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有消息了
812:有消息了
今夕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几乎可以用惨绝人寰来行动,鲜血洒满了整个地上。
看着血液顺着梯田,缓缓地向下流动,陈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不管是谁,竟然将今夕心里最纯净地地方污染成这个样子,格杀勿论
但是,在杀意之外,另一头牵动陈耀神经的,是柳玥的安危。
“玥,你在哪里?”今夕大声地叫道。
如同一个迷路的小孩,四周焦急地搜寻自己的亲人一般,现在的今夕也是这种状态。
这时,一阵急促的呜呜声传到今夕的耳朵,顺着呜呜声,今夕的眼睛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
一把推开这块巨石,看见柳玥正躲在石头后面啜泣。
“今夕,他们全都死了吗?”柳玥瞪大了眼睛泪汪汪地看着陈耀。
今夕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哇的一声,柳玥便扑出来,抱住今夕。
眼泪顺着脸颊,打湿了今夕的衣衫。
“好了,不要哭了。”今夕摸着柳玥的秀发,低声说道。
现在今夕的心里的杀机,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表面上相当平静,但是如同波涛般壮阔的杀意,在胸口不断翻滚。
随着柳玥的讲述,今夕大概知道,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人,一进村就开始了嗜血的疯狂屠杀。
而目的竟然是那些古书
唐青阳不敌,只有将柳玥安排在一个巨石的后面,随后,便与那群人厮杀开来。
随后的事情,柳玥也并不清楚,只是知道听到惨叫声,不断的响起,仿佛是人间炼狱一般。
在将柳玥哄睡之后,今夕站在木屋前,两眼迸发出的杀意竟然是那么的浓郁。
“老大?”心魔的身影出现在今夕的面前。
只见今夕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去查是谁干的。”
随着今夕的话音落下,心魔点了点头,刚欲离开。
“见敌必杀”随后,今夕冰冷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话音不大,仿佛是一出血腥的剧目,拉开了帷幕
心魔看着眼前的今夕,发出惊天的大笑,带着狂笑,心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今夕的面前。
夜晚,随着柳玥张开了眼睛,仿佛是做了一个最残忍的噩梦一般,噩梦中,所有人都被杀死了,血腥将这个宁静的山村的和平打破。
披上衣服,走出木屋。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素衣的少年,正站在空地上,抬着头,仰视着星空。
“耀,我是不是做噩梦了?”柳玥揉者惺忪的睡眼,缓缓走向陈耀。
瞬间,柳玥便被眼前的景色惊讶到了,一座座坟包矗立在山村的里面,密密麻麻,凄凉地壮观。
“玥,这次,我们真的要出去了。”今夕的声音不大,但是其中的坚定,却是清晰可见。
柳玥看着面前的今夕,一身素衣,仿佛是悼念这些死去的村民一般,走到今夕的旁边,将头轻轻靠在今夕的肩膀上。
“嗯,我们一起出去。”
几点星,悬空月,在天空中惨淡的照亮着这数十里的坟场。
行走在田间,今夕牵着柳玥的手,每经过一处坟墓,柳玥便会跪下拜别。
而今夕看着此时柳玥认真的神情,丝丝心痛夹杂着怜惜,萦绕在无边无际的杀意当中。
柳玥也是身着一身素衣,带着干净的眼神,在与陪伴了她十几年的乡亲们告别。
柳玥的眼神,如同在皑皑白雪中盛开在阳光下的白梅花,被雪覆盖,却始终压不断其脊背,在冬日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幽幽地散发出一抹淡淡的清香。
待到来年开春时,却又独自悄然隐退,消失在万花之中。
今夕不禁有些出神了。
一路上,柳玥都低着头,心情相当沉重,似乎还在不断回忆着以前发生的一幕一幕。
今夕看着柳玥低头默默不语,也是只有低下头,叹了口气。
用力拉了一下柳玥的手,感受着柳玥的掌纹,随着掌纹的相契相容,十指紧扣。
柳玥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却十分用力拉着自己的今夕,今夕眼神里淡淡的关切,脸上的坚毅,都让柳玥有了一种心动的感觉。
掌纹蜿蜒,如同人生的道路,蜿蜒崎岖,没有不艰辛的人生,但幸运的是,总会有另外一条轨迹会与你相遇,彼此纠缠,一路幸福地走下去。
“我会一辈子认得你的掌纹。”今夕淡淡说了一句这样没有头脑的话。
