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三人迅速地赶到了乾清宫,只见一班阁臣和兵部尚书王永光,以及老魏、王体乾、李永贞等人都在,看架势似乎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朱由校一见三人来到大喜,当下命王永光将情况介绍了一下,王锐等人听罢心中不由得猛地一震,心说原来果真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原来蒙古的林丹汗使人传来了消息,就在十几天前,努尔哈赤亲统大军,分兵八路进攻巴林部,击斩了该部台吉囊努克,然后尽收其畜产胜利班师而回。巴林部的部分台吉也率部逃入了科尔沁境,并归顺了努尔哈赤。
紧接着山海关又传来了消息,努尔哈赤为泄宁远之恨,乘着大胜之势,派遣其大将阿济格与阿巴泰率一万五千精锐的八旗军由喜峰口入长城,乘胜攻入明境,攻克了京畿内诸州县十二城,掠夺了银钱百万、牲畜无数及军民数万,撤退时又击溃了三屯营和山海关的援军,然后才扬长而去。
这两个消息可说是立刻令朝廷炸了锅,努尔哈赤不是在宁远大捷中被击成重伤了吗?怎么如此快就已经完全康复过来,并亲率大军横扫了巴林部?
那个林丹汗也够窝囊的,朝廷本来还一直指望着他和他的蒙古诸部能够有效地对努尔哈赤形成牵制作用,结果是这个曾经是强横一时地蒙古帝国的最后一位“汗”非但没有能遏止、牵制住努尔哈赤。反倒是被其不断蚕食领地,对蒙古诸部的控制亦是越来越弱。
这也使得朝中地大部分人更加坚持一贯的观点,那就是非我族类绝不可信。想要指望着联合蒙古诸部来对抗建虏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努尔哈赤率军突袭巴林部虽说是令人吃惊,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事情,最头痛的人是林丹汗,还轮不到大明朝廷来过多地操
可阿济格与阿巴泰却是率军突入了长城防线,并在京畿地区大肆劫掠了一番后方才退却,这已经差不多威胁到了京师的安全,并丝毫未将明军放在眼里,直视大明朝如无人之境一般。
若是真的就这么任由其离去。此番朝廷的脸可谓是丢得大了,举国上下刚刚因宁远大捷而振奋起地那一点士气恐怕就会因此而重新跌落到谷底。
因此这一次就算是最保守的人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赞同对阿济格与阿巴泰进行阻击,一定要在其彻底逃离关外前予以痛击,否则又如何对举国上下一个交代?
是以在信王、王锐他们来之前,乾清宫内众人对于此事的反应就已经定下了一个“打”的基调,只是具体的策略仍需商议而已。而且包括皇帝在内的大部分人的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不需多说,这自然是威武侯王锐无疑。
王锐在听完王永光的形势介绍后心里也已经是雪亮,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是推脱不过去了,龙骧卫看来必定是要出击。
对于这点他倒是不担心。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龙骧卫厉兵秣马已久,眼下也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是该扬眉剑出鞘地时候了,他要用这一战打出龙骧卫的威风,打出无敌火器的威风,也打出自己的威风,要用实际来证明他的确就是逆天改命之人。经过这一战,大明天朝的命运也将从此改变!
不过也正是由于这一战的重要,所以王锐也显得非常小心谨慎,他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要先见所有的情况和他人的意见弄明白才行。
看到王永光已将情况介绍完毕。朱由校扫视了殿中的众人一眼,淡淡地开口说道:“建虏如此猖狂,未将朕放在眼里,更是未将我大明与大明之军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因此朕已决意痛击阿济格与阿巴泰二寇,不知众卿有何良策?就请快快说来与朕听听!”
