销往朝鲜、日本、京津北直隶地区、山东半岛。顺着海岸线向南。到南直隶、浙江、闽~。甚至是南洋、西洋。
辽海地工业技术。当然也会优先使用在军工上面。事实上。很多先进地技术。都是来自于军工体系。这个体系。拥有当前最为先进地技术和生产能力。
明军地火器虽然一直没有根本性地变化。譬如李彦一直想发展后装地击发枪。这是他能看到地技术前景之一。但是击发枪使用地不是燧石。如何实现定装子弹地击发。他也不知道具体地办法。
不过,明军的火器也一直都在不停地改进,击发枪虽然做不到,枪弹地定装化却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出现一种纸壳地定装子弹。
由于击发技术的欠缺,这种子弹还是要有燧石火星点燃发射药,因此在发射之前,还是要揭掉纸壳弹地底帽,露出里面的火药,然后整个塞进枪膛。
虽然还是原始的技术,但是细节上的改变,使得火铳的射速、射程、以及弹丸的速度都在不断提高。
鼓点声中,明军的第一排火铳手扣下了扳机,与建奴的齐射不同,弹丸是直线杀伤,而在有效射程之内,即便不中第一排的骑兵,也可能命中第二排。
当然,同羽箭一样,火铙的射击也不能做到点对点的杀伤,虽然有大致的瞄准,最终还是要靠密集的弹丸才能带来可观的杀伤。
明军的这次齐射有些与往常不同,是由第一排抢先开火,然后再是最后一排射击,依次向前。
到第二轮的时候,最后一排完成射击转身通过重步兵阵型中间的空隙退到后面,然后是倒数第二排、第三排,都是完成射击以后后退,只有第一排因为是最早射击,射击完成以后,他们会对手上的火铳插上刺刀,进行换装,等到后面四列射击后完成撤退,他们就直接退到重步兵的通道里,对这些结合部进行保护。
在建奴骑兵冲上来之前,明军完成两个轮次十排的齐射,密集的弹丸让前面几排骑兵损失殆尽,而后面的骑兵试图下马射箭,但是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是穿着板甲的重装骑兵,身穿轻便甲的火铳手已经退到后面,其结果可想而知。
建奴的打法粗犷而简单,然而,在遇到复辽军的时候,往往处处受制,用李彦的话来说,这就是一场工业文明的军队,与游牧文明的军队的一次正面碰撞。
就在这些骑兵齐射的同时,明军后面的炮阵也终于上来了……
天启五年的这场决战,对于建奴和关内的大明来说,甚至对于世界历史来说,都有着极为深远的意义。
东江军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凭借火器、铠甲,以及战术上的优势,采用强硬的打法,与建奴展开了一次火星撞地球一般的正面碰撞。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但是在冷酷的建奴大军,以及军纪森严的东江军精锐面前,已经来不得半点取巧。
火铳与骑射的对决,火炮对骑步兵的远程杀伤,乃至重步兵与骑兵的终极对话,都充满了血与火的冷酷。
在明军火炮的威慑,以及不断向前的压迫之下,建奴不得不用骑兵展开正面的冲击。
虽然,建奴的骑兵遭到了火炮与火铳的弹雨急袭,他们的表现却也不愧为东方世界的一支强军,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他们终于撞上了严阵以待的重步兵方阵。
此刻,建奴后阵的努尔哈赤已经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精明如他,自然能够看出自身的不利因素,那就是损失不起。
然而,如今的战略态势,又必须用强力去打破,不然,等待后金的依然是灭亡一途。
建奴唯一的期待,就是骑兵能冲垮对面的步兵枪阵,骑兵对步兵,终究还是有优势的。
只要打赢这一仗,哪怕是损兵折将,后金也可以顺着一路杀下去,杀到朝鲜,夺取明军后方的城池,掠夺粮食和人口,进行补充。
然而,明军的强悍远远超出建奴能够想象的程度,明军的重步兵在建奴骑兵的连续冲击之下,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可能倾覆。
然而,不过建奴骑兵如何冲,哪怕是死,这些重步兵还是牢牢握着手中的长枪,向着身前的敌人。
重步兵岿然不动,是给身后的火铳兵、炮兵,以及两翼的骑兵争取机会。
重步兵,也成为这次战斗中最为关键一环,正是他们扛住了建奴骑兵的冲击,才给了火铳兵、炮兵大量杀伤建奴的机会,也才给了骑兵反击的机会。
虽然,看上去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能冲垮那些已然变得很薄的重步兵阵列,癫狂中的努尔哈赤还是在喷出一口血以后,冷静下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现在撤退,我们还能回到建州去,要是再不退,再这样耗下去,那就要灭亡于斯了……”
虽然手下的将领和贝勒并不甘心,努尔哈赤还是强硬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随后陷入昏迷的状态。
想要在战场上撤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建奴不得不留下一支大军断后,要不是宽甸那支偏师暴露了行踪,威胁到义州,骆养性是肯定不会放弃追击到底的。
此战大胜,建奴的损失达到一万余人,包括伤亡及被俘虏的,特别是负责断后的那支汉军,几乎半数以上都选择了投降。
以往,明军与建奴作战,胜少败多,甚至有建奴过万不可敌的说法,就算是在这些年,建奴军事行动多有不利的情况下,建奴也觉得明军是仗着城坚炮利,野战还不是建奴的对手。
而今天这一仗,彻底打破了建奴野战无敌的神话,在正面对战,数万人的规模,兵力上甚至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建奴却遭到了失败,这是之前无法想象的。
当然,这一战东江军的伤亡也很大,特别是重步兵在硬抗建奴骑兵的战斗中,伤亡过半,而且受伤的,大部分都是无法治愈的重伤,甚至连能够活下来的也很少。
在最后的决战中,有不少火铳手加入重步兵的阵列,充当枪阵中的一员,单薄的铠甲,让他们缺少重步兵那样的防护力,在战斗中伤亡也很大。
不过,骆养性认为这样的损失是值得的,事实上,虽然那支偏师的存在,使得东江军不能深入追击太多,但是前前后后杀伤、俘虏,以及造成建奴兵丁逃散,总计超过万余人,等于是在建奴已经很虚弱的身体上割了一刀,使其更加孱弱不堪。
事实上,更重要的影响还在后面,此战打破了建奴无敌的神话,却塑造了东江军神勇的形象,必将对辽东地区的民众,以及周边的势力造成影响,从而使得辽东形势发生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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