柳玥看着认真的陈耀,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两个有情人,在月光的照耀下,以掌纹发誓,厮守终身,纵是穷碧空,落黄泉,青山难在,海枯石烂,终身不悔。
夜深了,在拜别最后一位相亲之后,柳玥缓缓起身,拉住今夕的手,坚定地向村口走了过去。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天香城,我们没有什么盘缠,怎么办呢?”柳玥在清理了两人的东西之后,说道。
的确,他们的确没有太多的盘缠。
以前今夕在罗家的那点积蓄已经快消耗殆尽了,而这些年柳玥行医留下的钱财也不多。
难道又要去大家族?今夕在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打算。
这个世界上,大城基本都是由强大的家族支撑起来的,没有所谓的宗派这一说法,许多想要出头的年轻人都会去大家族,争取能混到一官半职。
随着这些年轻人的优异表现,这些年轻人所在的家族也会渐渐变的强大起来,从而附庸与以前的大家族,造成了家族势力的越来越强。
像以前九鼎的罗家,如果不是罗虚,罗空两兄弟的横空出世,恐怕连个附属家族都算不上,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的强大一流家族。
而城里的规定皆是由这些大家族族长联合定下,外人违反的话,将会遭到这些大家族的联合击杀,具有巨大的震慑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突兀的出现一股杀气,让今夕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
今夕现在的目力,远非常人可以相比,环视四周星星点点,有寒光闪过。
“应该是属于流寇一类。”今夕瞬间便在心里有了答案。
流寇,算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比较特殊的一群人,他们的动机或许千奇百怪,但是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被大家族压迫到没有办法的人。
而且,大家族的人还会不定期清扫四周的流寇,以防流寇作案。
虽然,流寇里面会有三五些个高手的存在,远远对大家族造不成威胁。
但是因为流寇长期的作案对象就是这些大家族里并不是很强的族人,也是搞的大家族头痛不已,才会不定期的去绞杀。
今夕和柳玥虽然算不上华贵,但是,今夕的气质让人远远一看,恍若某个大家族的子弟,才会被这些流寇盯上。
对于流寇今夕虽然也有同情之心,但是也不会下不了手。
今夕清了一下喉咙,“都出来吧。”
随着话音的落下,三三两两的黑衣人便出现在今夕的面前。
柳玥看着这些手上的武器,不由地抓紧了今夕的衣衫。
“识相地就教出身上的钱财,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其中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说道。
话音刚落,一道清风就在黑衣人的旁边吹过,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武器竟然不见了
只见背后一道寒芒闪烁,黑衣人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竟然有寒光在闪烁。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带着你的人,滚二,你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罢”今夕冰冷地说道。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了起来,这时一道声音从远方响起:“兄台有话好商量”随即一道身影便从远方疾奔而来。
今夕心里冷哼一声,早在用刀架在这个黑衣人脖子上的瞬间,他便看见有两个黑衣人急急忙忙朝着林子深处跑了过去。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说话的黑衣人,定是一个头目之类。
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今夕面前。
“不知兄台可否高抬贵手呢?”这个黑衣人抱拳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今夕声音有些冰冷地说道。
这个黑衣人一震,“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罢,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这个黑衣人身上奔涌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赵虎大哥?”柳玥有些不确定的喊道。
