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在城市的另一头住着一个试图左右社会的人,企图颠覆这个城市的人文秩序,在其府上招募了诸多出卖灵魂、唯利是图的文人墨客,马世忠便是其中一个。 此刻的T城注定不平静,这个看似荒谬的年代,生着一群没有灵魂的觅食者。
“将军”便是其中最大的yīn谋家。可能没什么人知道将军的真名叫孙允论,世人都称之为“将军”,祖上曾做过将军,而且实力不凡,左右逢源的能力以及暗中cāo作的手段让人毛骨悚然,现在占据在城市的边缘处,幕僚很多,不乏鸡鸣狗盗之士。因而得一美誉。
将军的府邸却十分朴素,从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的富丽堂皇,也不会想象得到,黑白相间,却显得十分古典,略显气派,没有颐和园的金碧辉煌,也没有长城的浩瀚宏伟,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革命的腐蚀,留下扭曲的一页。门有三米来高,其顶端或成掎角之势,或成相互交措,四面交相呼应,且分别刻有上古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其威严、其气派尽收眼底。墙壁上刻满了文字书画,张旭的奇伟飞功,王羲之的行云流水;而另一边则是绘制着jīng美的图案,凑近望去并不陌生,有徐悲鸿似的万马奔腾,有孙忆的三顾一遇,交错映衬,不知何者为文何者为画。简单朴素的墙壁上竟刻有如此的工艺,甚是美妙。
这时,将军府邸的大门发出轰轰的声音,随即门便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个大概子愚。由于从小患有脚疾,自然比不得其堂兄,但对诗书情有独钟,写得一手好字。人生几经波折,虽有投戎报国之心,可怎奈何有心无力,便在偶然的机遇下投在了孙允论的部下,成为一名幕僚,但也是迫于生计,其人却是一个有主张有见解的汉子,并看不惯堂兄的残忍手段和一贯的做事方式,便在私底下对将军有些许抵触。
“不会,不会......难道消息已经败露了?”,王贲顿时慌张起来,咬紧牙关,左手扶住拐杖,右手随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隐约可以看见纸条上的字:隐半年,铸钢铁;待风止,荒凉街。话说这张字条,是不久前在街上撞见一卖报小童,在偶然之间发现的。近rì来苦苦冥思却不得其解,故而每rì清晨总会早早地出府门查看缘由,望有所突破。却也是第七天了,街上的一切依然都像往rì一样的平静,看不出倪端,没有任何动静。
隐半年,铸钢铁;待风止,荒凉街。这十二个字早就在王贲的脑海里rì夜翻腾,徜徉无数遍,每一笔每一画都在搁置在心里挥之不去。“这是出自谁之手?又是暗含何意?”王贲默念道。在他的心里,又放佛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愿去相信,便问府外哨兵:“近rì将军可曾抓过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人见过将军?”
答曰:“未曾有。”
王贲不愿再等。深秋的清晨风吹进棉衣,空气凝结,呼吸的冷空气在肺叶旁形成对流,撞击着,他转了身,料想自己是多疑,起身便走,短小的身躯让府宅显得十分宽阔,进了府门便命护院关紧大门。到了院子,他仍然揣测着,对自己,对孙允论,还有昔rì好友许文岩。便不再去多疑那张子虚乌有的字条,而是外面颤抖的世界,纸条的事也不放在心上了。
“先生,远处就见您一脸惆怅,却是为何啊?”
却道此声是从何处传来,但见一中年男子从院子的一个书斋里走来。此人身高略长,也比王贲年轻些,戴着一副大镜框的眼镜,黑sè的,穿着灰sè棉衣,形容消瘦,不是别人,是马世忠。数年前便成为将军府的出sè幕僚,深得孙允论赏识,还有一个特殊原因,他曾是许文岩的得意弟子,也因此和许文岩断绝了来往。
“是世忠啊?你不是清早去找将军了么?怎么......”
二人边走边说,马世忠突然问道:“先生,你可曾看过那篇《革命文学》?”
“什么?《革命文学》?”
“对,是一个笔名为‘荒凉街’的人发表在《T城文献》的,说来也奇怪,这些年不曾看到如此入木三分的批判,也更想不出是谁敢胡说八道!”
“荒凉街?”
“先生认识?”
“哦,哦......不曾,不曾认识!”王贲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忙说道,“近rì为兄忙于一些私事,也没有时间看过那些文献杂志,对徐礼微女士的催稿也来不及,愧疚之至啊!”。
子愚心里嘟囔着:“该不会是许文岩先生来T城了?按世忠所说,‘荒凉街’难道就是指‘革命文学’的地点?”。发愣了片刻。
“怎么了?”
王贲随手从口袋掏出那张纸条,“你看看......荒凉街......”,王贲对马世忠点了点头,像是在告诉他什么自己明白了什么。
马世忠看了他一眼,打开纸条,“隐半年,铸钢铁;待风止,荒凉街。”念叨,“这是什么意思?是民间童谣?”
