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0:农场
“宝姨是谁?”
“她是我阿姨。【“疯狂”获取更多章节】我们以前一起住在富洛达的农场,但是后来老狼大爷来了,所以我们——”
“别人除了叫她宝姨之外,还怎么称呼她?”
“富洛屈国王叫她宝佳娜——因为蒲朗地尉把我们通通带到仙达城的王宫里。然后我们去爱隆城,安斐格国王的王宫,然后——”
“老狼大爷是谁?”
“我爷爷,他们叫他贝佳瑞斯。我原本不相信,但是我猜想这一定是真的,因为有一次他——”
“那你们为什么一起离开富洛达的农场?”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原因,但后来我发现那是因为力达把历瓦王宝剑的奠剑石,也就是雅杜圣石给偷走了,而我们要赶在力达把圣石交给索烈魔、把索烈魔叫醒之前,就把圣石夺回来,而且——”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男孩。”那嘶嘶的声音说道。
嘉瑞安慢慢转过头去。感觉,房间里好像亮了点儿,仿佛那微弱的火光放出更多光线似的;房间的角落里,有条很大的蛇,那蛇盘着身子,头则高高扬起,头部像翅膀般地张开,眼睛一闪一闪地。
“现在我们可以带他去找莎蜜丝拉了。”那蛇嘶嘶说道,然后便放低了头,游走到嘉瑞安脚边。嘉瑞安感到那蛇冰冷干燥的脖子碰到自己的腿;然后,虽然嘉瑞安心里在尖叫,但他仍是毫不抵抗地站着,任由那蛇覆着鳞片的长长的身体慢慢地从自己的脚盘旋而,最后那蛇头靠在他的脸颊旁,一缩一吐的舌头则在嘉瑞安脸探索。“孩子,你要很乖才行。”那蛇在嘉瑞安耳边嘶嘶地说道。“你得非常、非常地乖。”那条蛇很重,而且蛇身又粗又冷。
“这边走,孩子。”沙狄一边对嘉瑞安说道,一边站起来。
“那我的钱呢?”易沙斯追问道。
狄轻蔑地说道:“那边桌子的钱袋子就是了”然后沙狄便转身带着嘉瑞安走出房间。
“嘉瑞安。”几乎一直都在嘉瑞安心底的那个慧的声音无声地对嘉瑞安说道:“你仔细听着就好,不要说话,也不要露出任何表情。”
“你——你到底是谁?”嘉瑞安一边无声地问道,一边与脑海里的那团迷雾搏斗。
“我们又不是不认识。”那声音说道:“现在你听好,他们给你喝了一种东西,好让你乖乖听话;你不要跟那东西搏斗;你只要放轻松就好,不要挣扎。”
“可可是我把不该说出来的话都说出来了。”
“现在那已经不重要了。你只要照我的话做就好。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看起来好像很危险,你也不要挣扎。我自会打点一切——但如果你挣扎的话,我就没法处理了。你一定要放轻松,这样我才能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如果待会儿你发现自己突然不知怎地讲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你千万别怕,也不要挣扎,因为那不是他们所为,而是因为我的缘故。”
在这无言的保证之下,嘉瑞安觉得安心许多,所以他顺从地跟在太监沙狄身边走;大蛇马阿思重重地盘在嘉瑞安的胸口和肩膀,蛇头则几乎可算是摩蹭地依在他脸颊旁。
他们走进一间巨大的厅堂,这厅堂四周饰以锦幔,由银链垂吊下来的水晶油灯散发着亮光。厅堂的一端立着一尊硕大无朋的石雕像,这石雕像的面三分之一的地方没入高处的黑暗之中,而石雕像正前方则是个低矮的平台,平台铺着地毯,放着许多靠垫;平台放着的既不是硬椅,也不是软座,而是低矮沉重、像床一般的大指左右及后面都有围栏的一种硬床。这类床有大有小,通常把较大的称“床”,较小的称“榻”,又有“弥勒榻”之称,是一种专门的坐具。明清两代皇宫和各五所的殿堂里都有陈设。这种榻都是单独陈设,很少成对,且都摆在正殿里,近代人们多称它为“宝座”。大罗汉床不仅可以躺卧,更常用于坐。也可以说在寝室曰“床”,在厅堂则曰“榻”