仿佛是被这个声音一震,黑衣人仔细盯住远处的柳玥,突然说道:“都是误会大家不要紧张。”
随即,这个黑衣人一把拉下围在自己脸上的黑布,这个人脸上,一道刀疤清晰可见,配合着他的笑容,确实是不协调。
“柳玥妹子,怎么是你?这位好汉是?”这个大汉笑着说道。
“这位是今夕。”柳玥转向陈耀,露出一抹柔情。
这个名叫赵虎的男子,看看今夕,又看见柳玥的模样,不禁大笑了起来。
“今夕兄弟,我代表兄弟们跟你道个歉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前我的命还是柳玥妹子救下的呢。”仿佛是为了让今夕安心,在最后多加上了一句。
今夕放下手中的刀刃,抱拳说道:“刚才的误会,还望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赵虎哈哈大笑,“你们两人来我那里坐坐吧,虽有些简陋,但是三五壶浊酒还是有的。”
说罢,便招呼众人,朝着林子深处走了过去。
夜晚的灯火,如同夜幕的星星,零零星星,却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来,陈兄弟,干了这杯。”一个大汉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洪亮。
随着声音的源头,这个粗犷的大汉,真和面前一个略显瘦小的男子较劲,“今兄弟,有啥啊?喝”这个大汉就是那群土匪的头子,赵虎。
今夕现在也是憋得一脸红光,只是今夕并没有醉罢了。
“陈兄弟,我给你说啊,当年要不是柳玥妹妹,哈哈,我这条命就没了,柳玥妹子真是那啥,忘了,反正就是很棒”赵虎很开心,哈哈大笑着说道。
酒过三巡,赵虎便有些摇晃了起来,拉起今夕,傻傻地大笑了起来。
“赵大哥,你这是?”今夕有些不解的问道。
赵虎是真的醉了,摇了摇手指,张开手臂就要去抱住陈耀。
今夕无奈,只能扶起欲坠的赵虎,只见赵虎大声说道:“恭喜你啊,今兄弟,能娶到柳玥妹子这么好的女孩,祝愿你们幸福啊,我赵虎就没有这么好的富气了,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人才,而我赵虎,只能落草为寇,陈钰我想你啊,你知道吗?”
赵虎说罢,拉住今夕说道:“陈兄弟,你看,这方圆几里都我赵虎的地盘,落草为寇,我好不惬意,陈兄弟,我知道你是能人,你告诉我,我带着这群兄弟,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说道这里,赵虎的眼睛已经咪了起来,噗通,便倒在今夕的手臂上,睡着了。
今夕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赵虎送回房间,便和柳玥一同在树林中散起步来。
一路上,今夕看见这次落草为寇的人,竟然没有一个真正的武士,可以说,很多人都是百姓直接转化成流寇一行的。
今夕心里不禁暗暗起来猜测,怎么回事?不会是遇到什么巨大的灾难了吧?
看着一旁的柳玥,柳玥的眼神里,同样是闪着迷惑的神色。
“我来告诉你们吧。”这时,从一旁走过一个人,今夕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之前被自己用刀抵着脖子的那人。
“我叫赵力,我们都是从不远的赵家村里逃出来的。”赵力带着一丝回忆说道。
“赵力兄弟,刚在实在不好意思。”今夕也是略微有些歉意地说道。
“无妨,做流寇,我们都在刀尖上活了很久了。”这个赵力倒不是那么介意。
“赵虎兄,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被天香城许家选中的人。是我们的骄傲。”赵力说道。
随着赵力的讲述,今夕知道了这个赵虎和陈钰的故事,赵虎在天香城里,看上了许家的丫鬟陈钰,俩人更是一见倾心,最后更是私定终身。
但是,许家公子许阳在一次酒醉过后就要非礼陈钰,最后被赵虎得知,赵虎一怒之下,更是将这个许阳斩杀。
随后,许家大怒。赵虎为了躲避许家的纠缠,便带着陈钰连夜逃离天香城。
只是,赵虎没想到,自己的行踪还是被暴露了出来,陈钰在途中更是香消玉殒,而在途中,赵虎更是得知,许家要血洗赵家村的消息。
于是便带着赵家村的兄弟,一起做了流寇。
“其实我们都没有怪他,反正留在村子里,也没有多少的意思,不如跟着赵虎大哥一起出来闯闯,说不定还能真混出什么呢。”赵力有些神往地说道。
聊了一些其他话题之后,赵力便跟今夕他们告辞,今夕看着这一行人,都属于淳朴老实之辈,只是生活的逼迫,才迫使他们走上了流寇这条道路。
夜深了,看到柳玥沉沉地进入梦乡,今夕披上衣服,坐在柳玥的旁边,看着熟睡的伊人,今夕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自己又要去哪里?那些凶手是谁?以后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流寇?
