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周天姬扁,乃是前任周天烈王之弟,上前任周天安王之。
由于古时庙号都是先人挂了之后由后人评定,因此姬扁周显王的庙号还没有问世,即便问世吴狄也不见得能从脑中找出关于他这个人生平事迹的半点一丝来。
不过,根据大哥的说法和景监的介绍,这一任的周天姬扁却是比他父亲安王和他哥哥烈王是亲秦。
九年前烈王病逝,战国诸侯之中只有秦国献公亲自来洛阳祭奠,而其他诸侯能派一个不痛不痒的小小官吏来就已经是大大的给了面。因此在七年前,当献公在石门大胜魏国公叔时,姬扁便派特使庆贺,特赐给献公代表了周王室高荣誉的战神礼服——!
三年前,大哥嬴虔代表献公来洛阳纳贡,姬扁听闻嬴玉即将及芨(女十五岁,可嫁人生。)便特别赐下了只有周王室的王女公主有资格穿戴的袍服作为嬴玉的冠芨服。
这一次秦军独立对抗六国,景监奔赴洛阳还未面见周天,老太师就可以一言决断将国库之中的储备给出一半以资秦国。而见了之后,姬扁是豪爽倾其所有帮扶秦国,虽然先早景监开口解借物资之时便言明日后加倍奉还,可以一国的国库出入来计,倾其所有来助,这显然已经出了“滴水之恩”的范畴。
当下吴狄也不敢造次,也不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相貌平庸地胖叫做姬扁这样一个名字而对其轻视。急忙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个臣参见国君时用的大礼。
姬扁虽然放肆大笑,但时间也是把握得极好,等吴狄刚刚拜倒,这便大笑着上前来扶:“你便是公狄吧?无须多礼,论辈分,咱们还是同辈兄弟,见了公虔,孤王还得称一声哥哩!”
|&t;虔也是恭恭敬敬的拜下。而渠梁和嬴玉等人自然也是就在这广场上行起了参见之礼。
“哎哎!起起!孤王是见不得这事……”姬扁这次面上的表情却是真的急了,竟然一个一个的去扶,口中连道:“孤王这洛阳城早就不兴这个了,没见孤王将这侍卫都散了么!”
姬扁虽然去扶。但却也阻不了众人行礼,当下姬扁只能无奈道:“好了!礼也行过了,都起来吧!走走,随孤王去殿里说说话去……”
当下姬扁领头。众人这便踩着白玉台阶向正殿行去。
入得殿内,扑鼻而来的竟是一股淡淡的陈腐气味,却见殿里陈设早已老旧不堪,甚至殿角梁柱上还爬着蜘蛛网。而殿内站立伺候地宫人也不过寥寥十数个而已。偌大的宫殿竟然在这炎炎夏日呼呼的往外刮着寒风。
“都坐,不必拘礼。”姬扁很是随意的在主位青铜王座上跪坐好,大殿里。除了上大夫之外只有老太师和另外三个年老地官员作陪。双方按照主客礼仪坐好后。姬扁双手撑着桌案很是随意的笑道:“昨日听闻你哥仨竟然齐齐来了。孤王高兴的半夜都未曾合眼。今日起了个大早,还在想着你哥仨几时来见。却是不想有人在打这老鼎的主意!”
听着姬扁如此说道,众人除了吴狄之外,皆是大骇。
昔日,楚庄王为讨伐外族来至洛阳,周定王派大夫王孙满去慰劳,楚庄王借机询问周鼎地大小轻重。王孙满说:政德清明,鼎小也重,国君无道,鼎大也轻。周王朝定鼎中原,权力天赐,鼎的轻重不当询问。因此楚庄王问鼎,大有欲取周王朝天下而代之的意思,结果遭到定王使者王孙满的严词斥责。
而眼下姬扁信口说来,竟然是要往吴狄身上也扣上一顶“问鼎”地帽。
大急之下,景监第一个跳将起来拱手道:“我王明鉴,公狄不过是一时好奇,并非……”
“停停!莫急!莫急!”谁知姬扁却是开口打断道:“景监将军莫急,千万不可将孤王之意想左了去。孤王嘛,怎么说呢……这个公狄啊,你是怎能算出这鼎能煮两匹战马?你却是用鼎煮过么?”
这时听得景监起来辩解,他也听出了之前姬扁话中暗含之意。听着姬扁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吴狄虽是纳闷,可也要答:“回禀我王,狄本在家中是做屠户,经常杀牛杀马,近日少梁一战,狄便杀了许多战马,用大锅煮食,多少能估算一二……”
“哦!”姬扁听了点头,却是砸吧着嘴巴随口说了一句:“唉!不提也罢,一提起来,孤王似乎已经三年没吃过马肉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孤王今日起的早,还没用过早食,你哥仨便陪孤王一起用食吧!”