大罗汉榻有个女人。她那乌黑且宽松的卷发披散在肩,头戴了顶珠光宝气、精工打造的金冠;身裹着薄如蝉翼的白纱,但那袭衣裳毫无遮掩躯体的功效,看来顶多是让她悬垂各样珠宝首饰罢了。那薄纱下的肌肤如白石灰一般,而脸蛋则是美艳绝伦;她的眼珠颜色很淡,几乎像没有颜色一般。大罗汉榻的一端,立着一面庞大的金框镜子,而那女子便随意地歪躺在榻,欣赏自己在镜中的映影。
平台下跪坐着二十来个剃光头,穿着猩红色长袍的太监,每个人都以既崇拜、且爱慕的眼神,直盯着那女子与她身后的石像。
一名没有剃头,而且显得骄宠倨傲的年轻男子,懒散地蜷在大罗汉榻旁边的众多靠垫。他的头发烫得很卷,两颊了腮红,眼睛周围细腻地画了眼影;他身只穿了一条布料少到不能再少的丁字裤,脸则露出烦闷的表情。
“禀告女王,外有访客。”一名跪坐在平台下的太监像唱歌一般地朗诵道。
他太监齐声唱道:“有访客——”
“万福尊安,永恒的莎蜜丝拉。”太监沙狄在平台前俯身跪下,对那淡色眼睛的女子说道。
“那是谁,沙狄?”那女子质问道。她的声音生动有力,而且有种奇怪的、暗沉的共鸣。
“就是那个男孩,女王。”沙狄宣布道,他的脸仍紧压在地板。
“在众蛇之王面前必须下跪。”那大蛇在嘉瑞安耳边嘶嘶说着,便用力缠紧嘉瑞安的身体;而嘉瑞安被蛇这么一挤压,便跪了下来。
“到我这里来,马阿思”莎蜜丝拉对那大蛇说道。
“宣大蛇晋见”沙狄朗声说道。
“啊”
那大蛇从嘉瑞安身下来,游走到大罗汉榻,然后盘旋在那女子身,与她的躯体紧贴在一起。蛇头游到她的脸边,接受那女子爱怜的亲吻;接着马阿思伸出长而分岔的蛇头抚弄着她的脸,并在她耳边嘶嘶地秘密讲话。那女子任由大蛇拥揽,她耳里听着大蛇的嘶嘶声,睫毛长长的眼睛则盯着嘉瑞安。
然后,那女王推开蛇,站起来俯视着嘉瑞安。“欢迎来到蛇人宫殿,贝嘉瑞安。”她呢喃地说道。
一听到先前只听宝姨提起过的名字,嘉瑞安浑身一震,并努力想把头里的浓雾抖散。
“还没呢”嘉瑞安心里的那个声音警告道。
莎蜜丝拉走下平台,那透明薄纱之下的躯体风韵万千。她托起嘉瑞安一边的手臂,温柔地拉噢听起来,然后伸出手,留连地在嘉瑞安脸抚摸。她的手非常之冷。“好俊的年轻人。”莎蜜丝拉吐气如兰地说道,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又年轻,又暖和。”她脸看来有些饥渴。
嘉瑞安心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困惑感。沙狄给他喝的苦味饮料,仍像毯子一般把他的意识覆盖住了,而在这毯子之下,嘉瑞安既害怕,同时又莫名地被这女子深深吸引;她那白石灰般的肤色和无神的眼睛令人敬而远之,不过她身散发着浓情密意的邀请,那一颦一笑,都透露出狐媚的承诺,要给人无可言喻的喜悦。嘉瑞安未加思索地退了一步。
“不要害怕,贝嘉瑞安。”莎蜜丝拉在嘉瑞安耳边呢喃道:“除非你想要,否则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的职责可说愉悦至极,而且我可以教你一些宝佳娜连做梦都没梦过的事情。”
“离他远一点,莎蜜丝拉。”平台那年轻男子恼怒地命令道:“你明知我不喜欢你注意别人。”
那女王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的眼神;然后她别过头去,非常冷漠地看着那年轻男子。“其实我再也不在意你喜欢什么、或不喜欢什么了,爱悉亚。”女王说道。
“什么?”爱悉亚不可置信地叫道:“你马给我回来”
“不,爱悉亚。”莎蜜丝拉对他说道。
“我会处罚你的。”爱悉亚威胁道。
蜜丝拉说道:“你没机会了。那种事情再也引不起我的兴趣;而且你那些噘嘴和使性子越来越无聊了。你走”
“走?”爱悉亚惊讶地眼睛都突了出来。
“你可以退下了,爱悉亚。”
“退下?可是你没有我就活不下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说而已,谁教你句句当真了?”