“是许先生?”
“不要大声,先生在十年前不是病瘫在床了么?应该不会......”王贲忙制止马世忠胡乱猜想。
“‘荒凉街’?难道......先生,您与老师私交甚深,趁交稿之余,您可否探探徐女士口风,这篇论文出自她的杂志社,想必她知道内情。而我,怕师父不肯待见,我得回X城一趟。”
“嗯,注意不可向其他人提及,若将军问起......”
“不可说”,马世忠抱拳致意,“这有关老师安危,‘荒凉街’之事,将军也许已经知道,若是怀疑,我们都得谨慎处事。”
“我现在去杂志社,许先生和我是挚交,也是你老师,十年前侥幸保住一条xìng命。若真是他,怎会还是不识时务、冥顽不灵?也罢,先弄清楚再行商量。”王贲叹了一口气,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便先行匆匆离去。
厅室只留下马世忠一人,忽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许文岩的惨叫声,听得恐惧起来,心惊胆战,心里突然不安份。在厅室来回踱步,暗自忖度:“恐怕是在预示什么,老师一贯看不得过去那份真实的虚伪,可现在已经过去了,怎会还心生魔障?如今纵然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但或多或少还残留污渍。外面沸沸扬扬,文人无用武之地。”不自觉地眼睛竟湿润了。便也离开去找将军。
孙允论在书房练字,在书房外没有列兵,马世忠得将军赏识,也自然能zì yóu进出。敲了一下门,“孙先生......”
“世忠啊,还没回去啊?进来吧!”
马世忠一脸疲惫,也被孙允论看在眼里。
“什么事啊?”孙允论恰写完“天道酬勤”的“勤”字那一撇,放下毛笔,向马世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世忠啊,你跟随我也有十年左右了吧?十年间,你也一直尽心尽力,为我分忧,我无子嗣,你也像我的孩子一样,有什么事让你如此疲惫啊?尽管说。”
将军身着青衫大褂,完全看不到奢华,也许是自小尝尽苦难,是个怀旧的人,年过六旬,年轻时和许文岩是同窗挚友,在大学时一起办过文学社。本身极为嗜好文学,却在闹革命时摒弃了那时的喜爱,将“孔老二”打入社会底层,也是在那时和许文岩分道扬镳,道不同不与为谋。
然而结束了革命之后数年,自己的身份也逐渐走向社会上流,在府邸上大肆招募幕僚,旨在舞文弄墨,却并无真才实学,对文学更是附庸风雅。其府上也就这样养了一批混口饭的文人,鸡鸣狗盗之士,闲来时办个“吟诗会”、“对联盛”之类的,试图陶冶一下情cāo,已然不论矣。
马世忠拭去眼角的泪,手颤抖着,对孙允论说道:“先生,我在府上深受先生信任,承蒙大恩,衣食无忧,跟随先生也快十年了。很少回乡探望年迈的双亲,近rì来收到家书,说老父亲病重,怕是将不久于人世,竟也没在他老人家身边尽人子、行孝道,实在愧对生养之恩。”说着又沮丧起来。
“原来如此啊,长时间也未听你提起过,竟会有这样的事,世忠啊,我知道你的仁义忠孝,生老病死也是凡人不可避免的,还望节哀顺变,你也多保重,明天我派人......”
“先生,请容我立即起程,再迟一rì恐怕......”
“这......现在风声很紧,诸多有才识之士被特务暗杀,你知我爱才如命,你又是心腹之才,一个人恐怕......也罢,事出突然,还望一路小心!”
“多谢先生体谅,若有人来府上找我,还望先生告之我身染重病,不能见客。”
“为何?”孙允论问道。
“先生有所不知,我若出了将军府,便是一脚踏上了黄泉路啊!”
话音刚落,马世忠便准备离开书房。
“且慢,世忠何时能回?”
“少则一个礼拜,多则一个月。”马世忠等待着孙允论的言外之意,“先生是否还有事?”
“不错,X城也是许文岩先生的故乡,十年前他病重在床,也从此不谙世事。若是能见到老许,代我向他问好,还有......”,孙允论从书架的一本书里拿出一个信封,说道,“若是遇见,帮我把这个交给他,亲手交给他,切不可遗失他人之手!”
马世忠接过书信,看了孙允论一眼,发现眼前的将军与平常的截然不同,多了更多地感xìng,鬓角也渐白了。
“一切话语都在此信中,我与许文岩曾是兄弟一场,一别就是二十年。其人其志其才皆非我辈所能仰望,然就是太固执,不懂变通,误了自己。才华横溢,雄心壮志,却生不逢时,才不得抒,终落得与闲云野鹤为伴,置身于‘世’外,偏偏骨子里的执拗,不知实务。我知道十年前你曾是他的弟子,投入我府中之时,也是你们师徒断绝之rì。都过去了,也都老了,又何必在意过去的是是非非啊,恍惚隔世,文岩贤弟也杳无音讯啊!”
