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你回来了。 首发--无弹出广告”老人的声音透着深深地疲惫,指着满殿死者说道:“他们无颜见你,先走一步了。不愿走的,也已打发上路。——他们瞒着我,鼓动皇帝对你下手,罪该万死!”
刘枫望着他,八年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闪过脑海,终究化作冷冷一句话:“那么你呢……师父?
“我在等你呢。”李行云笑了,笑得如释重负:“你还叫我师父,我高兴,也愧疚,没能察觉他们的阴谋,让你遇险,是为师的罪过。他们说你死了,可一看脸色,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这不,你回来了。”
老人凝望金碧辉煌的殿顶,目光直**穿苍穹,他的笑容渐渐转为苦涩,“说到底,这担子太重,为师老了,没用了,交代几句也要走的。老主公、夫人、还有老兄弟们,他们都在等着我呢……九郎啊,楚国、逐寇军、眼下这烂摊子,可全都扔给你啦!”
刘枫心中一痛,知道老人已存死志,这是要交代后事了。想劝,咬牙忍住了:“师父请说,徒儿听着呢。”
“武氏夫妇、乔家兄弟,还有石金奎等被捕的朝臣,他们软禁在郊外的皇庄里,李德禄亲自守着,很安全,一会儿你派人去接。”
“三大军团全军覆没,除了龙牙破击两支骑兵……连种子也没留下。老将们也死光了,敌人把首级送来了,就在后面,一会儿再加上我的,找个高点儿的地方埋了吧。简单点,别铺张,我们不配的,你若念及往日情分,上柱香,也算告个别。”
“背弃你,铸成大错,我们……罪孽深重,百死莫恕,但我们没给逐寇军丢脸,弟兄们一个个的,傲着呢!哪肯白死?”
“豫州军被骁骑营冲个对穿,再冲铁浮屠的,打穿!回头再冲时,罗三已身背九箭七刀,几乎流干了血,最后马也死了,腿也断了,又见挠钩过来,这才横刀自尽宁死不屈!”
“本阵攻破时,孔云霍彪身负重伤,哥俩靠一块儿才能站稳,海兰坤托大,亲自出马,想来个一刀斩双将,险些被黑白双戟开了膛!打得头盔也掉了,战袍也裂了,胸甲破开那么长的口子,那狼狈样儿,哈哈哈哈……”
“除了骁骑营,忠义营也是全员战死的,薛晋鹏战至最后一人,被几万人重重包围,稳立旗下死战不降,连斩七名千夫长,最后还拖了个万夫长共赴黄泉!——他娘的,这小子闷声不响,就数他最够本!”
老人说着,笑着,枯手轻颤,老泪纵横。刘枫静听不语,脑海里想象当时光景,不觉闷塞胸臆,悲愤难言,就连学员们也一个个听得红头涨脸,目闪雷火,几个女孩子早已转脸拭泪。
老人顿住,仿佛从悲壮的回忆中硬拔出来,长舒一口气才稳住心神,道:“九郎,我们虽然败了,全军覆没,可豫州军和铁浮屠也打残了,至少折一大半,四十五万是吹牛,诈唬人的,这个你要心里有数。将来干掉了他,记得烧个信儿下来,为师和弟兄们便含笑九泉了。”
“师父放心,这个仇,徒儿记下了!”刘枫尽可能保持平静,奈何终于落下一滴泪,擦了。
见刘枫应诺,李行云老怀大慰,又说:“王五仓是你亲手提拔的,这次的事,他极不情愿,是被我逼迫的,他最年轻,打仗也很有天分,希望你一如既往重用,今后全指着他为我们赎罪了。哦,对了,吴越戈还活着,他就躺在后殿,昏着,也不知撑不撑得住。他始终是忠于你的,你出事后天天翻脸,日日骂娘,这我们都知道。所以,最后关头我把他打晕了带回来。我们有罪,他却是无辜的,你不要怪他,好么?”
“所有出征残部,一律无罪!三大军团,我会一一重建!”
“好好好……”
李行云似乎放下了所有牵挂,最后只剩下一丝愧疚:“九郎你知道么?其实汝阳兵败,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之后舞阳之战,我们并不是去救皇帝,我们要救的,是你的世子啊!——世子……是周家掳走的,没到我手里,也不知在何处,为这个,我们反倒投鼠忌器,受了几个卑鄙小人的要挟。为师……愧对你啊!”
刘枫未及回应,缩在一边的皇帝刘柏慌急大叫:“在我这儿!大侄子在我手里!你……你别杀我,我退位,我放人,我把一切都还给你!”
