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伯玉停下了,李文侯也停下了,连虎字营,都因为面前层层叠叠杀之不尽的人cháo而放缓了脚步。 首发--无弹出广告虎字营人马冲入溃兵群中时,引来阵阵惊恐的吼叫声;当溃兵发觉虎字营前进的方向之后,人群的脚步似乎很整齐地有了一刹那的停顿,而后突然爆发出来,就好像一滴清水落入滚沸的油锅,爆发剧烈的沸腾。
人总是有从众之心,比如眼下,当无数董军都望风而逃的时候,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跟随别人的脚步,朝着相同的方向逃跑。虎字营离得董越越近,董军溃兵反而越少,给虎字营让出了一条宽阔的大路来。
成百上千的虎字营骑兵策马而来。
董越拼命了,留守的董卓亲军全都拼命了。风驰电掣而来的骑兵队伍甫一入阵中,很快就被迟滞了下来,董卓的亲军们以命换命,他们早知必死,此刻只为了能多拉下一个虎字营骑兵来,就能豁出xìng命去拼。寒冷的冬rì,小小的细川河畔,几乎要流尽两军jīng锐的最后一滴血。
数十丈外,董卓已经安全退到了东岸,此刻驻马于岸边,冷眼旁观着自己最忠心的部曲走向灭亡;他死死盯着阵中挥舞着长刀,不停收割董军将士生命的小老虎,脸sè比冬rì的天空更加yīn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或许在想,那把刀,是自己送给小老虎的;或许还想到,当初如果早一点把小老虎带到自己军中,有了这样的虎狼之将,不知会是何等快意。最后,董卓什么都不想了,河对岸,他的亲军在抵抗了虎字营一刻钟之后,被斩尽杀绝;他的侄子董越,被小老虎一刀枭首,尸首匍匐在河滩上,一滩鲜血蔓延到河床上,异常刺眼。
拦水坝上,烈焰腾空;小老虎缓缓收刀,隔着一条空荡荡的河床,与董卓对视。细川河两岸,陡然沉静下来,虽有万千大军对峙,又似只剩下董卓和小老虎二人。或许,这一场战斗,说到底,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斗;大战将终,在付出无数鲜血与生命之后,当二人正面相对的时候,心里不约而同,都生出浓重的不甘之意。
董卓不甘的,是他围堰渡河的妙计功亏一篑;小老虎不甘的,是历经千辛万苦,数百里奔袭,最后却还是放跑了董胖子。
四目相对,看到的都是对方浓重的仇恨与杀意。
李文侯不知何时策马来到北宫伯玉身旁,看着隔河相望的董卓与小老虎,喃喃自语道:“怎么我越看就越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呢?”
北宫伯玉出神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李文侯的话。更远的地方,滇吾和成公英并肩而立,对熊熊燃烧着的水坝视若无睹,全部的心神都被董卓和小老虎二人吸引过去。成千上万的兵马都被人不由自主地忽视,那一方天地间,似乎只有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君华,你觉不觉得……”滇吾迟疑着问道,“老虎和董卓,似乎很有些相像?”
成公英悚然动容,回头看着滇吾凝重的神sè,恍然明白了滇吾的意思。
董卓和小老虎,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滇吾所说的相像,是他们二人此刻显露出来的气质。
这是两头同样凶狠的野兽——成公英遥望着两个人的身影,心中如此评价道。
沉寂的空气中,突然传来如闷雷的隆隆响声。燃烧了许久的拦水坝崩开了一个缺口;冰冷的河水夹带着无数细碎冰棱,自缺口处喷涌而出。不多时,整个拦水坝颓然倾倒,大水汹涌而下,淹没了河床,漫过了河岸,逼得两军将士一齐向后退却。
董越的尸首被河水冲下了岸边,顺流直下,很快就淹没在冰水之中,消失不见。
董卓的神sè越发狰狞,小老虎依然冷漠以对。今rì这一仗,是董越最后救了董卓。若不是董越在河岸边阻住了追兵一刻钟,凉州大军完全可以赶在水坝垮塌之前,驱赶董军溃兵过河。当时董军军心已乱,若再由溃兵乱其阵势,凉州军自后掩杀,未必不能全胜。至少在小老虎想来,哪怕只有虎字营一路人马过河,就足以击溃董军最后的残余。
越是这么想着,小老虎心中不甘之念就越发沉重。
对岸的董卓终于忍不住,开口怒骂道:“小崽子,今rì的帐,老子迟早要和你算清楚”
小老虎眉头一蹙,默默地拉开硬木强弓,平静如常地说了一句:“老边的帐,小爷今rì就和你算”小老虎说话时未见高声,但声音清朗,对岸清晰可闻。
董卓神sè剧变;小老虎手中利箭上那一点寒芒,让董卓感觉到死亡的恐怖气息;不等他反应过来,小老虎手中弓弦发出清脆的一响。
那一点细微的厉芒,在董卓眼中骤然放大——利箭几乎在离弦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来到面前。尖厉的气息破空而至,直刺咽喉,几乎让董卓为之窒息。
董卓只来得及将头一偏,让过了咽喉要害,利箭贯甲而入,刺穿了他的肩膀。
董卓眼前一黑,跌落马下,嘶声惨叫着。一群部下慌忙上前,指挥兵士以大盾护住董卓,七手八脚地将肥胖的身躯扶起来。
董卓口中吼叫着:“小崽子,你敢杀我,你真敢杀我”虽然声sè俱厉,却是在掩盖他心中极度的恐惧——濒临死亡的恐惧,直到此刻才爆发出来,让他心中止不住地后怕。
“董胖子,这一箭,是替老边还给你的”小老虎没有再出箭的意思,目视对岸乱作一团的人群,朗声说道:“董胖子,你若敢再踏入凉州半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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