“先生,只怕此次回家乡也未必能见到文岩先生啊!”
“哦?此话何解?他虽恃才傲物,但你终归做过他的徒弟,一rì师徒,终生师徒,岂会有不见之理?”
“先生有所不知,我已有十年未见家师,再则许先生行踪不定,居无定所,却只知道祖籍在X城,也不知现在可有人了,书信未能按时交给许先生,只怕会误了先生的意思啊!”
“这个不必担心,书信你暂且先带在身上,倘若能遇上岂不更好,若是遇不到......把它交给冯忆奇,让他代做转达。”
“好,将军,我明白了,那我便去了!”说完便带上信笺,携了随身行李赶去X城的火车。不在话下,已然不论。
王贲话别马世忠,也已经离开了将军府,神sè匆匆,去往《T城文献》主编徐礼微的住处。一路上,冷风吹起了尘沙,像是准备迎接一代革命人的脚步。
T城此时暗藏着许多有志青年,都试图能在这特殊时期一展自身的才华。文化政治一直动荡不安,T城也早早地失去了所谓的文明,也失去了jīng神领导,一切文化以媒体铺张夸大的方式被将军一手遮天,用尽伪文化来占据平明的意识,一片太平底下的暗流涌动,各种伪文化思想应运而生,形态以下的将军府信条的充斥,已经成为一种信仰,看似不可抵抗。
王贲匆匆见了徐礼微,便开始打听“荒凉街”这个人。
“王先生,莫不是遇到什么急事?为何行sè匆匆啊?”徐礼微给王贲倒了杯茶,说道,“先生可是为稿件之事而来啊?瞧,我最近也都忙晕了。先生身体好了些没有?”
“徐女士,想必今天来的目的你已经知晓,今rì的贸然拜访,只是为了了解一件事情,还希望徐女士能告之我一二。”王贲衔了一片茶叶,望着徐礼微躲闪的眼神,静静地说道,“《革命文学》是出自谁手?是不是许文岩先生来T城了?”
徐礼微有些震惊,手颤动了一下,望了房门帘子一眼。
“先生勿要激动,前些rì恰逢先生卧病,在街上盛传一则童谣‘隐半年,铸钢铁;待风止,荒凉街’你可知晓?”
“这个,略知一二,却一直参不透其中寓意,直到今早马世忠告诉《革命文学》出自‘荒凉街’之手,还怀疑其文出自许文岩先生之手,怀疑‘荒凉街’就是许文岩,若真这样,文学界岂不是又面临灭顶之灾啊?”
“我虽知如今文学思cháo江河rì下,一切都以利益为先,能人贤者也逐渐被名利蒙蔽,但也不至于文坛衰败,只是换了个经营方式,任何文学都是代替品,何言兴旺啊?”
“你的意思?识得时务,方为俊杰使然?”王贲惊道。
“也全非如此,就拿我们出版社的杂志、文献来说,曲高和寡,大多人崇洋媚外,也全然不顾文学为何物,在这社会也都将之格式化,重新定义。不然又将怎样养活为文学献身的人啊?”
“也罢,许先生一生为文,恃才傲物,也不得世俗的理解,如今淡出文坛十余载,想必也不会因为一壶清酒而浊了自己。”
“先生他未曾离开过,《革命文学》正是许先生所作,只是他差点被时代遗忘,蒙羞了十年。许先生是个淡泊名利的人,自知也斗不过世俗,只是不忍心从此无文学,半年前就来到了T城。还望先生您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即使将军问道,马世忠提及,也要保护好许先生。”
“既然他来的T城了,怎么没去找我?我们曾是生死之交啊......可否告之他的住处?我很担心他的安危啊!”
“先生嘱咐过了,万万不可将他来T城之事告之任何人,我这已经算是僭越了,实在不要为难,还望原谅!先生很安全,过了风声先生自然回去找您,不必担心惦记。”
“他果真回来了......”王贲心中一边是喜悦,一边是恐慌,更多地还有不知所措,是识得时务?还是献身文学?心中一直思考着,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揖手抱拳,“若是这样,我也当避一避嫌,多谢徐女士相告。要是见到许兄,也别提我来找他之事。至于我,也无任何能耐,帮不了他。”
“既然告诉你许先生来到T城,自然是知道你不会泄密,还希望你能助许先生。”
“这个......”
王贲突然有些深沉,像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他朝房门瞟了一眼,帘子被屋内的风吹起,褶皱些,着实也没有察觉什么端倪,心里却揣度着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怕又有人为他的冲动无故丢了xìng命。也没再说什么,便拜别了徐礼微,稍作寒暄。
徐礼微送王贲出了院子,在门的两旁看了看,待无人,便放下心来,锁上院子木门,进了屋里。恰作此时,帘子的背后走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