刘枫冷笑,笑得癫狂:“五位顶尖儿大将战死沙场,六十万忠义之士埋骨异乡,全国半数精锐军团损失殆尽,数百万平民百姓流离失所!——你还我?!你拿什么还我!?”他几乎吼叫起来。
“不…不…朕…我下罪己诏,我向他们磕头谢罪!”刘柏连哭带求,身子筛糠似的抖,真就龙椅上磕起头来。
“谢罪?——好啊!”刘枫走近一步,咬牙切齿:“下去阴曹地府,当面谢罪!”
学员们早已听得满腔悲愤,想到那么多的精兵悍将,就因为眼前这人贪生怕死而全军覆没,乃是罪魁祸首,更是怒不可遏,听得刘枫一语,文星魁似受启发,恶狠狠大叫:“臣等恭请陛下——驾崩!”
“恭请陛下驾崩!”学员们厉声齐喝,声震殿宇,连弩上弦之声此起彼伏。
刘柏面如土色,惊颤难言,忽听李行云大喝一声:“住手!”
刘枫怒道:“事已至此,师父还要维护他么?!——国无二主,此人不除,军民如何齐心,如何共赴国难?”
“杀了他,你儿子怎么办?不心疼?”
“六十万儿郎,个个人生父母养,不心疼?”
“非杀不可?”
“误国之罪,百死莫赎!”
“好吧,你的决心,为师明白了。”李行云笑着说道。那笑容里满是释然、解脱、还有决绝。他终于明白,为何屠天煜当初口口声声“我不准你害陛下!”自己一片诚心要刘柏掌权,果真害他性命!我……我糊涂啊!
老人仰天大笑,笑出了一腔自嘲与悔恨:“可我不答应!就算他罪该万死,人人得而诛之,你却不能杀他!——九郎啊,他是皇帝,是你的哥哥,千秋骂名,你如何当得起?”
刘枫正要开口应答,不料李行云突然动了,他一把拖起刘柏,提在手里飞身出殿,身法急如旋风快如闪电,学员们根本不及瞄准,他已从头顶一阵风掠过,满殿惊呼如潮。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宗师!
刘枫大叫追去:“师父!?放下他!”
老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九郎!为师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刘枫冲出殿外,却只见老人的背影已在数十丈外,他直冲羁押皇宫侍卫的大广场上,飞身跃上一座殿顶,让每个人都看见他的身影。
在刘柏的哭叫声中,清朗而坚定的声音远远传开:“豫州之败,国危之祸,错在臣等,罪在圣躬,老臣……恭请陛下共赴先王驾前,谢罪!”言罢,轻轻一掌,击在刘柏额头,楚帝陛下一声不吭软倒在地。回手又一掌,按在自己天灵盖上。
时间凝固了。十数万军民见证了这一刻,大楚左相国、天下第一宗师,浑身一震,缓缓坐倒,垂首而终。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天空炸响一声霹雳,电光乱闪,暴雨如注。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有任何动作,任由那雨幕冲刷,任由那雷鸣灌耳,一动也不动。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进攻皇宫,形同造反,弑君屠帝本是应有之事,可当这一幕真正发生眼前,当一位皇帝在众目睽睽下死去,人们还是禁不住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那是皇帝啊!
“皇帝已死!”
刘枫不知何时也跃上了殿顶。他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风雨中,像一座巍峨的令人无法正视的神像,雷光一闪,皇帝的尸体就倒在他脚下。刘枫缓缓抬起头,睥睨俯瞰,目光一扫,十数万军民一齐跪倒在雨水里,屏息静气。
最后的障碍消失了。他们在等待,等待自己开口,从今往后,这将是楚国唯一的声音。
于是,襄阳军民在雷电交加中,听见了楚王简短而威严的宣誓:“从现在起,听从我的命令,追随我的旗帜,我就是楚国!”
人群静寂无声,足足十秒钟。下一刻,狂热的声浪破开雨幕、盖过雷霆,撕裂乌云,在皇宫上空昂扬回荡:“大王万岁!楚国万岁!”
无数人被狂热的激情所支配,热泪盈眶,疯狂喊叫。士兵们欢呼雀跃,举起了武器庆贺,他们回忆起了,正是在大王的统帅下,他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数都数不过来,更重要的是——未曾一败!
将军们仰望高高在上的青年,默默见证一位无私无我心如铁石的君王在风雨中诞生,心怀敬畏,俯首下跪。
历经半年,几番波折,刘枫终于重掌实权,楚国又是他的了!——好啊!万民俯仰大权在握的滋味,真好!只是……这代价是否太过沉重了呢?
没有人看见,在这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楚王殿下借着雨幕的遮掩……狠狠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