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2:老者
822:老者
老者的表情瞬间恢复了正常,也是那样微笑着看着台下的三人,心里暗暗做出了判断。(http://www.d9Zw.Net-)
将手里的画一抖,仿佛如同波浪一般,层层跌浪映射出一幅别样的世界,画面中仿佛暗藏汹涌,苍翠的劲松仿佛遭遇狂风,竟然开始抖动,树上的鸟儿也是如同惊吓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画试,第二轮,仅三人,作评。”老者的声音不愠不火,还是那般微笑着说道。
今夕的脸色一变,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画面仿佛动了起来,一股神识之力从今夕的身上散发出来,直直地射入流动的画面当中。
仿佛有一红衣女子,在随着画面偏偏起舞,这幅画面诡异地安静,仿佛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有一股说不来的意味。
暗藏的汹涌,轻舞的红袖,仿佛又是一片天地。
“尔等可看好了?”老者的声音落下,一字一顿,雷霆万钧。
三人点头,似乎都猜到了些什么,只是看到的世界,却又不尽相同。
老者劲力一涌,瞬间古画分作三分,朝着三人飞奔而去,“残图作画,画试第三轮,开始”
三人接到残画,略微思考,便开始作画,一时间,竟然龙飞凤舞,墨汁随着三人的手法游走,线条,成物,黑白间,又是一片崭新的世界。
黄希涛也是率先完成的,他的雷厉风行,做事果断,一代枭雄风范尽显其身。
只见黄希涛展开残图,他所拿到的是那汹涌的波涛,只见波涛上只是多出了一抹朝阳,仿佛压制住了汹涌的波涛,让画面定格在朝阳初生,波涛虽涌,却挡不住朝阳初生之力。
老者面容一惊,这个男子已经完全将画面的内容尽数修改,原本汹涌的心境,竟然会有几分霸道在里面,有一股睥睨的气势。
而王藏海此时也完成了作画,一抖手上的画作,楼阁上,竟然多出一抹黑白,原本王藏海拿到的就是两画衔接处,此刻显得更加虚幻,仿佛是一个迷宫,折磨黑白,真真假假,如雾似幻。
真真假假,什么是真?又或者是假?一抹黑白,如同白云里突兀出现的乌云,连同小楼都带上了一抹虚幻的阴影。黑白,如同棋盘上对弈的棋子,亦真亦假,方寸间的世界,人间的长河,真假难辨,谁能料?又岂能看透其中真假?
老者枯井不惊的面容,真正的动容了,这一抹真假虚幻的颜色,黑白间的世界,浓墨未散,却有虚实藏在里面,点滴的世界,亦真亦假。
许久,当一抹阳光落在陈耀的脸上,一幅画面随着陈耀的手臂升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今夕拿到的就是那颗劲松,让今夕最为揪心的画面,最为费解的一角。
劲松上,一抹艳红出现,仿佛赋予大树成熟的气息,如同火烧的世界,似烈焰迸发着火苗,黄莺此刻尽数化作火光,在这片天地,展翅高飞。
火鸟,火焰的世界,随着今夕的抖动,火热的世界仿佛诡异地转动,火鸟仿佛欢快地跳着舞蹈,其中仿佛出现一个跳舞的女子,在火光中,婀娜地摆动身躯,在火鸟的萦绕下,仿若轻纱的流动,火焰转动地如同流水,那般温柔。
这时,今夕手臂一震,整个画面陡然停止,只是在火光中,有一处竟然隐隐有一抹雪白,如同冬日下盛开的白梅花。
那一抹的雪白,与此刻的火红相互映衬,只是,这一抹令人心惊的洁白,仿佛代替了整个火红的世界,像是一片雪花,盛开了。
老者仔细地看着今夕手里的世界,露出一丝叹息,仿佛是感叹这一瞥雪白的美,又或许是悲哀这抹火红的命运。
“这就是你们的答案吗?”老者问道。
见到三人点头之后,老者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叹息着说了句:“那抹黑白获胜。”
只是下面的三人都没有说话,相视一笑,仿佛都能从对方的画作里,看到相互的心,这是一种惺惺相惜。
那颗朝阳,是黄希涛的回答,他不会随波逐流,就算遗臭万年,他也要如同那朝阳,压下万里惊涛。
一抹黑白,是王藏海的答案,真真假假的世界,看不清,那就做一个疯子,坚持自己的坚持。
而红白相汇,是陈耀的世界,由情而生,总是万般嫣红,终究胜不过白梅花,那淡淡的清香,心口一抹洁白
“第二场,音律,你们可准备好了?”老者的声音洪亮,如同鼓槌撞钟一般。
“是的。”今夕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相互对视一笑。
这时,老者不知从那里抽出一鼓,这鼓颇为夸张,九龙环抱为柱,鼓皮上斑驳的不知是多少年的岁月,只见老者双拳紧握,震荡的波纹瞬间便散开,鼓声入耳,扬千军万马之势,奔腾如大江决堤,卷起千重浪。
这是一股战意,一股肃杀之意,从众人心里升起,战只是不知道老者战的是谁?