那年轻男子的傲气突然倾泻一空。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并开始颤抖。“你要我什么时候回来?”爱悉亚呜咽道。
“你不用回来了,爱悉亚。”
“永远不回来?”爱悉亚喘息道。
“你永远不用回来。”莎蜜丝拉对爱悉亚说道:“现在你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那我以后怎么办?”爱悉亚叫道;他开始哭起来,眼泪一冲,眼影便一条条像黑栅栏般流下来。
“你别讨人厌了,爱悉亚。”莎蜜丝拉说道:“把你的东西收一收就走就是现在我已经选了新的男妾了。”她说着便走了平台。
“女王已经选了新的男妾。”那太监吟诵道。
他太监齐声唱道:“万福尊安,永恒之莎蜜丝拉的新男妾,乃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人。”
那泣不止的年轻男子抓起一件粉红色的长袍,和一个精雕细琢的珠宝盒,然后踉踉跄跄地从平台走下来。“都是你”爱悉亚指着嘉瑞安骂道:“都是你害的。”接着爱悉亚突然从身披的粉红色袍子的衣折里掏出一把匕首。“看我怎么修理你。”他一边叫着,一边举起匕首刺过去。
这次嘉瑞安根本没有动念,也没有汇聚愿心。那汹涌的力量毫无前兆地冒了出来,把爱悉亚推开;爱悉亚使劲对空挥着匕首,却怎么也碰不到嘉瑞安。然后那力量便消褪了。
爱悉亚又冲前来;他眼神狂乱,手里扬着匕首。那力量再度涌现,这次力道很强;那年轻人被弹了开去,跌倒在地,匕首也掉在地,滑到老远。
爱悉亚连忙俯倒跪下,但是眼里燃着怒火的莎蜜丝拉,指着爱悉亚,然后手指头连弹了两次。一条嘴巴大开、发出类似咆哮般嘶嘶声的小绿蛇,登时从大罗汉榻下面冲出来,快得像是离弓的弓箭似的;那蛇只攻击了一次,在爱悉亚的腿咬了一下,便迅速溜到旁边,以毫无活力的眼睛注视着爱悉亚。
爱悉亚倒抽了一口气,脸因为恐惧而变得惨白。他想要站起来,但是他的腿和手臂突然软垂下去,于是他便倒在晶亮的石砖地;他窒息般地喊了一声,便开始抽搐。爱悉亚的脚跟急切地在地拍打,他的手则虚弱地乱抓;他的眼神空洞发直,嘴边不断冒出绿色的沫。他的身体往后弓起,皮肤底下的每一条肌肉都抽得紧紧的,并开始把头往地撞;最后他因为剧烈的痉挛而跃起,全身都弹到空中,等到他落回地时,人已经回天乏术。
莎蜜丝拉看着爱悉亚死去,苍白的眼睛毫无表情,一点也不好奇,也没有愤怒或遗憾的迹象。
“正义已得伸张。”那太监宣布道。
“蛇人女王的正义,既果决且明快。”其他众太监齐声答道。
他们又逼嘉瑞安喝了好些别的东西——有的苦、有的甜,而且嘉瑞安每饮下一杯,心智便沉入更深的地方。他的眼睛开始玩起奇怪的把戏;感觉,好像世界突然被没入水中,所以一切都发生在水底下似的;墙壁起了波纹,而那些跪坐的太监则摇曳游走,仿佛不耐海流冲击的海草似的;油灯像珠宝般地闪闪发亮,像烟火似地放出斑斓的色彩。嘉瑞安陷于平台,靠近大罗汉榻附近的靠垫里,不但为眼前的五光十色所迷,脑海里所有的思绪又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既没有时间感,也没有,更没有意志。嘉瑞安模模糊糊地想起——不过只想了一下众朋们,可是再也见不到朋们的这个念头,也不过让他短暂遗憾了一下,且那种稍纵即逝的感伤,感觉还满美妙的。他甚至为此流下一滴水晶般的泪水,但这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腕,散发出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华采,让嘉瑞安在欣赏中忘却了一切。
