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默立于韩遂面前,眼睑低垂,面sè木然,一言不发。开 心 文 学 .. 天上艳阳高照,但是大堂里的气息却异常的yīn冷。阎行知道此刻韩遂正在盯着自己,甚至他都有了一种错觉,似乎韩遂的目光已经变成了两把刀子,正在自己身上来回地剐着;他知道韩遂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堂外有人匆匆奔来,低声禀道:“探马回报,岑风人马并未入城,反而退兵三十里,离城下寨。”
阎行依然还是一副木然的神sè,但是心中不免略增几分喜意;虽然他出言告诫,其实也拿不准岑风究竟会不会听从他的话,毕竟他们还是敌对的双方。眼下探马回报的消息,让阎行打心底松了口气。
韩遂就没有阎行那般好心情了,冷眼盯着阎行,目光中的含义异常复杂。过得许久,韩遂终于开口了:“彦明,你让我说什么才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桑梓之地不遭兵火,可是却误了老夫的大计;这样做,不也是误了你自己的前程吗?你要知道,你与老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遂的话很像是一个长辈为不上进的晚辈而叹息,但是声音硬邦邦地,不带丝毫温度。
阎行心里冷笑,口中却道:“韩公容禀,属下这么做,固然是为了保护桑梓,其实也是担心岑於菟入允吾之后,局势对韩公会越发不利。”
“哦?”韩遂拉长了声音,yīn冷地说道:“倒要听一听彦明的高见。”
阎行平静地说道:“此前属下得韩公指点。知道韩公yù以允吾城挑拨岑、王两家开战,好从中取事,诚为妙计,但是……属下担心的是,一旦开战,两家未必会死斗到底;万一,岑於菟学做第二个马腾,也投入王国麾下,似乎于韩公更为不利。”
韩遂的目光连连闪动:“说下去。”
“属下以为,韩公与王国本有嫌隙。如今投奔王国也是一时无奈之举,而王国之所以能容忍韩公,更多的怕是为了牵制岑於菟。韩公yù使两家开战,若是两家四站到底也就罢了,万一岑於菟抵挡不住,学马腾一样投顺了王国,到时候,韩公岂不是没有了立足之地?”
韩遂冷笑一声:“这么说来,老夫如今能安稳度rì。还能在王国麾下求个容身之地,还应该感谢他岑风喽?”
“属下妄言。先生勿怪。”阎行赶紧放低了姿态,“属下愚昧,必然有不周到的地方,恳请韩公治罪。”
韩遂眼中怒意大盛,气得几乎要下令杀人,但是又不得不强行压下怒火。现在的韩遂,就是一个输掉了大半筹码的赌徒,拼命想要翻本;而如今的阎行,就是韩遂手中所剩的最大的筹码。让他有更多翻本的机会。所以,但凡还有一丝半点的可能,韩遂都不会轻易放弃这颗筹码。
大堂里一时间又恢复了适才的yīn冷与沉寂。
“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只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擅做主张。”当韩遂将怒火压下心头,对阎行的话音也变得温和了几分。
阎行心里一松,随即就是一喜。他知道自己今rì算是过关了;韩遂的话明显是要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是属下行事cāo切,失了计较,有误韩公大事……”既然韩遂不肯深究,阎行也乐得说几句好话让韩遂得回几分面子。
韩遂脸上挂着笑。笑容似乎十分和煦,又似乎带着几分yīn冷;“彦明啊,你似乎还没有成家吧?”
阎行一怔,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道:“韩公说的是,属下年轻,未曾娶亲。”
“这么些年,让你东奔西走,终rì不得安宁,耽误了终身大事,老夫十分过意不去啊……”韩遂的神情变得异常亲切,“老夫膝下幼女四娘,尚未婚配,老夫有意许配彦明为妻,不知彦明意下如何呀?”
阎行闻言不由为之错愕。身为韩遂部属,对阎行对韩遂家中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韩遂的几个女儿,大的三个已经出嫁,小的剩四娘、五娘两个。而所谓四娘今年才只十一岁,如何能够配人成亲?
见阎行半天不说话,韩遂的脸sèyīn沉了几分:“怎么,彦明觉得老夫女儿配不上你?”
阎行心头一惊,忙道:“属下怎敢?只是觉得,我一介武夫,高攀不上……”
韩遂作势大笑道:“彦明过谦了;你文武双全,在老夫见过的凉州小一辈人物中,是数一数二的。四娘能得此佳婿,是她的福气。”
阎行从一开始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已然明白这是韩遂笼络之计,连没长大的女儿都当做棋子来用了。想明白这一条,阎行便知道此事已经不容自己拒绝。“韩公有此美意,属下怎敢推拒?只是婚姻大事,容属下回家禀过父母。”
“当然当然……”韩遂皮笑肉不笑,“不过依老夫想来,令尊令堂,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才对,对吗?”
阎行咬了咬后槽牙:“韩公明见!”
韩遂有意作sè道:“你叫我什么?”
阎行勉强在脸上挤出几分笑意:“小婿失言了……”
“哈哈哈……”韩遂仰天大笑,“那你快些回家禀过父母,老夫等你家来下聘……”
阎行怒气塞胸,随口应诺几声,飞也似地出了大堂。待阎行走远,韩遂笑声顿歇,怔怔地看着阎行消失的门口,不知过了多久,猛地一拍桌案,大袖扫过,将案上笔砚一扫而空:“狂悖小儿!”
……
与韩遂不同的是,当阎行离开了大堂,出了韩遂的视线之后,立刻就放慢了脚步。
“韩公啊韩公,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已经不敢杀我了。”阎行斜眼乜视着身后的大堂,“人人都想做一番事业,成一方豪杰;只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输了,就该认输,何苦还要拖累无辜?就算挑起岑风与王国大战又如何?所谓趁乱取事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却不知要为此多死多少人;为了你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却要搭上金城郡无数的人命——你不在乎家乡金城,也不在乎手下人的xìng命,我阎彦明却不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