没有答案,今夕知道,在这个世界想要生存下去,唯有不断的变强。
在月光下,一个少年也是带着破空声,一拳接着一拳地对着空气进行对练。
今夕想要变强,随着体内的魔气的增加,今夕渐渐明白那句,由心入,至肤体的意思。
想要突破武师到达武狂,身体的结实程度必须达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所幸今夕的内部已经非常具有韧性,修炼起来倒是并不算太累。
只是那日对于巨人对练的领悟,一直在今夕的心里挥散不去,就如同机械一般,嘶嘶的破空声不断的传出。
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直到累得站不起来,今夕才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心魔不知道有没有消息,当初的罗家究竟有没有对我有所行动,那日出现的那些黑衣人是谁,朱老现在又在哪里?”这些问题不断地出现在今夕的脑海。
就在这时,今夕突然感觉一股丝丝的冰凉从头上传来,睁开眼睛,看见柳玥正拿着毛巾给自己擦拭着汗珠。
“怎么没睡啊?”今夕坐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今夕,你不会丢下我吧?”柳玥淡淡的说道。
“不会。”今夕的语气十分坚定。
这时,四周的警铃声突然响起,今夕转投看去,稀稀疏疏的人影正朝着前面赶过去。
“走,我们过去看看。“今夕抓起柳玥的手,向前奔去。
今夕远远地就看见站在一个高台上,赵虎正摸着头,仿佛要驱走宿醉的疼痛。
不久,赵虎便站了起来,大声地说道:“兄弟们,是我赵虎没有出息,让大家跟着我受苦受累,现在许家的人又来剿匪,这次不同于以往,来的人十分强大,我赵虎会拼死与他们一战,没有兄弟姊妹,父母被许家所杀的站出一步”
随着这道落下,瞬间,二十几个男子便站了出来。
“好,你们可愿随我与许家的人一战”赵虎站在台上大声说道。
“愿意”这二十几个人发出一阵嘶吼。
可是在今夕听来,这声嘶吼,却如同困兽,做着最后的斗争
“好,剩下的乡亲们,这里还有些盘缠,各位拿去分了吧,我们就此解散”赵虎说道。
“不,赵虎兄弟,我们愿意与你同生共死,反正到了哪里都有许家的人来追杀”下面有一个男子传来不屈的叫声。
“对,我们跟他拼了,头落碗大个疤。”这些流寇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赵虎不禁眼里有些咸湿,突然,赵虎看见不远处的今夕,说道:“陈耀兄弟的妻子,柳玥姑娘与我有恩,我们把盘缠给予他们可好?”
下面传来一阵附和声。
这时,今夕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大声地说道:“我今夕可是这般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小弟知道,在这后方有一处杏花村,可供大家暂时避避,大家不妨先去那里,由我先去探探虚实”
这时,赵虎的身影急速地出现在今夕的身边,“陈兄弟,此事不可小窥,来的尽是高手,你如何能抵挡?”
只见今夕突然诡异地一笑,说道:“赵虎大哥,你只需要帮我照顾好柳玥即可,其他的事情请相信小弟。”
说罢,今夕转过头拉住柳玥的手,“等我回来,好吗?”
柳玥看着今夕自信的脸庞,不禁有些眩晕,害羞的点了点头。
“那么就相信今夕兄弟的话,其他人随我来”赵虎一边指挥着这些流寇,一边转头向今夕说道:“今夕兄弟,大恩不言谢,我只有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在次谢过。”
说罢,也不啰嗦,带着众人缓缓离开了这里。
当看到众人都已经离开的时候,今夕头上的第三目缓缓张开,一道白色的迷雾,渐渐出现在四周,今夕的身影在这白雾中,渐渐地消失了。
……沈培……
……沈培……
致远求援的目光投向那个藏族学生。
他上前,用藏语对话几句之后,诧异地抬起头问:“致远是谁?”