王藏海略微一思索,摸出一把长笛,其中流转的悲伤,仿佛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看着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带来的万里孤坟,践踏过的千里荒土。黄烟渺渺,卷过千骑,长沙不再落雁,青翠变荒芜,一片萧杀之景。
而黄希涛则不同,五十弦锦瑟一出,暗藏杀机,十面埋伏。仿若带领拼杀的将领,鲜血染红胜利的锦旗,随着征战的号角,战意高昂。
战马仰头,三万里黄沙狼烟,战甲斑驳,百里连营战鼓喧闹。
更是如同站在万具枯骨的顶端,剑指天南,一时意气勃发,指点江山。
今夕听着三种不同的乐器奏成的乐章,略微一沉思,运足精之力,发出一声怪吼
瞬间,一幅江山如画便被今夕打断,老者怪异地看着面前只发出了一丝怪吼的今夕,只见今夕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一阵长笛声便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王藏海有些无奈,空无一物的手上,证明长笛已经被今夕拿走。
声声长笛,不话凄凉,只道忧伤。仿佛是静夜里慈祥的母亲,怀抱着熟睡的婴儿,低声的呢喃。
一幅山野村落图画赫然出现,袅袅的炊烟,战士们仿佛疲倦般,坐在荒土之上,眺望着不知多远的家乡,款款落泪。
如果是思念是一种病,那么思家就是一场瘟疫,迅速地蔓延开来,悄无声息般,走进众人的心间,淳朴的面庞,黝黑,却又是那么的亲切。
古来征战几人回仿佛是安慰逝去的亡魂,更是归家的信号,今夕的音调,平实中却又无端多了几分思念,疑是佳人在旁,若是再无归日,何当共剪西窗烛?
突然,磅礴的鼓声陡然传来,战意凛天仿佛是为了保护家乡的思念,战士们的肩膀后面,是另外一番天地,那块天地,却又是执起武器的源泉。
瞬间,锦瑟声出,款款波动,波动中的,是谁人曾经执手的年轮,枯树无枝,无端开花,如同唤醒了无数的亡魂,乱葬岗,英雄墓。流走的岁月,是谁的呼唤,回家
最后,杀机尽失,缓缓流转出低低的笙音,说不清是谁的思念,道不出是谁的莫言。八百里连营,哭声震天,多少的鲜血流淌在岁月的长河,染红了的年月,凌乱的坟岗,葬着谁家的儿郎?
保家卫国,无可厚非。功名利禄,万人所求,只是当最后失去了温度,走向冰凉才发现,其实一生所求,只是那个不大的地方,有爹,有娘,有一个小胖娃娃,那一床温暖的诉说。
谁人都有心事,在场之人,无不感动到流涕,他们想起陈耀的话,愿化作朝阳,只因天道不仁,当一切失去后,什么又能回得来呢?
