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诸侯之定(七)
整个大唐光化三年的冬天,李诚中都在征伐渤海之中度过,当营州军在渤海国上京获得了难以估量的巨大收益时,大唐的帝都,再次迎来了巨变。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而这次巨变,则将天下藩镇的目光,齐齐聚集到了西京长安。
天子感受到了枢密使宋道弼和景务修的巨大威胁,称病于塌,招宰相崔胤密议。崔胤塌前献策,通过内侍薛齐偓联络上了内侍省的实权人物——左神策军中尉刘季述和右神策军中尉王仲先,允诺二人掌枢密院之权。
当宋道弼和景务修察觉时局不妙、想要力图改变之时,已然晚矣,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令两位内侍省首宦成了朝堂中的空架子。
天子下诏,以宋道弼监军荆南,以景务修监军平卢,二人不得不黯然离京。不出一天,天子诏书又至,宋道弼流放欢州,景务修流放爱州。两人刚至灞桥驿,还没来得及分手,天子诏书再至,皆赐自尽。同时,崔胤敦促天子加诏,将被自己之前赶出朝堂的宰相王抟赐死于蓝田。
当然,对于恶了自己的宰相徐彦若和崔远,崔胤自然也不会放过。徐彦若自宋、景两位中官被贬后,已经发觉情况凶险,当即求去,他的奏折一递上来,天子便准了,让他去广州当清海节度使,于是一代重臣被发配到了三千里外。不过也算徐大宰相明白事理,见机得快,否则恐怕结局只会更惨。崔远就没有徐彦若那么洒脱,他恋栈不去,没两天便被罢官,只留下一个同平章事的虚衔,回家养老。
政事堂为之一空,从此崔胤说了算,这种状况他当然满意,不过他自己也觉得一个人独霸政事堂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提了个裴贽当副手,也算是装点门面。
崔胤是唐末之际野心最大的宰相——没有之一,清除了政事堂的同僚之后,他又将目光瞄向了内侍省,只有剪除“阉患”,他的政治抱负才能真正得以施展,否则一切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于是他暗中向天子献策,准备“尽诛宦官”。
自华州归来后,天子沉溺了三年,忽然间感觉似乎一切又有了起色,于是精神头就上来了。这一“振作”,自然就坏了事。不得不承认,天子李晔是一个比较聪敏的皇帝,但这位聪敏的皇帝在登基之初经历了他想象不到的巨大挫折,让他的神经有些不太正常,大喜三年又大悲,大悲三年又失落,失落三年又大喜,在这种反复而强烈的刺激下,天子李晔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感到未来一片光明,感到李氏江山又有了新的转机,于是——于是他忽然生起了游猎的兴致,忍不住到上林苑打了一回猎,着实享受了一把。这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但关键是这次打猎收获很丰盛,似乎预示着龙兴之象,于是他命人摆酒庆贺。好吧,其实庆贺也没什么,但他在过去颓废的几年中已经习惯了醉酒,这就比较麻烦了。醉酒后的天子很兴奋,他在失忆的状态下怒斥身边服侍他的小宦官,骂到兴奋处,自然就不免提到诸如你们等着、将来老子要如何如何之类的蠢话,他越骂越冲动,拔出天子宝剑,当场斩杀了几名小黄门,连带几个宫女也惨遭无妄之灾。杀完人以后天子醉倒,睡得,他在这次事变中毅然勤王的举动,为宣武军赢得了巨大的声誉,虽然最终没有兵入长安,但在大军西进的途中,因其高举着的大义旗帜,沿途所有节度、刺史、军将无不献地纳诚。如果说之前的宣武只是诸藩第一的话,那么从天复元年开始,这个自草莽而起的枭雄终于迎来了自己事业的全盛时期,成为了事实上的诸藩霸主。
其二,有所得必有所失,新晋的东平王在赢得天下声望的同时,失去了彻底征服河北、击垮河东的最佳良机。只要再加上一根手指轻轻一推,就会立刻轰然倒地的刘仁恭和李克用得到了极为宝贵的喘息机会,立刻重整防线,并形成了极为默契的攻守同盟。至少就卢龙而言,他们暂时解除掉了南方的巨大威胁,用句不太好听的话来形容,叫做“得以苟延残喘”。或许朱全忠认为这种“残喘”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对于卢龙全镇的所有军将来说,都太过珍贵了,其中就包括李诚中。
如果非要再在后面加上一个影响深远的因素的话,那么韩全诲的上台或许可以算得上一个。远在渤海的李诚中完全没有想到,绕了一个大圈,那位几个月前和他把酒言欢的传旨宦官,如今竟然入了中枢!而此时的他却完全没有精力去关心中原发生的一切,只要卢龙暂时安全就好,至于长安——就目前而言,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诚中在上京城的宫墙之中苦恼,苦恼的事情则是大唐的另一个藩国——新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