“他是怎么办到的?”女王的声音在嘉瑞安身后的某处说道;她那甜美得像音乐一样的声音,穿透了嘉瑞安的灵魂。
“那东西是有法力的。”马阿思答道,他的蛇声令嘉瑞安不寒而,并使得嘉瑞安的每一条神经都像琴弦般怕得震动了起来。“那东西的法力无限,也没有方向,但是非常之强。这个你可要小心一点,心爱的莎蜜丝拉。那东西一个不小心,就会兴起乱子。”
“我会把他控制住的。”莎蜜丝拉说道。
“大概”那蛇答道。
“不得愿心,就不能使法术。”莎蜜丝拉指出:“而我将会消蚀他的愿心。你的血液是冰冷的,马阿思,而且你从未感受过因为欧列叶、艾索拉根或加蒂丝花的精华在血液里流动,而燃起的烈火;你的热情太过冰冷,所以你无法了解躯体如何能驱使并奴役愿心。总而言之,我会让他的心灵沉睡,并以爱情令他窒息。”
“你说爱情吗,莎蜜丝拉?”那大蛇问道,听来似乎颇有兴味。
“用这词或用别的词都一样。”莎蜜丝拉答道:“称之为也可以,如果这样比较讨你喜欢。”
“这我就可以了解。”马阿思应和道。“但是你千万不要低估了那家伙,也不要高估你自己的力量。那东西具有非凡的心智,他的心智很奇怪,其中有一部分我不大看得透。”
“等着瞧”莎蜜丝拉说道。“沙狄”她召唤着首领太监。
“是的,陛下?”
“把那男孩带下去洗个澡,弄香一点。那孩子闻起来,就一股舟船、水手与海水的味道。我可不喜欢这种爱隆味儿。”
“马去办,永恒的莎蜜丝拉。”
嘉瑞安被人领到一个有热水的地方。人家把他衣服脱了,浸在水里,打肥皂,又再度浸到水里;然后有人把香精油涂到他身,并给他穿一条窄小的丁字裤;接着有人抓着他的下巴,把腮红擦在他脸;直到此时,嘉瑞安才意会到,帮他妆的是个女人。嘉瑞安缓慢、而且几乎冷漠地抬眼四顾,并了解到这房间里都是女人,只有沙狄一人例外。感觉,有件事情——好像是跟赤出现在女子面前有关系——应该会让嘉瑞安觉得很尴尬才对,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也想不起来了。
那女子帮嘉瑞安化好妆之后,首席太监沙狄便拉着嘉瑞安的手臂,领着他走过暗淡且看似永无止境的长廊,回到莎蜜丝拉半躺在石雕像前大罗汉榻,照着镜子、顾影自怜的那个大厅里。
“这样好多了。”莎蜜丝拉满意地下打量着嘉瑞安。“他比我原来想的还要健壮。把他带来。”
沙狄把嘉瑞安领到女王的大罗汉榻旁边,然后轻轻地把嘉瑞安按在方才爱悉亚倚着的那堆靠垫。
莎蜜丝拉慢慢伸出手,冰冷的指头爱怜地在嘉瑞安的脸的胸膛来回抚摸。她那苍白的眼睛似乎燃烧起来,嘴唇也微微地张开。嘉瑞安双眼盯着她苍白的手臂;那雪白的肌肤毫。
“光滑。”嘉瑞安一边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异于常人的特质,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当然了,我的贝嘉瑞安。”莎蜜丝拉呢喃地说道:“蛇是没有毛的,而我可是蛇后。”
嘉瑞安缓慢而昏沉地望向披散在她雪白肩头的乌黑卷发。
“只有头发,没有毛。”莎蜜丝拉一边说,一边自豪且虚荣地抚摸着自己的卷发。