致远的心脏剧烈狂跳:“是我”
藏族学生说:“奇怪,他说他是xx寺的喇嘛,有人要和一个叫致远的说话。”
致远扑过去,膝盖重重撞在茶几上,顿时疼痛钻心。
她什么也顾不上,几乎是爬过去对着话筒,双手簌簌发抖, “小培,是你吗?我是致远……喂,小培,求你,你说话呀……”
人们紧张地等待着,电话里却静默一片,只有电流声咝咝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终于传过来,微弱嘶哑,但致远还是听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致远……”
这一声久侯不至的呼唤,让致远闭上眼睛,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是我……小培……你在哪儿?”
“致远……”
“我在……我在这儿”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一脸。
电话里却又没了声音,只余一片沉寂。
“小培……”
听筒中传来一片背景噪声,接着有人大声说话,是藏语。
“快回话” 一个警察焦急地催那藏族学生开口。
另一个立刻站起身,走到别的房间向局里汇报。
致远跌坐在地毯上,呆呆地看着他们忙碌,耳畔嗡嗡做响。
过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抢电话:“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沈培说话?”
那警察正在纸上边写问题边让学生照章发问,皱着眉头向同伴使个眼色。
另一个警察几乎是半拖半抱致远带离客厅。
“丫头,”他不停地埋怨,“你平时瞅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反而犯浑?电话那头到底是什么人,咱还不能确认……”
致远埋着头不出声。
“甭数落她了。”同伴探进头,“我们赶紧回局里。”
“完事了?”
“啊,总算可以交差,回头通知兰州那边,把人领回来就齐活儿了。”
他伸个懒腰,对致远笑笑,“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今晚睡个踏实觉。”
“他人在哪儿?到底出什么事?”
“细节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们有纪律……”
“我不想听这个”致远相当无礼地打断他,“什么时候可以让家属见面?”
“我保证,不会太久。他只是受了伤, 被人救起,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警察解释,并没有生气。几天来眼看着这女孩寝食难安,神色凄苦,由不得人心生恻隐。
翌日傍晚,就从兰州传来消息,在玛曲附近的一座藏教寺庙中,终于找到了沈培。
根据寺中僧人提供的线索,州公安局又迅速找到几天前打电话的那个牧民。
事情的经过很快明晰。
原来那牧民按照传统习惯,秋季举家南迁,途径广河县,在草窠中发现奄奄一息的沈培。
当时的沈培遍体鳞伤,身上除了撕烂的内衣裤,几乎寸缕皆无,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证件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即使在昏迷之中,隐约听到人声,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睁开眼睛,拼命挣扎着爬向路边的牛车,张口求救:“救命……”
但他的声音太过微弱,爬到一半已耗尽力气,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幸亏被牧民的妻子发觉,见他还有一口气在,面相上看又不象坏人,于是带上他继续迁移。
沈培伤势严重,又没有好的消炎和外伤药,一路上他高烧不退,人事不省。偶而也有清醒的时候,可双方语言不通,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怎么和外界联系。
直到碌曲县,遇到一个略通汉语的喇嘛,神智模糊的沈培一直喃喃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在喇嘛的追问下吐出一个模糊的电话号码。
这就是致远接到奇怪电话的由来。
随后经过这名喇嘛的指点,牧民把沈培送到玛曲的xx寺,请僧人收留救治。
