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寂寥。营地里的篝火晚宴已经结束，喧闹声再也听不到了。只有隐约的火焰劈啪声，和木柴被烧断的崩塌声不时传来。

阿卡静静地躺在毛皮地毯上，怀里搂着珊蒂斯滑腻的肩背。浓密的黑发淌在他的胸膛，阿卡撮起一缕绕指玩弄着。

鱼水翻腾过后，珊蒂斯便沉沉睡去了。阿卡意识朦胧地躺了那么一会，却最终清醒了过来。他的心中有很多思绪，需要梳理。

首先，有一点似乎让阿卡心里颇为松弛，那就是他没有在这么关键的夜晚还想着地球上的小珊。他当然不是忘了她，在意识消失的那一瞬，他也不觉转念着“小珊”的称呼。不过他却没有真正想她。他满心满脑都是迎合身边珊蒂斯的需要，与她共享那最纯粹的愉悦。穿越到这个世界两个月，不论作为天选者也好，还是作为什么预见神力的拥有者也好，在那一刻，阿卡都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实实在在、普普通通的血肉男子，只想与自己身下的女人，将这完美的一夜永远延续下去。

这个世界的真实，或许这也是一种表现吧。他心想。

然后他又开始疑惑。自己和珊蒂斯为什么会这样？一切好像都那么顺理成章，那么水到渠成，却总让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是珊蒂斯的主动？是啊，她平日和自己对看一眼都会脸红，偶尔亲个嘴，过后都窘得不会说话了。今晚这么主动，这么充满诱惑，是什么的魔力？是因为她喝了酒，还是因为被她的那帮罗格姐妹们调戏？

不过这些疑惑，让阿卡不由又想起他和小珊的同样的往事来了。说来真是有些不堪回首。自己沉溺游戏之后，即使在高三那么关键的日子里，都照样无法自拔。自己乘着午间、晚自习的时间去打游戏，骗家人是和小珊一起复习，还叫小珊给自己打掩护。小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忍自己被训斥，于是从来也不肯告密，只在心里想着办法。

她想了些什么办法？可以说，能做的她都做了。理性地规劝、温柔地感化，大吵大闹、威胁告密，霸占他的时间，从撒娇到撒泼……小珊在自己身上可以说是软硬兼施。无奈自己最大的特点就是软硬不吃……阿卡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年少不知轻重的几年里，对自己如此有心的小珊恐怕都被自己气得折了两年寿了。

最后，一切还是老样子。小珊简直要彻底失望了，不过倔强的她却不知放弃。在自己过生日的那天夜晚，在小珊家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在小珊的那张小花床上，一切就那么发生了。那晚的小珊就和今晚的珊蒂斯一般，异于往日地主动、渴望；那晚的情形也和今晚一样，酒醉、迷蒙、紧张、不可思议……

阿卡一直都不知道，那晚的事是小珊精心设计，还是她临时起意的。也或许，一切只是上天的安排。为什么偏偏是那天，自己的兄弟们都各有私事，不能给自己庆祝生日？为什么偏偏是那天，小珊的父母回乡探亲，留小珊一人在家？那晚之后许久，阿卡都觉得恐怕是小珊的精心设计。但现在，长大的阿卡对女人更了解了些，才明白那种设计对一个18岁的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女人的想法是纷繁的，阿卡现在觉得，小珊那时恐怕是半预谋半起兴。她的心里恐怕也相信着，那晚是上天要用她的身体拯救迷途的阿卡……

结果她确实做到了。拥着小珊醒来的阿卡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所谓地面对自己可能的人生。他冲刺了半年多，结果以不错的成绩与小珊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到后来，两人又为游戏的事争吵时，小珊不止一次地提到，高三后来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而那晚之前，让阿卡无比沉迷的游戏，正是暗黑破坏神……

哎——！脱离回忆的阿卡只觉胸中烦闷。他歪头看着帐中的烛火，珊蒂斯幽兰般的气息吐在自己脖颈。身上盖着的毛毯被珊蒂斯打理得干燥又干净，头顶的小绣品装饰物在微风中微微摇晃。阿卡决定出去走走。

将手臂轻轻从珊蒂斯颈下抽出，把她精美的头颅托离胸口。黑瀑流淌，盖住胸前的花蕾；娇躯扭转，留下光洁的玉背。阿卡看着珊蒂斯沉睡的背影不由微笑，把毛毯盖上了她的肩头。

穿好布衣里衬，套上“天使的披风”。轻灵闪耀的锁子甲给阿卡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看得阿卡不由摇头。自己到底算个什么？在地球时，不思进取，一无所成；好好的女孩不知珍惜。在这个世界，虽然贵为天选者，虽然际遇似乎不错，但自己强大的，似乎也只是力量而已……

然后他踱出了帐篷。

四只骷髅兵站在门口。掖好帐帘，阿卡命令它们守住这里，便一个人开始信步游缰。营地一片寂静，中间的篝火火光渐熄，火堆四周躺了很多醉倒的人。恶魔降临的世界，虫豸飞蛾都见不到。罗格营地所在的鲜血荒地已经被解放，算不错了，能偶尔看到老鼠窜过的影子——不是硬毛老鼠。