此事可是非同小可,每个人都很谨慎,若无绝对把握是不肯轻易开口地。所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并无人出声。王锐也没有做声,他心知此番自己与龙骧卫已注定是主角,更是不急于开口,务要争取将每个人的态度都搞清楚再说。
少顷之后。仍然是王永光开口说道:“禀皇上。据兵部得到的最新消息,阿济格与阿巴泰二贼是借道了蒙古朵颜部。自喜峰口偷袭而入。但离去时却并未再次借道朵颜,而是在击溃了我三屯营、山海关的援军后,沿前屯、高台堡一线缓缓退却,看样子是想渡过小凌河、大凌河返回广宁,状极嚣张!”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兵部眼下可已有了章程?”
王永光急忙恭声答道:“回皇上地话,臣自得报后就已经召集部议,以臣等所议,方今之计应命王之臣、袁崇焕调集关外之军,在高台堡、宁远一线对阿济格与阿巴泰二贼展开阻击、袭扰,尽量迟滞其行军速度。同时自京师遣一精锐之师星夜追击,然后再与山海关的精兵合兵一处从后赶上,前后夹击,重创阿济格与阿巴泰贼军!”
朱由校直到此时才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点点头说道:“兵部所议朕看似乎可行,但不知众卿可还有何妙策?”
今天在这里的多是文臣而非名将,在军事方面并无多高深的策略。此刻见兵部的方略确实似乎可行,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已经点头通过,因此也无人再想去出风头,生怕一不小心反倒是露了怯,是以纷纷点头附和,做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
王锐却暗暗叹了口气。心说怪不得历史上明朝在与后金地作战中屡屡都会落在下风,其最关键处还是在于朝廷上地这帮“大佬”们比起努尔哈赤、皇太极等枭雄来实在是相差太远。
这帮“大佬”们搞起党争和内部倾轧来倒是天下无人能敌,可若是谈到战略、谋略就与努尔哈赤、皇太极等人差之甚远了。即便偶尔出几个名将。到最后也是因为“大佬”们地瞎指挥而不得不饮恨收场。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看来如果不能解决最高决策集团地羸弱问题,即使是武器装备再先进,下面地武将们再能打,也早晚都会被这帮“大佬”们给葬送了不可!
就以适才兵部的这个方略为例,不想办法集中关外与山海关的优势兵力对阿济格与阿巴泰部围而歼之,反倒是要从京师调集精锐千里奔袭去追击,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一样。也犯了兵家劳师、疲师远征的大忌。
若不是眼下的龙骧卫已经不能拿普通的精锐之师来衡量了,王锐真恨不能立刻骂娘不可。
小皇帝由于累次亲眼见证了奇迹,所以对自己和龙骧卫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信心,相信自己必定会再次创造出奇迹还能理解。但他王永光凭什么如此高看自己和龙骧卫?凭什么这么有信心自己和龙骧卫能创造出奇迹?
如果答案是否定地话,那兵部的这个“妙策”和将自己和龙骧卫往火坑里推又有何两样?
一想到这里,王锐差不多肯定了这多半又是老魏玩的一手“借刀杀人”之计!
在老魏看来,龙骧卫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奔袭千里后仍能击败数倍于自己的强敌。到时候自己就算是不死在阿济格与阿巴泰的手里,也会因战败而被问罪。
自己和龙骧卫一直以来创造的神话一旦被打破,不但声名从此一落千丈。也会在皇帝的心中大失宠信,一下被打回原形。
老魏也很清楚自己和龙骧卫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眼下机会终于来了,他也给你下了个有毒的香饵在那里。想吃吗?那就要冒着被毒死的危险!此计地确不可谓不毒矣!
原本他一直对于放任小皇帝听天由命一事颇有些歉疚,但此时更加清醒过来。如果老魏不除,眼下已经腐烂了的最高决策集团不来个大换血的话,自己想要逆天改命扭转乾坤的想法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在这一刻,他已愈加坚定了除去老魏的决心!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闪过王锐的脑海,他不由得暗暗一笑,心说老阉狗此番虽然算得是精明。但却仍然低估了龙骧卫。
以他老人家的那点子军事上的见识,又怎能知道眼下的龙骧卫早已经突破了这个时代精锐之师的概念和标准,是自己精心打造出来地一支凌驾于时代之上的无敌之师,现在正需要实战来检验和进一步的磨练。
若是没有什么难度的话。反倒显不出龙骧卫地厉害的价值了。现在老魏的这个“借刀杀人”之计正是个挑战和契机,自己和龙骧卫就是要能人所不能,再创奇迹,由此一战而名扬天下。就此逆天改变命运,让历史的车轮进入到一个全新的轨迹!