在飞船迫降的时候,他仔细地侦察了一下地球,没有发现搜寻者的踪迹。赤道附近的大火已在慢慢地熄灭,一团团的白云从那里升腾而起朝太阳飘去。他想那些白云大概是浓缩的水雾。
飞行控制器里设置的飞行操作程序已运行完毕。他试了试船的信号接收器,收音机和显示屏都没有信号,他听到的只是吱吱的静电电流声。他毫无表情地坐了很久,竭力去想象要是他们活着着陆后会看见些什么。
难以想像他从不了解地球,也没想过地球会是什么样子,更没想过天网坠毁前地球是什么样子。他虽然想到过简诺特,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地球的灾难会是如此的不同。他没有办法去描述。
可怕的孤独感袭他的心头。简诺特好像很远,远得像一场梦,也许已经消失了,正如他想在太阳族中拥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这个浪漫的夙愿不也如轻烟般消逝了吗?他来地球干什么?到这里又有什么用?这里又找不到足够的能量支撑他飞回遥远的简诺特。
他一直想念着敏迪。这个杀父仇人的情妇,是他今生惟一真正需要的女人。她是杀父仇人的帮凶吗?他想自己再也不可能知道这个答案了。尽管太阳帝国安全部收罗了一些证据,但这些无疑已被毁了,在天网陷落时已被付之一炬,连残灰也送入了太空中。或许敏迪也这样死了。他尽力不让自己去想她的音容笑貌。
鲁恩桑现在成了他惟一的伙伴。她就躺在身边,纹丝不动,神秘的眼睛紧闭着,耷拉的双翼毫无光泽,纤细的手仍搭在窗。他伸手摸了摸她,她没有反应,光滑的肌肤一片冰凉。
灾难令他神晕目眩。
一个历史最伟大的帝国,就这样毁于一旦。灾难来得太快,太猛,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惊惧万分,傻乎乎地想着地球人们的命运。他突然想地球拥挤不堪的人们不正像一个被肢解了的人身的细胞吗?而很多细胞注定要在今日毁灭。
没有了天他不敢想下去。
监视器就在他左方,有半米高,呈半球状。他一会儿把天体星球投射在面,一会儿又把地球各大洲的图像显示出来。他重新运行了一次飞行程序,准备再次降落。
他们第一次赤道附近的试降花了两个多小时,第二次几乎更久。当他准备第三次降落的时候,鲁恩桑在旁边动了动。她身又开始泛起了银光,那只靠在窗子的手收了回来,重新把丢在一边的显示屏抱在怀中。她神采奕奕地正望着他。
“我们正在寻找搜寻者的下落。”是他声音,这声音让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妈唱的摇篮曲。“它失踪了。我们捕捉到了它最后的一声惨叫。它在剪天网的时候被网缠住,最后掉进了太平样。”
“那——那其它搜寻者袭击来了吗?”
“还没有袭来。我们一直搜索到它的老巢,也没发现其它搜寻者的踪迹。”
“也许你妹妹已把它们消灭光了?”
鲁恩桑浑身的银光渐趋黯淡,沉默了很久后方回答道:“她失败了。”他声音听去很伤感,像她要把他和克雷留在简诺特时说的话那般伤感。“我们再次与她取得了联系。她的船毁了,生命垂危。”
“那件武器呢?”他问道,“也毁了吗?”
“也许只碰坏了一点儿。雪灰色伤势太重,顾不得检修它。”
“鲁恩桑——”奎恩浑身颤抖,伸手摸了摸她。“也许我们能够找到主磁,找到后再飞去取武”
鲁恩桑丝般柔滑的肌肤泛起了一抹银光,但一会儿就敛去了。
“难道你还不死心,还奢望击败搜寻者吗?”