今夕缓缓停下了音律,只是抱拳颔首说道:“这局,我依旧放弃,老人家,若是有家,还请你速速回去吧,你的鼓声里的战,战意昂天,虽不知何意,只是我知道你却有所牵挂。”
说罢,今夕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大鼓的面前,出现在人群中,那个属于他的位置。
胜似红蝶,翩翩起舞。
这是这个女孩出现在大家面前带来的最直观的感受,只是这个少女的脸上虽然露出迷人的微笑,但是其中的冰冷,却是任谁都能看透,仿佛烈火下,藏着一座化不开的冰山。
“各位,你们的最后一试就由小女子来出题,不知各位可曾准备好了?”这个女子微笑却又冰冷地说道,只是当她的目光转向今夕之后,缓缓叹了口气。
“我们准备好了”下面的人浪声,一浪翻过一浪,震天的吼声。
只要能得到这个女子的青睐,那么即便是不夺魁,这次的才子佳人也算是不枉此行,如此倾国面容,更是生人莫近,已经**起在场男子的斗志。
今夕看着这个女子,内心升起了丝丝怪异的感觉,仿佛面前这个女子不是与他偶遇一番的女子,其中的冰冷,生人莫近,让陈耀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感觉,而当女子转头时的那声叹息,更是让今夕有一种上钩了的感觉,就如同鱼儿掉进渔翁的陷阱,不能自拔。
女子颔首,转动起她妙曼的身影,此舞如同天宫的仙女落入凡尘,婉转萦回。仿佛有千万红衣少女,飘动的轻袖,春风般吹过大地,卷起轻沙,似乎是向着天际,轻盈舞动。
长笛,锦瑟竟然同时响起,音律衬托着舞者,音符轻抚着她的发丝,款款情深,颦眉微开,眼神中流动的希冀,似等待归家的儿郎,长袖浮动,红纱里婉转了思念,似痛苦的诉说,无人可懂。
“真是此女应当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下面的人潮内,好评如潮,更有甚者将此女和当年的婉鸢相比较,惊为天人。
“红尘流月,奔走了谁的年华,凡世千转,留住了谁的思绪。颔首颦眉,红衣轻扬舞罗袖,浮生若梦,凭谁苍黄的面容可换一世浮沉?癫狂一世,潇洒于红尘间,蓦然回首,斗胆一问,天上星辰,若不过一抹艳红,地下荒土,敌不过一袭轻纱。”王藏海吞了一口烈酒,大声地说道。
“大江东去,卷起惊涛,换不回一刹芳华。万里狼烟,绵绵八万里红尘,纵是烽火四起,亦忆起此刻惊鸿。鸿鹄高飞,凤凰重生,不过栖息梧桐耳。神坛木纹,变化万千,亦为人升起青烟。红烛拭泪,白蛾扑火,锦瑟声起,也不过声声催泪。一抹嫣红,纵是将相王侯,身成功死,堪不起此时涌动。剑指天南,可敢有佳人相陪”黄希涛沉思许久,出声说道。
红衣女子还是那样自顾自地舞动着身躯,并没有因此而动容,只是转动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今夕,仿佛是期待般,等待他的答案。
今夕再一次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都在等待,今夕能否超越,成为备受垂青之人,又或者被唾弃,遭到辱骂。
今夕摇了摇头,“稀松荒土,坟起短冈,一阵清风,红衣轻扬。若,自生自灭于幻影,浮光里共度一世,何惹尘埃。淡妆素颜,明眸里谁的面庞,曾执谁之手,幻灭,缘起。一溪流水,一朵红花,或此番情,可半生铭记。木纹精巧,刻画此心,送赠佳人,终难敌,疾风劲雨。明月朗朗,红fen伊人,黄叶远飞,孤坟里葬着谁的年华。那时沧桑,几多磨难,岂因世人痴笑贪恋而转。我道*光桃花艳丽三分红,不敌白梅冬夜一瞥白。”
今夕的话语很轻,甚至连意义都相当模糊,只是此刻红衣少女,已经停止了那婀娜的舞姿,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打湿了红唇。
红衣少女缓缓走向陈耀,“今夜,当陪君共饮,可否?”
