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东窗事发的诱因或者说引子有很多种,最常见的莫过于钱财露白、过分招摇;或是政绩糟糕,坏账烂账遮都遮不住;又或者任区出现灾害后故意夸大其辞以骗取朝廷赈灾的钱粮物资结果被揪出等等。至于后世经常出现的因为***三奶这种生活作风引起的贪腐而被抓,在这个时代还是相对较少的,倒不是说这个时代的官员就不好色了,而是因为此刻别说二奶,就算二十奶,只要你有钱娶得起,那也是符合一切律法和道德仪范的。再说就算不娶,去青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在大魏朝的律法里面,青楼原本就是合法生意,去青楼不仅不算违法,相反在上流社会,流连青楼还是风流儒雅的表现之一。
但是,一群省级高官因为江湖仇杀被牵连出官场黑幕,这就比较少见甚至是离奇了。所以不仅云铮,就算云岱也对这一消息有些好奇。
“珩璜,你先坐下,慢慢说,是怎么一回事?”云岱微微挑了挑眉尖问道。
沈琚是个单纯的文人,身体可比不得云铮这种“武夫”强横,大概也是找云岱找累了,听了云岱的话稍微客气了一下就坐了下来,说道:“事情是这样,因为接近年关,江苏的一个江湖帮派,叫海鲨帮的,其帮主去江宁给徐岳、袁平、何记以及一些省衙的高官们送碳敬,这个帮据说掌握了好些个海运码头和船队,去江宁送碳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原本也没什么说头,可是麻烦却出在他到江宁把碳敬送出去之后的当天夜里——他在江宁落脚的宅院内被人一夜灭门!”沈琚皱眉道:“那座宅院内有他带去的三四十个江湖好手,还有一百多号家丁,几十个丫鬟老婆子等等……全没有一个活口,通通死了。”
云岱面色严肃起来,两百来条人命,这么大的案件,还是发生在江苏的治所江宁,光是怎么一起事件,江苏巡抚徐岳和按察使何记就铁定了要吃挂落,稍微一个处理不慎,乌纱帽就十有**要掉。
“然后呢?”云岱面色严肃的问道。
“勘察过现场之后,徐岳和何记把那院子封了,而且对外封锁了消息。”沈琚答道。
云岱忽然眉头大皱:“这样大的命案,他们竟然敢封锁消息?这是封锁得了的吗?把枢密院和天机阁的人全当成吃干饭的了?”
沈琚嘿嘿一笑,道:“不封又怎么样,云大人,你可知道那海鲨帮每年给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的两敬有多少么?徐岳八十万贯、袁平何记各五十万贯!”
云岱皱眉,因为沈琚这话没说到点子上,但他却没有说话打断或者发问。果然沈琚接着说道:“给钱不是问题,要是没出事,当然没有关系。可惜,海鲨帮这次给这么大一笔巨款,却是为了要江苏省继续将漕运的活计往海运倾斜过去,江苏一省的漕运这几年已经朝海运倾斜了许多,再倾斜下去,官方的漕运就几乎要完全停顿了。嘿,朝廷的漕运要是停了,怒蛟盟的人吃什么去?”
“所以,怒蛟盟的人就铤而走险,杀了那个海鲨帮的帮主?”
沈琚点头道:“不错,据天机阁的线子回报说,从当天的现场完全可以看出那起仇杀是出自怒蛟盟之手。”
云岱摇头道:“可是光杀了海鲨帮的帮主有什么用?徐岳等人收的是海鲨帮的钱,又不是那帮主一个人的钱,该帮海鲨帮办的事,只怕还是会照办吧?那这样的话,怒蛟盟的所作所为除了泄一泄私愤之外,就只有激怒海鲨帮甚至是激怒徐岳等人的效果,这与他们的利益更不相符。”
沈琚点头道:“原本确实如此,不过怒蛟盟在这一次灭门血案中却拿到了一样关键的东西,有这个东西在,徐岳等人就轻易不敢动他们。”
云岱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账册?”
“不错,正是账册。”沈琚眉头微微一动:“海鲨帮向徐岳等人行贿的数目、双方达成的协议、地点、时间等等,全都在这本账册之上。徐岳等人利用手中的权利,为海鲨帮垄断江苏海运和码头大开方便之门,包括多次强行关闭他人拥有的海运码头,取缔他人船队或者向其他人的船队收取高到离谱的厘金,甚至无视海鲨帮多次派人破坏他人海运码头、船队,就连海鲨帮的几个对头船队的老板无故死亡,都没能在江苏泛起一点波浪……等等这一切,在那本账册上全部都有。”
这一下不仅云岱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连不太明白大魏朝官场和商场的云铮都很是吃了一惊,这不就是后世的那种高官充当黑社会团伙保护伞的一套么?看来果然很多套路都是古今通用的啊。
不过云铮的感叹和云岱的吃惊是两码事,只见云岱眉头紧皱,疑惑道:“这么事关重大的东西,那海鲨帮居然敢写成账册,而且还被那帮主随身携带?”
沈琚皱了皱眉:“老爷子说,海鲨帮这也是防着徐岳他们在情况不利的时候反手一击,所以才做下这东西作为保命的手段。”
云岱点点头:“老相爷说得对,海鲨帮留下这东西只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没有料到,这东西最后却便宜了他们的死对头而已。”
沈琚沉吟片刻,终于微微一叹,道:“老爷子说了,袁平随您处置。”
云岱面无表情,云铮却有些转不过弯来,傻愣愣地问了句:“袁平怎么处置跟我叔父有什么关系?”
云岱莞尔一笑,但没说话。沈琚只好解释道:“老爷子说了,江苏局势复杂,几个涉案高官分别属于各个派系,朝廷派谁做钦差都不合适,只有远山大人的身份相对超然一点,并且官声也好,而且正好是户部三个长官之一,奉旨去查这等有关地方财政的案子最合适不过。”
云铮“哦”了一声,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心说:看来本少帅在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上果然还嫩得很呐,唉!不成,以后得多请教请教叔父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