寺中的僧人有不少修行甚深的藏医,那些神秘的藏药,在沈培身上却不甚见效,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僧人们以为他熬不过去,准备放弃,他却在某个清晨奇迹般退了烧,神智逐渐恢复清明。
警察找到沈培,送进兰州人民医院的时候,他已无大碍,可以自己下床扶着墙慢慢走路。
医院的检查结果,证实他曾受过严重伤害,幸运的是均系外伤,且愈合趋势良好,不会留下太多后遗症。
其实警方急于想知道的,是那两个毒贩的下落,但沈培非常不配合,警察软硬兼施,他死活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僵持了几天,看在沈培父亲的面子上,无可奈何的警方只好先送他回京。
没有人知道离队后的沈培,到底遭遇过什么。从暴雨时离开同伴迷路,到牧民救命,这之间的一段时间,竟是一片空白。
两天后的北京首都机场,致远和沈培的父母,沉默而不安地等待着兰州至北京的航班。
三个人都很紧张,尤其是沈培的母亲。
毫无血色的面孔和嘴唇,把一个母亲的担心和忧虑,完全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沈培的父亲鬓角已经灰白,比他**至少大十几岁。看得出来,他对妻子呵护备至,一直轻按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致远同样恐惧,脑子里杂乱无章,下意识啃着大拇指。
仿佛是考验人的耐性,晚点一个半小时后,兰州至北京的航班终于降落。
一拨一拨的旅客走尽,才看到两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甘肃警察,用轮椅推着一个人出来。
乍见到沈培的那一刻,致远几乎没有认出他。
沈培穿着一身旧衣服,头发剃得精光,脑袋上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象木乃伊。
但他的脸,却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依然清秀如常。
沈培的母亲跌跌撞撞扑过去,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身体,反反复复地说:“培培,你吓死爸爸妈妈了”
他父亲只是站在一边,扶着儿子的肩膀,不停安慰情绪激动的妻子。
致远怔怔望着三人,想走过去又犹豫,深觉这幅天伦图里,完全缺少自己的位置。
倒是那个年轻的警察看不过去,忍不住低头提醒致远的存在。
沈培终于挣脱母亲,回过头望向致远的方向,眼神渴望而期待。
致远上前抱住他,隔着宽大的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瘦得厉害,只剩下皮包骨头。
沈培不说话,把脸埋在她的肩头,轻轻叫她:“致远……”
致远心酸中簌簌落泪,“小培……你总算回来了。”
沈培的人是回来了,但回来的似乎只是一具躯壳,他的灵魂,象是丢在了桑科草原上。
医生说得很含蓄,他只是受刺激过度,慢慢会好起来。
趁着沈培熟睡,致远细细打量他,心却直往下沉。
几天悉心调理,沈培脸上长回一点点肉,头发象化疗后的癌症病人,短得贴着头皮,能看到伤口处缝针的痕迹。
他的作息完全颠倒,晚上不肯睡觉,白天也睡得不甚安稳,似在梦中和可怕的事物反复纠缠,双眉紧锁。
致远连忙握住他的手。
沈培的手不大,一度细润光洁,如今手背上到处凝结着血痂,指甲只只劈裂,呈紫黑色。
想起八月的那个清晨,靠在帕杰罗上向她挥手,清爽干净的大男孩形象,致远心中难过至极,她伏在床沿,把脸埋进他的手心。
沈培动一动,睁开眼睛,醒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致远惊觉,坐起身喂他喝水。
“斌斌,我刚才看见李罡。”沈培盯着天花板,眼神涣散,思维似已不在这世界上。
“李罡?他是谁?”致远诧异,但问得十分小心。
“我一闭眼就能看见他,满脸是血,他看着我,跟我说,救我沈培,我不想死。可他还是死了……如果不上我的车,他不会死。”
致远恍然,沈培提到的是车祸时死于非命的同伴。
她为他抹汗,语气镇定而冷静,“你不是看见他,只是梦见他。车祸是个意外,他未系安全带才是致死原因,跟你无关。”
“不是”沈培情绪激动,从床上坐起来,摇晃着致远的手臂,把床架带得格格做响,“他跟我说,救我我什么也做不了,你听见没有,见过没有?朝夕相处的朋友,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眼前,你什么也不能做……”
致远按着他,不得已提高声音,“小培,那只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不是……”沈培抱着头大叫。