“你一定要支持我。我们一定要试一试。”
“只要——”奎恩皱着眉看到她光滑的肌肤动弹了一下,两翼红光闪闪,“只要你有信心”
“首先——”他沉吟着,“首先我们得找到反应器,索森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把它带走了。安全部门的人没有找到他,我们要找到他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我想我们最好从苏达达巴拉卡开始,那里离阿兹特卡不远。”
科万家族断绝索森的科研费后,贝尼托?巴拉卡雇请他建造过私人飞船。奎恩虽然隐隐觉得这里头有点什么,但他一时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
阿兹特卡在赤道以北很远的地方。为了预防出现意外情况,他先在监视器里查看了一下当地的局势。
监视器里出现了一幅地图,面的亮点就是阿兹特卡城,隐隐约约地还看不清。随着地球的旋转,他终于确定好这座城市的具体位置。阿兹特卡空被黑云覆盖着,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
待云散尽,已是晚,阿兹特卡如一点阴森的鬼火。他知道这座城市正在燃烧。他们刚把飞船的高度降低,但浓浓的黑烟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降落的时候花了很久的时间。在等待降落的过程中,奎恩又把信号接收器打开,除了嘶嘶的静电电流声外,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
他到舱内去检查了一下水和食物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他有两次差点在驾驶椅睡了过去,心想要是什么紧急情况,鲁恩桑一定会把他弄醒。
鲁恩桑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很多时候她都在专心守候着太空中的信息。突然她动了一下,告诉他仍然没有艾尔德人的信息,什么信息都没有。奎恩抓住这个时间说出了他对着陆后的担心。
“我想我们会遇到一些麻烦,”他说,“地球没有任何信息,我们很难预料会出现什么情况。惟一可以预见的是那里一片混乱。
我很替你担心,尤其是担心别人会看到你。启示者已教地球的人仇视任何来自太空的东西。”
他想,现在公路和农田里一定是人满为患,一定有从燃烧的城市逃出来的大批难民。惊恐万状的人们躲避着搜寻者的袭击,病态地诅咒着来自太空的任何生灵。
他想像着鲁恩桑落在他们手里,悚然一惊,急忙继续搜寻。一阵风刮过,阿兹特卡城空的黑云在监视器移动了一下,在城市的西南方,露出了一块棕色的空地,附近没有农庄,也没道路。
“那里看去空无一人,我不知道为什么——”
鲁恩桑静静地躺着,没有听他说话,身毫无光泽,手指搭在窗的金属边,好像在捕捉来自太空的信息。
奎恩设置好程序,让飞船降落在那看去空无一人的地方。飞船打开了短而粗的机翼,朝下俯冲滑行。这时他才看清要降落的地方是连绵的小山,而不是什么空地。他刚准备掉转机头,但一声闷响,飞船坠了下去。掣动器起火了浓烟迅速地吞没了外面的一切。飞船身子一偏,撞在了小山,停了下来。
他们终于安全降落了。
奎恩侧身看着身边的伙伴,她仍静静地躺在座椅,由于不适应地球的氧气,她看去像死了一样,神秘的眼睛紧紧闭着,手指仍搁在窗,头朝后仰。奎恩伸手摸了摸,感到她黯淡无光的皮肤一片冰凉。
他想着她现在的感受,心中禁不住一阵难过。她形只影单,被人折磨致残,又孤立无助地来到了一个仇视她的世界,而逃生的希望却细若游丝。他突然意识到让她活下去是多么的重要。
他发誓要找到索森带走的主磁,然后送她回家。
他转身朝外面望去,掣动器起火后的浓烟仍然笼罩着外面的一切。他等着浓烟散去,心中突然升腾起一丝渴望。
这就是地球——他的母亲
他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又走入了古老的梦乡:湛蓝的天,碧绿的海,和煦的风,绿色植物在疯长,纷飞的鸟儿在鸣唱——这就是地球,人类古老的摇篮。
他的兴致一直很高。待到外面的浓烟被风吹散,他看清了四处都是碎石。飞船降落在一条狭窄的山谷中,山谷两边是两道碎石堆起来的望不到尽头的笔直山岭。不见疯长的绿色植物。不闻纷飞的鸟儿鸣唱。他抬头望去,不见湛蓝的天,只有灰黄的一片。他想,那可能是燃烧的城市冒去的黄烟。
碎石堆起来的山岭令他迷惑不解,直到他看见山坡散落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金属片,他才想起克雷很久以前在遥远的简诺特跟他说过,装着矿石的砂桶沿天空网线滑下,一旦天空网线断裂,矿石便会如雨从天而降。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地方是一个天空网线终端,太空废物经网线送回,用。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所以少有人来。
鲁恩桑动了一下。她的翅膀虽然还耷拉在座位,但已有了一抹生命的光泽。她把手从窗子拿开,去摸扔在一边的显示屏,奎恩把显示屏移到她摸得到的地方。
“我们着陆了,”他告诉她,“在我找到反应器之前,我要你一直留在这里。要是我找不到——”
“我会等你的。”显示屏里传出他妈耐心的声音,“祝你好运。”“要是我回不来——”
她扬起闪闪发光的翅膀,轻轻地摸着他的手。奎恩心里顿时热乎乎的。
“我感应到你身也有一种艾尔德人的神力。”他妈低语着仿佛在说永远爱他。“艾尔德人的神力会使我们翅膀闪闪发光,一直到死的时候才会敛去。”她把翅膀从他手移开。
“奎恩,亲爱的——”他妈像要警告他似的,“我有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刚刚收到。”
“有关地球的吗?”
