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十一月,反叛已近一年的凉州叛军,从三辅地界退回凉州。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不战而收复汉阳,令军中上上下下,士气高涨;汉阳乃是凉州jīng华所在,冀城又是汉阳的jīng华所在,如此重地,叛军却一箭不发,拱手让出,可想而知,叛军在兵败之后,已经虚弱到何等地步。再瞧瞧大军进入汉阳之后,各部接踵来降的局面,不少人都猜测,此后的平叛之战,就是一路走一路收降过去就可以了?
董卓对此冷眼旁观;听到其余各营主将议论,昨rì又收降哪个部落,今rì又收复哪座城池,还有人猜测征讨金城贼巢时谁做前锋等等;董卓始终一言不发,只在心底冷笑。刚到冀城时,董卓曾向张温进言,说过不该小看了凉州叛军,可张温似乎没有听进去。董卓也知道,自己往rì和老边等人的关系太过敏感,军中不少人至今还在怀疑他;如此情势下,张温也未必能听信自己的言辞,多说多错,不如闭口不言——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听不听全在你自己。
张温进了冀城之后,中军就设在原来的刺史部衙署;入城第二rì,张温升帐议事,此时众将人人奋勇,争着喊着,要即刻发兵,征讨金城;唯独董卓端坐不动,满脸横肉耷拉着,仿佛没有半点jīng神;眯缝着一双长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脸sè有些yīn晴不定。
上座的张温笑吟吟地面对众将的请战,目光却时不时瞟到董卓身上。平叛大军能有今rì的大好局面,功劳有大半要记在董卓身上;从武功城下救出周慎,到郿县一战大破叛军,董卓几次三番力挽狂澜。凭着屡次建立的殊勋,董卓在军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如今大帐之下,董卓位在首席,比起与他品秩相同的荡寇将军周慎还高出半截,只有新任凉州刺史耿鄙与他地位相当,座位也是在董卓的对面。
张温虽然明面上给足了董卓面子,但是心里并不喜欢这个人。在张温的眼里,董卓不过是个粗野无知的武夫;这种人不通道德文章,不知礼义廉耻,只是因为如今平叛战事才不得已而重用之,说到底,与一把刀没什么区别。但是对于眼下的战事,张温还不得不听一听董卓的意见。
“仲颖啊,你看众将都在请战,唯独你一言不发;老夫看你若有所思,不知对此战有何见解啊?”眼见得董卓始终不发一语,张温等的有些不耐烦,干脆开口点将。
帐中诸人的目光一时都汇聚到董卓身上。
董卓漫不经心地张开双目,瞧了上首的张温一眼,又看看身旁一干同僚,洒然一笑道:“末将哪有什么见解,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昨rì与车骑将军说的那些陈词滥调——不说也罢。”不yīn不阳地,就顶了张温一下。
张温面sè一凝,心头暗自火起,面上依然不动声sè,捻须微笑道:“怎么是陈词滥调呢?董破虏昨rì提醒老夫要步步为营,先稳固汉阳局面,明年开chūn再图进取——这是老成谋国之言,且不论对错与否,却实实在在是出于一副公心啊。”
董卓闻言心下一凛,嘴角边就挂上了一丝冷笑。这张温好yīn毒的心思,看似对他嘉勉,其实是把他放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上;如今全军上下,人人争先奋勇,唯独他董卓出来泼冷水,岂能不犯了众怒?
更何况,平叛之战打到现在,真正立功的也只有董卓一人,早就引得众将暗中嫉妒;如今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在面前,你董卓这个时候站出来阻挠,究竟是何居心?说句诛心的话,难不成,这凉州地面上,只许你董卓一个人立功么?