与珊蒂斯的主动同样让人疑惑的还有阿卡自己。因为阿卡知道，自己虽然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对很多事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比如这男女之事，自己就从来不会草率。最开始跟小珊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小珊跟他多亲，多么没有隔阂、没有秘密，他也从来没有对小珊动手动脚，或者言语间耍耍流氓什么的。阿卡心底里觉得这些事是因神圣而美好，也因美好而神圣的。

可是，今晚他是怎么了？来到这里，认识珊蒂斯不过两个月；先前莫名其妙地强吻了人家，就算是因为她跟小珊长得很像吧，但距离那时也才不到一个月。在这不到一个月里，他们之间只是偶尔打情骂俏，多数时间都是打怪、任务，四处奔波，也没什么时间真正地增进感情。就算珊蒂斯诱惑自己，她也是因为喝了酒，可能被她的姐妹们用暧昧的话语蛊惑的。阿卡自己基本算是清醒……好吧，就算基本清醒，要在那种情况下把持住自己也是着实不易的。难道这一切又和那晚跟小珊似的，是上天的安排？

阿卡苦笑着摇摇头。心说算了，反正对珊蒂斯和小珊两人的感情，自己要想梳理清楚，怕是比单挑巴尔还难。何况，自己好像是因为埃博特的那番话才一时冲动，而那番话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毕竟这里不是地球，不是和平的家园。男女之间进展快点，就当是死亡的威胁催化的吧。

阿卡的心思有些宽了。又绕着营地转了两圈，阿卡觉得累，便往帐篷走去。刚迈两步，却见篝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条人影，一高一矮，都是瘦瘦的。高的那个高得像个杆子，矮的那个矮得像个墩子。这两人站一起，又被篝火残余的红光一照，真是滑稽的奇景。

阿卡忍俊不禁，便好奇地凑过去看看。他离火光较远，那两人又在篝火跟前，被火光晃眼，那两人是看不见阿卡的。两人好像是面对面走着，碰到之后便暂时停下，像一对老朋友似的在谈话：

“这么晚了，你上哪里？”

“瓦瑞夫商队。”

“刚回来，不要太大动作。”

“我可不像你，光说不做。”

“我们要考虑可能的代价。”

“谁跟你是‘我们’？”

“……如果你乱来，我不会袖手旁观。”

“机会转瞬即逝。他做的已经很多了，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我不会后悔，但我要保证一切在掌控中。别忘了，是我提的意。”

“那就别废话了。”

然后两人继续走路。一高一矮两条身影交错，瞬间掩映的火光中阿卡看到高个身上飘拂的长袍，和矮个一瘸一拐的样子。

“维特？”阿卡心想。矮的那个应该是维特吧，那么矮的个头只能是小孩子，加上是个瘸子。不过，刚才的那番话可不像小孩子能说出来的。不过两人的语调似乎很一致，因为距离阿卡也分辨不出来到底哪句是谁说的。但那些简单的字句却清清楚楚地飘进阿卡的耳朵，印进了他的脑子里。

真是太奇怪了！这个维特，从回来之后就神神秘秘的……阿卡开始挪动脚步。维特走的方向和阿卡回帐篷的方向交叉，阿卡决定制造一次巧遇。

“嗨，维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阿卡紧赶两步，截住维特问道。

“阿，阿卡先生？”维特似乎很惊讶，“你怎么也在外面？”

“哦，我睡不着。”

“嗯，我——正要去找凯恩先生。基德那个家伙的鼾声太大……”

“呵呵——”阿卡微笑，正要问你刚才跟谁说话呢？就被维特截道：“阿卡先生，遇到你也好，我正有件事要拜托——不，雇用你去做呢。”

“哦？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拿回还在崔斯特瑞姆的财宝。它们现在应该在格瑞斯瓦尔德手里。”

阿卡眯起眼睛：“你还要这些财宝，做什么？”

“当然是做生意了！我是个商人，不比基德和瓦瑞夫差。”这小子还挺有自信。

“那好吧。”阿卡点头，“既然你说雇用我，那价码呢？”

维特摸出阿卡给他的那个宝石，一脸随意地道：“这个价值的十倍。”

阿卡一听就来气。啥意思，炫耀你比我有钱呗：“一百倍！”小样，宰不死你。

“三十倍。”

“八十倍！”

“五十倍。”

“七十倍！”

“成交了。我明早去找你。”

阿卡气得咬牙切齿。不过这小子确实挺有钱……那个珠宝的七十倍，得有几千金币吧？

然后维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阿卡气愤之后一阵沮丧，拖着脚步回到了帐篷里。

珊蒂斯还在沉睡着。不过似乎是因为闷热，她推开了毛毯，玉体横陈地展露在阿卡眼前。阿卡又有些血脉贲张了。他走上前替她遮了遮，便开始脱衣服准备睡觉。不料，珊蒂斯因为骚动挪了挪身子，然后说出两句梦话，便把阿卡惊得呆在了原地：

“阿卡——”她模模糊糊地喊道，“你醒醒啊，阿卡……我是小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