这一句可否,似乎就为才子佳人的比试拉下了帷幕,众人对于后面出场的佳人,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这一抹艳红,已经在无数的生命心里,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今夕点了点头,给身旁的朱夜两人使了一个颜色,瞬间便消失在人海。
红衣少女看着今夕逐渐远离的背影,露出一抹惊艳的微笑,“妹妹,我们的故事,你跟他说了么?”仿佛自言自语般,这个女子笑的很是凄美。
话说今夕在和朱夜等人离开之后,“小子,你感觉到了?”朱夜问道。
“嗯,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锁定了我,但是此人很阴毒,硬是探查不出气息所在的位置。”
今夕回答道。
其实从今夕参加才子佳人比试开始,今夕便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自己,自己无法探查他的方位,就像冰冷的秃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那般恐怖。
“小子,我知道他在哪里,你是不是完全忽视我的存在?”一旁的杜双露出一个很不爽的表情,看着自顾自说话的陈耀。
“这倒不是,但是在九鼎城内,我怕引出其他的什么事情来,所以大家一定要稳重。”今夕说道。
一旁的朱夜和杜双看到今夕这副表情,不由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都知道啊?知道还去参加这个比试,把自己搞的这么显眼。”杜双大笑着说道。
朱夜也是笑着摸了一下今夕的脑袋,没有过多的说话。
这时,今夕突然有了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一种淡淡的孤独,弥漫在空气,化不开,冲不淡。今夕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看来,这次想躲都躲不掉了。”
杜双看了一眼今夕,有些不屑地说道:“怕什么,要是躲不掉,尽管来就是了,有我们两个老头子在,在这九鼎城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哪怕是杀,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看着杜双和朱夜坚定的脸庞,今夕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多了一些东西,叫做底气。
夜晚,静地可以听到呼吸,甚至心跳。
一袭白衣,一抹艳红,四方桌,一壶清酒,几盘小菜。
“你果然来了。”红衣女子看着一旁的那袭白衣,微笑着说道。
烛火,照亮了一旁白衣俊秀的面庞,今夕
“姑娘相约,岂敢不从?不过,姑娘现在倒是显得生分了很多?”今夕有些迷惑地问道。
这个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斟上一杯酒,端给今夕。
今夕一饮而尽,清酒的烈,丝毫不亚于烈酒,感觉喉头一股火热升起,今夕脸上竟然显出一抹红晕。
“好酒。”今夕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
“有好酒,先生可愿听小女子讲述一个好故事么?”红衣女子看着今夕放下酒杯,问道。
今夕点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今夕知道这个故事一定会很长。
女子玩起她手里的酒杯,仿佛上面残余的滴九,是每一滴泪水的结晶。
秦家有两女,姐姐名怀永,妹妹名思远。姐姐漂亮温柔,妹妹活泼可爱,只是天妒红颜,妹妹大病,姐姐带着妹妹四处寻医,终无果。
妹妹爱跳舞,每日卧榻病床,看着姐姐流庄若素,偏偏起舞,两道横眉间,有泪。强颜欢笑的脸上,尽是心酸。
姐姐不忍,终于求的一法,将妹妹的灵魂与自身融合,自此,两人不分彼此,姐姐是妹妹,妹妹也是姐姐,同一个生命,同一具躯壳。
直到有天,遇到了他,一见倾心,只是姐姐花容月貌,妹妹无法比拟,只能潜藏在心,暗自落泪。
殊料,此人深爱其妹,对其姐姐,只是敬重有佳,并无非分之想。
只是妹妹对于借用姐姐躯壳一事,颇为在意,故而错失姻缘,当男子身死之时,悔恨绵绵,泪雨如催,只是短松冈上,孤坟话凄凉。
从此,妹妹便喜欢跳舞,因为他说,喜欢看妹妹跳舞时欢快的模样,一丝纪念,纪念亡者。
“但是姐姐的苦,妹妹知道吗?”今夕低声问道。
瞬间,面前的红衣女子泪如雨滴,敲打在了桌上,久久没有停歇。
许久,姐姐抬起低下的头颅,问道:“你能帮我们么?”
她只是反复纠结于一个问题:为什么男性上司的信任,可以让下属热血沸腾,甚至不惜士为知己者死,她对周杨完全放手的信任,却落得如此结果?
没人能给她满意的答案。
闲时询问王奕转职的感受,王奕笑笑说:“总算能做点儿实事了,挺累,可是心情愉快,好过以前云山雾罩,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致远点头,“那就好。”
“说实话,来之前我挺忐忑的。”
“真的?理由呢?”