一想到这里,王锐浑身的战意不禁熊熊燃烧起来……
朱纯臣乃是名将之后,自然也觉察到了王永光这个“妙策”的不妥之处。他刚想站出来说上几句,却忽然发现了王锐一脸笃定的模样。于是略一沉吟后终于选择了不开口。
对于自己地这个爱婿。他也有着一种异乎寻常地信心。眼见他既然如此笃定,那就肯定是很有把握。自己且先看看他是如何打算的再做道理!
信王却没有朱纯臣那般见识,他在军事方面懂得还不如乃兄多,但是对于王锐地信心却丝毫不在皇帝和朱纯臣之下,甚至是尤有过之。
他看到皇帝同意了兵部的方略,心中也忍不住一阵激动,当下第一个站出来奏道:“皇上明见,既如此,臣弟举荐可由威武侯担当此重任。率领龙骧卫追击歼寇。相信其必能凯旋而归,扬我大明之威!”
王锐见状不由得暗暗苦笑,他当然知道信王并不是在害自己。也不是与老魏沆瀣一气,只是因为对自己有着绝对地信心而已。可是眼见这位小王爷并未看出老魏的奸谋,反倒是主动跳出来被人当作了枪使,心下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郁闷。
果然,老魏的眼中露出惊喜地神色,显然是没想到信王竟会如此配合!
他急忙暗暗朝顾秉谦等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位阁臣也非常识趣,立刻纷纷站出来附和。异口同声地认为此重任自然非威武侯及龙骧卫莫属,相信这一次侯爷定能扬我大明神威云云。
朱由校闻言大喜,哈哈笑道:“众卿之言亦正合朕意,以朕观之,眼下满朝也惟有威武侯堪当此重任!但不知王卿意下如何?”
说着,他笑吟吟地转向了王锐,眼中满是期望的神色。
王锐神色不变,踏前两步,跪地昂然说道:“蒙皇上如此信任,臣岂能不竭尽全力誓死以报?请陛下放心。臣此去定当击破建虏,扬我天朝神威!”
朱由校猛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这才倏地停住脚步兴奋地说道:“建虏如此猖狂,朕亦恨不能亲自上阵杀贼以雪前耻!但龙骧卫既是朕的亲军,王卿率之击寇亦等同朕亲去一样!朕相信王卿定能再创奇迹,绝不会令人失望!”
王锐从他的话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信任与希望,忍不住也有一些激动,心说我可能改变不了你早逝的命运,但却要争取改变你历史上原有的名声。让你在临死前也要有短暂的灿烂辉煌,也算是稍报了知遇之恩吧!
不过他很清楚这一战对自己和龙骧卫也是个极大的考验,绝非是凭热血***就能成事。
因此他极力压抑着激动地情绪,只是慨然应道:“皇上放心。臣定当不负圣望!不过微臣还有两个请求,还望皇上能够答应才是!”
朱由校重新坐了下来,点点头笑道:“只要能击破贼寇,无论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王卿但说无妨!”
王锐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不慌不忙地说道:“臣此番前去追击贼寇,仍少不得关外与山海关之军的配合。既然事牵多方,若是不能统一指挥。到时如因配合出现了问题而放走了贼寇。实诚为可惜也。所以臣请求皇上授予锐此番节制关外与山海关之军的权力,若不能如此。则臣实无把握可言!还望皇上明鉴!”
朱由校闻言毫不犹豫地笑道:“此番王卿是代朕出征,引军到处如朕亲临,关外与山海关之军自当由卿节制!朕即刻就会拟旨,此番追击贼寇,关外与山海关之军全部由威武侯节制,一切都要听从其调度。无论是谁,抗命不遵者立斩不赦!除此之外朕还有尚方宝剑相赐,这一点王卿且放宽心就是!”