当下姬扁命人送来食物,只见主菜是一小鼎炖鹅肉,配菜是清水捞过的
韭菜和一碟老面馍,一大碗黄黄地粟米饭,嬴虔、嬴三人看着面前食物都是一呆,却是拿眼看向了景监。吴狄见身旁景监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三人便双眼一红,流下热泪来,但听嬴渠梁突然喝道:“大哥!传令铁卫,杀一匹战马烹煮。”
“是!”嬴虔立即起身出殿传令,而姬扁听了却是急道:“不可!战马不可擅杀!”
谁知嬴渠梁却是从席位里扑了出来,拜倒在地,悲呼一声:“我王……”接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虽然不知就里,吴狄却也是随着嬴玉、景监也行至殿中跪倒在嬴渠梁身后,对此不解的吴狄便向身旁景监低声问道:“何事?”
景监声音有些哽咽,低声道:“我王平日里……就是食用如此腌糟之物。”
腌糟之物便是指姬扁平日里食用地食物。就姬扁地地位而言是在是太寒酸太粗糙了。而且之前又听姬扁曾言三年未曾食过马肉,却是让嬴渠梁等人心中感觉悲苦不已。马肉这东西,就后世人而言,性苦寒,有臭味,不好吃,或许有些人一辈难得吃上一次。可在战国时代,尤其是马为重要军备物资的时代,一个国君竟然三年都没有吃过马肉。给人的感觉只能是太过寒酸。
原本吴狄对姬扁招待大家的食物并没放在心上,还道这只是普通的早餐,谁知道这里面却还有如此典故。当下一想,却又是想起昨日入城后。偌大一个洛阳城,吴狄竟然没有看见过一个周国骑兵,并且今日早间接众人入城的车也是牛车。
周国地处秦、魏、韩三国交界的三川之地,百多年来王室逐渐衰落。领地也是日渐被蚕食。眼下整个周国除了负责城池治安的几千城卒之外,根本就养不起军士,也无军队可言,这也是为什么周国能够支持秦国十多万件青铜兵器和万辆老旧战车的原因。周国被三国包夹在咫尺之地。除了每年少得可怜地土地赋税和城市商税,根本就没有别的进项,即便想养军队。也怕是养不起、养不活。
也就在吴狄思索中个关系时。一时间殿内的哭声也是大作。却是周国的上大夫和老太师这一帮老臣也是扑出来跪地恸哭。
只听姬扁苦笑无奈,却是叹息一声道:“唉!渠梁啊。你地心意孤王明白,你一定要让秦国要强盛起来,要学你公父,学大周的文王武王,不要学孤王这等模样哩。这秦国若是强盛了,孤王也是高兴哩!”姬扁说道此处,竟也是双眼流下泪来,此时的姬扁哪还有一个青年人的样,看起来像是饱经沧桑、风烛残年地老人一般。
老太师听了,却是悲呼道:“我王!我王勿忧,也勿自弃。周室尚有三百里王畿,数十万老周国人,只要我王惕厉自省,周室必当中兴!”
“哈哈!三百里王畿……”姬扁双眼泪涌,面色涨红,却是喝道:“三百里王畿,去岁夸、柏两城便已经向魏国交粮纳赋了,欺我不知么!如今我周国便只有一座王城和五座城,三百里王畿,天大的笑话!”
“臣……万死啊!”老太师听的悲痛,竟是“咚”的一声用头重重槌在地上,径自撞晕了过去。
夸、柏两城地处洛阳以南,靠近魏国地华山大营。去岁秦国割地求和,交割之时魏军顺道突进,却是把周室的夸、柏两座小城也一并接收了过去,此事老太师一直隐瞒,却不想姬扁竟然早就知道。
见老太师悲愤国度,以头杵地意欲自戕,场面上一时也是乱了。姬扁急忙扑了出来,推开众人扑到了老太师身上,将老太师抱在怀里,却是哭诉道:“老师啊老师,老师之心,难道孤王不知么?惕厉自省、振作自,可老师又知否我周室将亡,非人力所能挽回!我周室以礼治天下,战国以力、以杀戮霸道而治天下,两者犹如冰炭不可同器。然则方今天下,王族鄙视,庶民摈弃,礼崩乐坏,瓦釜雷鸣。而今周室,连王畿国人且都纷纷逃亡于各国,以何为本振作中兴?老师啊老师,以为孤王就不想中兴么?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姬扁说的悲恸,一时间殿内又是哭声大作,嬴渠梁受不住这番悲情攻势挤兑,却是恸哭之中脱口而出道:“周秦同气连枝,秦国但有一息尚存,定全力护持匡扶周室!”
待嬴渠梁话出口,吴狄就是脑中一道闪电,心中却是豁然开朗,看着姬扁不由心中鄙视:“好你个死胖,竟然对我兄弟用这苦肉之计!”