王奕回答:“ 都说你要求特别严格,以前我就怕你,这回更怕合不来。真正一打交道,却发现你是个挺好相处的老板,理性,又不教条,Cherie,我特别想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机会。”
“Welcome.”致远微笑。虽是客套,却是由衷的。
奉承话人人爱听,尤其王奕说得如此自然动听,句句象发自肺腑。
不过致远仍然奇怪,“那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做客户经理?”
王奕低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怕背Quota,感觉压力太大。后来发现,我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每年年终做Performance evaluation时,都觉得无话可说。眼看着和我一起进公司的,都走在前边,我还得从头开始。”
致远拍拍她的手背,“别那么想,现在开始也一点儿不晚。只要用心做,每份工作都有它的价值。你想想,在普达总部的这两年,你亲手建起了自己的关系网,其他Sales Manager, 谁有你在总部的关系深厚?”
“是,我也这么安慰自己来着,后发制人嘻嘻……”
致远笑笑,问出心中埋藏几天的疑问:“Yvette, 我观察你很久,发现你跟男的打交道,几乎是手到擒来,可为什么在总部那么久,一直没有搞定他们的总工陈裕泰?”
王奕捧着咖啡杯,歪头想了想:“他呀,我就没想过动他。”
“哎,为什么?”
“我跟你说过,咱们公司有人得罪过他,还记得吗?”
“记得。”
“你知道得罪他的人是谁吗?”
致远拿笔敲敲她的脑袋,“别吊胃口,快说”
“就是Ray Cheng啊。”
致远手里的圆珠笔啪一声,差一点脱手飞出去。
“那时候他是我的Line Manager,您说我哪儿敢去刻意讨好老陈呀”
致远又开始啃咬杯沿,“Ray怎么会得罪他呢?”
“听说啊,我也只是听说,有回在一起吃饭,当时的北方区SD张彤也在,已经喝多了,老陈还按着她硬灌,大概场面太火爆了,Ray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劈手把那杯酒给泼了,梁子就这么结下的。”
致远静默一会儿,“就这样?”
“啊,就这样。”王奕摊开手,“别看Ray现在四平八稳,当年也是一热血青年。据说老陈狠狠告了一状,他差点被开掉,是张彤拼命保下他。”
致远只是点点头,对此不便发表任何意见。
但想起陈裕泰戴着眼镜文绉绉的样子,她又多少有些疑惑,“老陈迂是迂点儿,可不象那种人哪?”
王奕撇嘴,“怎么说呢,有种人吧,出身特苦,小时候受压抑过度,虽然靠自己的努力一路爬上来,可他心里总是不平衡,觉得社会和周围人都欠他的,所以他喜欢看别人吃苦,在他面前做低伏小……”
“行行行,别再做心理专家了,该回去工作了。”致远及时制止她。
公开议论客户**并不是个好习惯。
王奕耸耸肩,乖觉地住嘴,回座位干活去了。
致远发会儿呆,又探过身叫她,“Yvette, 想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
“什么?”
“有时间你去努力努力,务必请老陈出来吃顿饭。”
“我尽力吧。”王奕拖长声音,无可奈何地答应,“要我做陪吗?”