王锐暗暗松了口气,心说有了这点就好办多了。虽说那帮骄兵悍将仍未必能服气,但自己原本也没指望着他们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否则就怎会需要他来出马?有了节制各路兵马的权力,到时候只需要他们负责外围就好,最起码不再会给自己添乱就行。
他急忙叩首谢恩,又继续说道:“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臣一旦出征后,就会一切临机决断,对于朝廷甚至与皇上的命令都有可能不再遵从。对此臣先将话说在前面,还望皇上能够体恤臣的难处!不过请皇上放心,臣既然敢放此言,一切后果自也由臣一力承担,绝不会委过于他人便是!”
若是换了一般的人,绝不敢跟皇帝提此条件。但王锐心知朱由校对自己的信任,而且也摸透了他地秉性。知道只要最后的结果能令其满意,其余的都不太要紧。
况且他已经猜到了老魏的阴谋,当然知道这老阉狗必然会借着近水楼台的方便在皇帝的面前设法给自己添乱。
既是这样,还不如先将话挑明了说。反正此事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是失败了,他就算是找任何借口也没有用,所以倒不如眼下就将所有的责任都抗上,条件就是一切我说了算,其他任何人别来添乱就行!
果然,朱由校听罢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一笑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这个道理朕自然明白!王卿放心,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非是对你绝对信任,又怎会令你代朕出征?战局瞬息万变,一切自是由你临机决断!”
王锐大喜,当即叩首说道:“皇上圣明,臣定当不负圣望,破虏而还!”
朱由校点点头笑道:“既如此,王卿打算何时出兵?”
王锐毫不犹豫地昂然答道:“兵贵神速,臣打算今夜就起兵动身追击贼寇!”
朱由校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心中自是高兴之极,当下轻咳了两声说道:“好,好,既然这样,王卿上前听旨!”
王锐连忙伏地垂首,只听朱由校朗声说道:“太子少师、神武将军、威武侯王锐率龙骧卫代朕出征追击贼寇,特授总兵衔,赐尚方宝剑,节制关外与山海关各路军马!其余阁部、兵部全力配合,做好出征前的一应军需准备,不得有误,钦此!”
顾秉谦等人和王永光也急忙跪下,和王锐一道领旨谢恩。
由于军情紧急,众人也不再多耽搁,立刻告退出宫,各自准备相关的事宜……
朱纯臣与王锐并马而行,有些不无担心地说道:“此行恐怕是多有不易,贤婿可有把握么?”
王锐淡淡一笑说道:“兵凶战危之事,自古以来也无人敢言必胜,小婿亦只能说定当竭尽全力而已!眼下国家有难,皇上有难,小婿深蒙圣恩,自当挺身而出,无论如何再无委曲求全之理!岳父大人放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龙骧卫厉兵秣马已久,此战定会击破建虏名扬天下!”
朱纯臣展颜笑道:“贤婿说地是,是我多虑了!今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贤婿尽管放手去战,这里一切有我与信王照应就是!”
王锐在马背上拱手为礼道:“多谢岳父大人关心,军情紧急,月儿和瑾儿那里就烦劳岳父大人知会一声和好生照顾了!”
朱纯臣哈哈笑道:“家里的事情贤婿不必挂念,待你凯旋归来时,就差不多快到了大婚之期呢!你此番立下赫赫之战功,就当是送给月儿和苏姑娘的最好礼物吧!”
王锐也大笑着应是,随即与朱纯臣拱手道别。
由于时间紧迫,他一样来不及回府去交代事情了,当下只是派了名亲兵回去向谢天博与晴儿、芸儿等说明一下情况,自己则带了王谦等亲兵护卫飞马直奔龙骧卫地大营而去。
没多久的功夫,号炮与号角之声在龙骧卫大营上空响起,那是大将军升帐了!
王锐端坐在帅案后,看着一干将佐全身披挂昂然直入帅帐,心中忍不住热血***,仿佛已经看到了袅袅升起的战火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