不过转念一想,却是现这胖竟也是个智之士,先是下血本向秦国示好,又在众人面前装穷叫苦,还整出这么一个三年不曾食过马肉地由头,引来老太师一头撞地自戕地悲情表演,只为换得秦国地一句承诺。
细细想来,这胖也是很不简单啊
上大夫樊余也是恸哭,却是哭诉道:“我王。昔日吴王阖闾兵败越国,后夫差继位,每天必使人喊:夫差,汝敢忘越国之仇焉?夫差涕泣:不敢忘呼!隐忍筹谋,终破越国!今日我王既然知耻,当图强之!秦公厚谊,愿匡扶周室,周室当兴矣!”
樊余话语出,还在恸哭的嬴渠梁和景监两人终于齐齐色变。想来却是已然清醒自己中计了。
可谁知姬扁却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却是哭道:“上大夫莫再劝了,孤王心里明白,民心即天心。此乃天亡周室,无可挽回也。昔日武王伐纣,天下山呼,八百诸侯会于孟津。那是天心民心。今日周室若是图谋与列国争雄,当只会灭得,不为而守或可有百年芶安。周秦连枝,只求日后若是秦国得了天下。惟愿留我姬氏孙芶且残存之地耳……”
姬扁此话出口,吴狄、嬴渠梁、景监三人一时呆了,吴狄想不到姬扁此番大戏连台。原因竟然是看好秦国有朝一日能够夺得天下。竟是提前按下伏笔。要渠梁留下承诺,日后夺得天下之后不灭周室。
|马蹄笃笃而来,马驰到近前,随即听见一声战马悲嘶,竟是这便将战马一刀杀了。吴狄不想渠梁受人激将做下承诺,当即立身而起道:“大哥不曾习得解马之术,二哥且随我去帮手,莫让马血污了殿宇。”
=到后脊梁被人一捅,当即醒悟,道:“也是!大哥鲁莽,我俩去帮手。”言毕起身便走。
看着嬴渠梁和吴狄两人竟然就这么干干脆脆的起身就走,一时让恸哭的姬扁和一众周室大臣愕然了,这哭声也渐渐的止了下来,众人都是面面相窥,暗呼奈何!
吴狄拉着嬴渠梁行至殿外,兄弟二人对视一笑,这便上前帮手嬴虔杀马。
吴狄的三刀解牛之技,此时自然再次派上了用场,之见吴狄以大哥那把叫做天月剑的圆月形弯刀为器,唰唰唰便将整张马皮剥除,正待肢解马肉,却现没有器物装盛。一时兴起,这便提剑走到场边再次打量起九鼎。
所谓九鼎,其实并非都是一般大小的九个鼎。夏朝初年,夏室划天下为九州,州设州牧。夏令九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派人把全国各州的名山大川、形胜之地、奇异之物画成图册,然后派精选出来地著名工匠,将这些画仿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
九鼎分别名为冀鼎、兖鼎、青鼎、徐鼎、扬鼎、荆鼎、豫鼎、梁鼎、雍鼎,按其所代表之州的土地大小,物产丰简命名铸造,各自的尺寸都是不同。吴狄观来望去,却是看好这代表了秦国和西戎之地的雍鼎正好能煮一匹战马。已经来到殿外观看吴狄解马地姬扁见他围着雍鼎打转,却是笑道:“方那扬鼎能煮两匹,这雍鼎莫非可用来烹煮一匹?”
吴狄点头,却是笑而不言等待姬扁下文:想来这胖心思机敏,应该不难看出吴狄用意吧。
果然,姬扁斜着脑袋想了一想,当即道:“孤王不信!你眼果真如此之毒,只是看看便能算出其中肚量,来人!将这雍鼎洗刷干净,看看到底能不能烹煮一匹战马!”
太师已然送去太医处整治,上大夫当即出言道:“我王不可,这九鼎乃是祭祀天地的器物,代表天下九州,不可轻侮!”
“上大夫,孤王且问你!”姬扁却是满脸戏谑,向樊余问道:“这九鼎摆在此处多少年月,又用来祭祀了几回天?天下九州,眼下早就不为周室所有,这九鼎便只能用来煮食一途耳!”
当下姬扁不听老臣劝慰,执意让人将这雍鼎洗刷干净,用来煮食马肉。
没成想吴狄果然眼毒,一匹肥实战马肢解之后,这雍鼎装来恰好。当下便在这洛阳王城的正殿广场前,架起柴火用九鼎煮食马肉,吴狄又在肉中投放了阳谷秘制的五香粉,当下让姬扁等人吃地是胃口大开,赞不绝口。
姬扁吃的满嘴流油,却是大笑道:“好好!有这五香粉佐肉,果然是美味非常。日后知晓每年送些五香粉给孤王享用,孤王便别无所求了。公狄啊,看这九鼎放在孤王此处也无大用,道不如给你用来烹煮这美味。”
姬扁随口笑言,吴狄却是听了大乐,当下扑到殿心下拜,高声道:“谢我王赏赐!”
一时间这大殿之内的人等,尽是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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