“嘘,嘘,小培你镇静。”致远紧紧搂着他,眼前模糊一片。
护士听到声音冲进来,按住沈培替他注射,并责备致远,“你和他说些什么?出去,不要再刺激病人”
致远退到走廊上,颓然坐下,忽然间疲累到极点,感觉周围一切都处于失控状态。
沈培回来之后,她又追加了几天年假,但是两人独处的时间并不多,很多事她也插不上手。
之前只知道致远家境不错,但没想到他家的排场铺排起来,竟如此夸张。
沈培母亲每天守着儿子几乎寸步不离,还有一位年近六十的保姆,据说是看着沈培长大的。又专门请了两位护工,医生和护士每日穿梭,再加上来看望的亲戚朋友络绎不绝,不大的病房经常人满为患。
致远没有经验,一时间手足无措。
她不怵任何大场面,以为总能游刃有余,但这方寸之间的周旋,常让她感觉尴尬而多余。
鉴于沈培的情绪极端不稳定,她试着和沈培母亲商量,建议请一位心理医生协助治疗,却被沈母婉言拒绝。
她说:“培培精神没问题,他没经过生离死别的场面,受点儿刺激难免,过些日子就好了。”
致远想解释心理科和精神科的区别,想提醒她沈培还有一段空白的经历未曾吐露,但张张嘴又咽了回去。
冷眼旁观几日,她也看出,沈培母亲想是在家颐气指使惯了,虽然说话斯文周到,却难以容下旁人的意见。
老夫少妻配里最常见的景色,就是少妻被宠得骄纵跋扈,沈家亦未能免俗。
致远直觉她不喜欢自己,连带沈家的老保姆,看她的目光也带着不信任。
“囡囡,”老人这么教育致远,“鸡汤上的油要先撇干净,才能给培培喝,他不爱吃油腻的东西,鸡肉上的皮也要剥掉,他从来不吃鸡皮……”
致远苦笑,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两步,揣起手不再上前。
自小她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服侍起人来顾此失彼,自然难让老人家满意。不过无所谓,她并不打算刻意讨谁的欢心。
百无聊赖地站一会儿,她开门下楼,坐在葡萄架下点起一支烟。
时值初秋,架上的葡萄已经摘净,只留下葡萄叶在秋风里沙沙做响。
秋日的阳光透明而干爽,致远眯起眼睛,忽然间异常想念办公室的氛围和同事。
至少她说的话,不管对方爱听不爱听,总算有人把它当回事。
坐了两个小时之后,她决定销假回去上班。
对致远的决定,沈母话说得客气而冷淡:“我也这么想,当然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年轻人嘛,还是前程重要。培培有我和阿姨照顾,你不用操心。”
其中诸多语病,不过有一句说得很对,离了她沈培并不会受委屈。
毕竟是长辈,致远低头笑一笑,不想分辨。
这些天总有美院的女生来来往往,很明显,沈培母亲喜欢那种甜美温柔的女孩儿,而她不是。
沈家的一切,包括家具食物都极之讲究,即使普通的鸡汤,必是纯正紫砂煲慢慢清炖三个时辰。致远则万事从简,恨不得顿顿速食,只愁时间不够分配。换作是她,恐怕也不会放心把儿子交给这样的女友。
沈培几天来的表现,更充分证实了男人一个普遍天性,娶了媳妇忘了娘,难怪他**迁怒,还是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
她始终担心的,只是致远的心理如何尽快恢复。
致远却拽着她不肯松手。
致远非常不忍,觉得自己过于狠心。看看周围没人,她亲他的嘴唇,象哄孩子一样柔声说:“乖,听话,我每天下班就来,晚上陪你好不好?”
致远不出声,把她的手放在脸上贴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回到办公室,致远方理解一句话,什么是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一时间听到无数个意外的消息。
其中一个,PNDD集采的技术交流已全部结束,客户对MPL技术交流的反馈还不错。市场部的副经理果然出席,他对新业务的兴趣,远远超过其他内容,以至于交流期间的讨论屡屡偏题,现场几乎失控。
集采入围名单公布,FSK,MPL, SCG 三家跨国公司,毫无悬念地入围,以众诚公司为代表的四家本土企业,也一同出现在名单上。
这是意料之内的结果。她回来,刚好赶上小型的庆祝Party.
但主持Party的,居然是李洋。
他亲手打开香槟,给所有人一个个斟满,这才上前致贺辞,以前的骄矜无影无踪。
致远看着他发愣,不明白一个星期的时间,怎么就已经乾坤大挪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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