“第一条与太空有关,是从你们称为特洛伊小行星群发出的求救呼叫,那里是搜寻者的老巢,地球有人在回应。”
“他们说了什么?”
“内容不清楚。”他妈叹息了一声,她过去活得太累,干不完家务活时总会这样叹息。“他们使用的是舰队的密码,我无法破译。”
“你说地球有人在回应,你能确定他们的方位吗?”
“很多在很远的地方,也许在其它大洲,但有一个就在附近。
这也是我接受到最强的信息,是从我们西边发出的,大约七十公里的地方。”
他在监视器投射出一副阿兹特卡市的地图,面闪着绿光的小点,表示他们现在具体位置。以绿点为圆心,一圈圈的暗绿的纹线表示离圆心的距离。奎恩发现朝西七十公里绿线划过的地方是一个大大的黄色圆盘,面标着黑色的字样,“阿兹特卡终端开发商。”
“那里可能就是太阳帝国阿兹特卡分部,”奎恩说,“舰队可能还在太空活动,他们现在正设法与地面的部队取得联系,以便返回。”
他皱眉看了一眼黄黄的天空。
“要是科万家族依然存在,我想他们会去找索森,他们需要他的裂变发动机,以代替遭到破坏的引力发电。”
他又皱眉打量了下地图。太阳公司位于城市的正中,像一座金光闪闪的岛屿。它的四周是绿色的城市郊区。他找到了科多终端,地面部队的军营,科万商业中心,太空飞船港口,还有酒店,停车场和居民区。
朝南的一小块淡绿色的居民区,位于河流拐弯处的小山,显得十分气派。苏达达?巴拉卡。他聚焦在这块地方,把图像放大。
地图显示出克雷多雷丝?巴拉卡,托雷丝?巴拉卡,巴拉卡?蒙地。
河的对面是奥内普托?巴拉卡——那里可能是太空飞船的目的地,在河对面更远的一座小山是卡莎?巴拉卡。
他吹了声口哨,陷入深思之中。
“苏达达?巴拉卡,”他突然大声说,“我看惟一的希望”
鲁恩桑没有答话。她双眼紧闭,翅膀的光泽已经敛去,柔若元骨的双手软软地搁在座位,好像已经死了。
诺尔尽力避免不去回想在光圈中的那些日子,虽然杰生?科万是那么令她难以忘记。每当她回忆起科万,回忆起与他在太阳科万号的那几个月,便会如在天堂般的幸福。那些回忆太珍贵,太神圣。
杰生英俊潇洒,聪明过人,连做都那么棒。诺尔完全被他征服,为他沉醉,为他在科万家族的光明未来而高兴。
她从来没有对人提过杰生。克雷崇拜她。她尽力去感受克雷在闪光的星星中看到的奇景,感受他对近在咫尺的神秘宇宙的惊喜。
她也尽力去分享他的骄傲和自豪:因为克雷一直以保卫简诺特的安全和致力于解决人在光圈中的生存为己任。她喜欢周围每一个新来的朋。杰莫也崇拜她。他说她是一位公主,以后肯定也会生个小公主。
她没有告诉过杰莫,她不想要孩子。简诺特太小,太寂寞,太荒凉,她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在这里郁郁地度过一生。
她是在自由的天网和太阳乡村中长大的。她喜欢聚餐和舞会,喜欢购买时装,结交朋,四处旅游,喜欢去大餐厅,剧院,听音乐,看画展。
她从来没有提过她想念这一切。她只想幸福地活着,为克雷料理一个干净整洁的家。但克雷已习惯了长期的单身生活,并且他们居住在冰层下那个寒冷的坑道也太狭窄,不需要怎么料理。
她自告奋勇去帮助克雷工作。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监听有无异样的声音,而那些异样的声音他却从来没有监听到过。最不能让她忍受的是无边的黑暗,她孤枕难眠,而克雷,还在那里守候也许从来不会到访的天外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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