“不用,你只负责把他约出来。”致远笑,“我准备祭出神龙教护身**,怕你内力太浅,抗不住半路吐了,戏就演不下去了。”
坐下来继续工作,邮件中看到一处疑问,她取过手机,想拨个电话给同事。
屏幕上显示出一列起始字母为R的姓名。排在第一个的,是一个简单的字母,“R”。
那是她终于输进手机的一个号码。
可是他没有再来过电话,好像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不知谁的计算机轻轻放着音乐:不敢问却一直想问,你心里藏着什么人,不敢猜却一直想猜,如回去有没有可能?我不够完整,你给的从来不够完整,你一个语气都无法确认,这种缺乏是什么象征……
致远托着下巴看屏幕,微微苦笑,只觉歌词甚为讽刺。
终于听不下去,起身离开办公室,溜到附近的星巴克。
她不再点最爱的焦糖玛琪朵,而是换杯朴素的黑咖啡,狠狠加了双份的糖。
此时西斜的阳光正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温暖和煦,她喝完咖啡,踌躇半晌才不舍地离开,回去接着埋头苦干。
这天回家比较早,也已经过了十一点。谭斌在自家的车位上停好车,拎起钥匙目不斜视地往公寓走。
路边有人叫她一声:“致远。”
那个声音让她一机灵,转头望去,就见路边停着一辆车,一个人靠在车门处,含笑看着她。
他穿着黑色的商务正装,衬衣的钮扣已经解开一粒,领带结扯歪在一边,但依然英俊得难以形容,微敞的领口,拉出的每缕线条都象有一种诱惑存在。
致远愣住,仿佛被催眠一样,近乎贪婪地看着他。
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总给她不真实的虚幻感。
程睿敏走近,语气熟稔,好象昨天才和她见过面,“这么晚才回来?”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显然是刚从酒会宴席之类的场合退下来。
致远只好也做出没事人的样子,“啊,工作太忙。”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发,抬到中途又改了道,只说:“你瘦了。”
致远笑笑,“正在应标,人人都掉了几斤肉。”
“是吗?”他低头凝视她,目光中似有无限怜惜。
致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转开脸。
他的手还是放在她的肩上,停留片刻:“这两天多少度你知道吗?怎么穿这么少?
“早习惯了。”致远犹豫一下,“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刚从酒店出来,顺路,就拐进来碰碰运气。”程睿敏说得很坦然。
致远哦一声,不知道怎么接下句,想了想说:“跟我上去吧,你也喝杯茶醒醒酒。”
程睿敏的样子,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不用不用, 时间太晚,不多打扰,我马上走。”
致远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上回三人碰面的那一幕,仍让他心有余悸。
“那就花园里走走好了。”看看他搭在臂弯里的风衣,她淡淡补一句,“你最好把风衣穿上。”
程睿敏顺从地套上风衣,跟在她身后,走进冷冷清清的花园。
前两天刚有一场寒流过境,室外气温骤然下降,只有十度左右。
但是刮了两天两夜的北风,吹走了北京上空的灰色雾霭,那夜墨蓝的天空显得特别明净。
踱到树荫下的暗处,致远站住,问他:“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
“我担心你见了我的电话会立刻挂掉。”
他说得完全属实,致远无法反驳,只得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回家?”
程睿敏朝楼顶抬抬下巴,“你房间的灯一直没亮。”
致远起了疑心,“你等了多久?”
“刚到。”他依然坚持,努力说得轻描淡写。
致远站在他对面, 手插在大衣兜里并不说话。黑暗中她的轮廓愈加柔和,两只眼睛晶光闪烁。
程睿敏被看得狼狈,退后两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挨下来,他已无法站住。
“致远。”
“什么?”
“我知道我很冒昧,不该轻易来骚扰你。可我今天实在想找个人说话,如果让你觉得困扰,我很抱歉。”
致远端详他片刻,慢慢说:“那我半夜把你叫到医院,是不是也该说抱歉?有什么都是我和他之间的旧账,不关你的事。”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做罪人,不用再拉其他人下水。
程睿敏被噎住,半天做不得声。过一会儿他象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忽然绽开笑容。
那个笑容竟让致远感觉辛酸,即使在暗影里,也能看到他眼底透出的如释重负。
积攒多日的薄怨渐渐融化,她心一软坐在他身边,轻声问:“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睛。睫毛的阴影似黑色的蛾翅,静静驻留在面颊上。
“那允许我猜一猜,签了一份重要合同?”
程睿敏忽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致远拉拉他的领带,“这条领带,至少已有三年历史,三年中所有隆重正式的签约仪式,它都会出现。”
那是一条登喜路,深蓝的底色上,四处散落着小小的白色R字,他英文名字的第一个字母。
程睿敏牵牵嘴角,象是在笑,“致远,你太敏感了,简直可怕。”
这就算是默认了。
至于那条领带,并不是致远的敏感,它曾是公司八卦里生命力最长久的秘密。
每次看到它出镜,她都忍不住暗笑,觉得款式巧合得惊人,也自恋得惊人,和他平日低调的风格,完全不搭调,他却毫不在意地戴着它招摇过市。
“那么,你们代表处注册升级分公司了?”致远追问。
代表处是没有资格签订商务合同的,所以她才如此猜测。
“你猜的,全中。”程睿敏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我们刚和众诚公司签了一份frame agreement,双方在Strategy Level进行全球合作。”
这下轮到致远大吃一惊, “你们和众诚?”