董卓看破张温用心,只在心里冷笑,面对众将神sè各异,他眼睛一眯,再不答话——却生生把张温晾在那里,不由好生尴尬。
董卓不说话,却有人不放过他。下首人群当中,一个雄壮的声音喝道:“车骑将军此言差矣,董卓之言,不仅大谬,更有惑乱军心、贻误战机之嫌,请车骑将军明察。”
乍听此言,满座皆惊,董卓更是一扫慵懒的假象,双目猛地一张,凶光闪烁;凌厉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下首一个年轻将领身上。
“孙坚,你不过军中一介小吏,怎敢在此信口雌黄,污蔑军中大将?”董卓话音yīn冷低沉,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将出来。
孙坚怒气塞胸,气得满脸通红;他以历次平叛之功,步步高升,如今是张温军中司马,独掌一军,却被董卓贬低为一介小吏——其中蔑视之意,溢于言表。
“我乃军中司马,也有掌军之责,张车骑召我议事,如何说不的话?反倒是你董卓,身为军中大将,不思平叛之大计,只为一己私心,妖言惑众,贻误军机,论罪当斩”孙坚声sè俱厉,将胸中怒火一毫不剩地向董卓宣泄。
董卓目中凶光愈盛,面上笑容yīn森,原本就是满脸横肉,此刻越发狰狞起来;听他冷笑道:“你想杀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来杀我?”最后一句,董卓是怒吼出来的。
“当初在美阳的时候,你就三番五次蛊惑车骑将军杀我,莫以为董某人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董卓沙哑的声音仿若恶兽低沉的吼声,“你不过是一个私盐贩子,走得狗屎运道立了些许微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想拿我董某人垫脚,邀赏幸进——想瞎了你的眼”
孙坚暴跳如雷;他出身寒微,少年时随父行商,可到底是清白人家,竟然被董卓蔑称为“私盐贩子”,污蔑鄙视无以复加。盛怒之下,孙坚双指如戟,指着董卓道:“董卓,车骑将军大帐之内,岂容你血口喷人。军前议事,你妄言无礼,又犯一条军法”孙坚说着,向张温一拱手,厉声道:“车骑将军,董卓狂悖不法,孙坚请令,行军法,以儆三军。”
不等张温说话,董卓先就拍案而起,怒喝道:“孙坚小儿,老夫从军几四十年,在我面前,哪里有你一个后生小辈放肆的份?你一个后进小辈,不知上下尊卑,欺凌军中大将,妄想一步登天踩到我头上去,还嫌早了点今rì倒要看看,你能杀得我不能?”
董卓这番话,听似一时怒急攻心,其实大有深意;大帐之中,许多人都与董卓一般,是长年在雒阳中军或凉州边军任职,都是两军中的老人;孙坚却是出自江东,是因为黄巾之乱时立过大功,有了名声,才被张温点将,从征西凉。说起来,不论中军还是边军,孙坚都算新来乍到,从心底里,就让诸将生出亲疏远近之别。而孙坚自己的脾气也确实太臭,一身傲气,自视极高,自信得近乎于狂妄,否则也不至于屡次与董卓争执;董卓说他不知上下尊卑,欺凌前辈,隐约间就说中了帐内许多人的心思,暗地里祸水东引,让孙坚不知不觉间就站到了许多人的对立面。
董卓、孙坚两个吵得面红脖子粗,若非帐内不许佩刀,只怕两个人就该拿出刀子砍杀起来。就是眼下没有刀子,两人也几乎撸袖子打起来,却让周围众将拦住。大帐内登时就有些乱了套了。
张温面露难s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虽然看不起董卓,但是如今还有依赖董卓的地方,如何能凭着孙坚几句话,一点可有可无的罪名,就动刀杀人?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大帐,张温的脸sè越发难看起来,心头一点怒火越烧越旺。此时他不仅对董卓不满,同样对孙坚也是大增厌憎之意。在张温想来,董卓有一条说得不错,你孙坚是什么东西,钱塘小吏出身,说起来还不如董卓,凭什么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实在狂的没边了。车骑将军须是我张某人,我怎么做,用得着你来教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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