众诚也是此次普达集采的入围厂商之一,算是本地供应商中的领军人物。
“是,本公司在中国大陆的第一个program。”
“Oh, really?”致远张大眼睛,困倦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你不会蒙我吧?挺大的事,怎么事前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之前的消息,是封锁得比较严密。两个小时前才正式签字,最迟后天,应该就能看到新闻了。”
“就是说,从此你们要高举民族产业的大旗,铁了心支持Local公司了?”脑子里仿佛有火花闪了一下,她还没有抓住,那点火花又熄灭了。
“可以这么说。上次CEO来中国,费尽心思才让他意识到这点,当时就拍板定下的基调。欧洲的研发中心,年后可能要搬一部分到中国来。”
“这些天你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吧?”
程睿敏点点头,神色间并不见多少喜庆之意,“折腾几个月总算落停。今天的感觉很奇怪,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了今天的结果,上海、北京、欧洲…一线,四个月内他飞了无数趟,差点把命扔在一万米的高空航线上。
致远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 “明明是件好事,您怎么意兴阑珊的?”
“有点感慨,你应该能理解。十年前这些本地企业起步时,饱受跨国公司的打压,十年后我却要靠着他们的青睐,才能跨过中国的行业壁垒。”
对他的郁闷,致远深表惊异,“看来您的身份转换还没有完成,程首代,哦不对,应该荣升程总经理了,忘了恭喜,您现在不再是汉奸和洋奴,您已经弃暗投明回头是岸了。”
程睿敏看着她差点笑出声,“挤兑我?”
“小的不敢。不过和内资合作,磨合期注定很长很痛苦,我对您致以万分同情。”
程睿敏还是笑,“你说得对,可这是大趋势,不可逆转,整个行业遍地黄金的传奇,已经彻底结束,如今的市场,不再是十年前的中国,总要有人先行一步。”
致远依然在消化这个消息,不过她真正想的是另一件事,“正好评标前众诚的利好见报,这时机选的,啧啧,你们用心真险恶。”
“两码事,我们的合作方向是海外市场,你别往一块儿瞎琢磨。”
“哼,司马昭之心,得了,以后咱们就彻底是两条船上的了。”
“致远。”程睿敏拉过她的手,“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现在说点儿别的行吗?”
他的唇印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却格外轻软柔腻,谭斌心口一荡,要说的话便堵了回去。
他摸索她的脸,满心苦恼, “想见你,见了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致远轻轻叹口气:“很不幸,我也是。”
两人之间真正有了开始的条件,反而都拘谨起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只好拿不相干的话搪塞。
她看着程睿敏,程睿敏也看着她,面面相觑片刻,他张开手臂,把她裹进自己的风衣里,紧紧抱住。
触摸到他衬衣下透出的体温,致远突突乱跳的心脏顷刻平静下来。
他一直给她踏实的安全感。
犹豫一下,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
他的脸贴在她的脸上,那是寒风里唯一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程睿敏低头,小心翼翼地吻她,因为得来太辛苦,有不能置信的错觉。
致远的回应有点慢,却比他激烈。
他呻吟一声,按着嘴唇躲开她的牙齿,“你干什么?”
致远说:“我讨厌你”
他压着声音低笑:“讨厌我是这种待遇?那求求你恨我吧,我求之不得。”
致远一个呸字只吐出半声,又被他堵住了嘴唇。
“致远,”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有人在看我们。”
致远说:“再看就管他收费,不能免费娱乐他。”
程睿敏大笑,捏捏她的鼻尖,“你这个家伙。”他停一停,“不过你总算肯笑了。”
致远摸摸自己的脸,好象肌肉是开始软化,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
她在心里嘲讽地笑笑,以为需要很久才能从负疚里走出来,原来这么快就已经释然。
可见人情薄如纸,世间并没有永远这回事。
她刻意离他的身体远一点儿,“换个地方好不好?我觉得象处身西伯利亚。”
程睿敏为她竖起大衣的领子,“太晚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