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珊曼莎回到家之後,几乎一沾枕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jīng神奕奕地起床,梳洗过後,懒洋洋地坐在窗边,看着九月末秋rì的早晨景象;天空yīn沉沉的,她叹息地想着,那真像是……什麽呢?
她凝望着那片灰蒙蒙的云雾,蓦地想起西蒙.霍华的双眼。
昨晚,他用那种冷冷的、恐怖的眼神注视着她,可是不知道是为什麽,却好像吸引着她;除了他一向奚落人的话语,那神情似是别有深意,她想,彷佛带有一丝好奇和关切……
她甩甩头,抹去心底怪异的想法。神经!她哪有美国时间去想那个家伙啊?
今早她的确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没过多久,她的房里便响起要命的嘈杂电话铃声;在接起电话前,她心想:一大早的,没有谁会刻意打电话来别人家吵人,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人如此不识相,总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必须时时刻刻被人排在第一位,根本不尊重其他人的zì yóu和空间。
不用说,艾方斯夫人的架子就是这麽大。
「你怎麽这麽久才接电话?」那声音是极度不满的。
珊曼莎烦闷地回道:「对不起,夫人。」
莉薇愤怒的声音,又从话筒的另一头传来:「昨晚的发表会那麽成功,你为什麽自己偷偷先走了?……我特地为你开了场庆祝酒会,宴请了伦敦所有的时装评论家、广告代理商和百货公司的老板,可是主角竟然没有出席──你知道这样让我多没面子、多失礼啊?」
「对不起。」
「不是我爱说你,珊曼莎,你实在是太任xìng了!」
「我真的很抱歉。」
「我出资让你完成你那不成熟的梦想,这几年想尽办法帮你办发表会、刊登广告、筹措资金、打响知名度,连『梅林克』都特别为你增设专柜了,你搞清楚,现在有那点小成就,全都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
没等她再次道歉,莉薇责难的声音,又持续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为了你,也为了举办这次的晚宴,我还特别推掉了一个重要客户的餐会,你却连句话也没说就不见人影了,这是不是很过分?为什麽你连手机也关机了?在这种场合上,最起码你得露个脸嘛,要不是有我在那里撑场面,还真不晓得要怎麽收场呢。」
是啊,撑场面有你就够了,珊曼莎不快地想。
「你自己说说看,这样一个重要的晚上,你却不负责任就溜走了,还对得起我吗?」莉薇不悦地问道。
她沉稳地回道:「对不起,夫人,昨晚我真的有事,不得已才先行离开,而且我也已经交待吉若汀要跟您报告了,她应该不会漏掉这麽重要的事──」
「她是有跟我提起,可我要的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转达』和『推卸责任』。为什麽你就不会事先当面跟我报告呢?」
「……对不起。」
在连番的责怪之中,珊曼莎听而未闻,只是不耐烦地连声道着歉。
对她而言,艾方斯夫人就是那种专门吹毛求疵的赞助者,简直挑剔得要命,xìng格又难以共处,要是不依照既定的步骤来做事,好像事事都会得罪她;每张设计稿她要有参赞决策权,无论是发表会的时间、地点和模特儿的挑选,她都要插一脚,连平面广告和公司营运的走向,夫人也样样要管,每半个月的会报和会计查帐,半点都松懈不得。
珊曼莎烦闷地想:除了公司内部人事和薪资归她管,所有的决定权都在艾方斯夫人的手上;以一个资金赞助者来说,这也未免管得太多了。
在诘问与指责的艰困时刻终於过去後,珊曼莎不快地扔下电话筒,禁不住叹了口气。
为什麽公司上上下下都没有她自主的余地呢?
门上突然响起了几声轻敲,而後罗宾.格雷姆走进他女儿的房间内,他手上拿了份早报,脸上的喜悦之情不在话下。
「早啊,爸爸。」她懒懒地挤出一个微笑:「什麽事那麽高兴?」
「刚刚吃早餐的时候,就瞄到几篇评论,我真等不及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他兴奋地摊开报纸。
珊曼莎跟着凑近去看,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这里有关於你昨晚在『白卡蒂』的报导……」他微笑地指出那两小段文章和图片:「瞧瞧你,真是上相……『伦敦新锐设计师珊曼莎.格雷姆的新一季作品发表会,设计风格新颖突出,充满过去的古典美,又杂揉属於未来的灵感,受到各方一致的肯定。』」
「『受到各方一致的肯定』?」她苦笑,「那些作品大部分都受到删改,一点也看不出原创时的风格与美感。」
「你别那麽说嘛。」见她秀眉紧蹙,罗宾安抚着女儿道:「珊珊,这场秀很成功,你就别想那麽多了,就可惜我昨晚加班没去成;你妈妈当时也在现场的,她说你很受欢迎,还赢得了满堂采,大家也都肯定了你的才华呀!」
她郁郁地说:「他们是肯定了艾方斯夫人『修改』的才华。」
「你想太多了。」她父亲打哈哈道:「那还是你的作品,珊珊,没有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连那些被夫人买通的评论家也是。」
「你──」
她望向父亲,缓缓道:「都三年了,爸爸,我真的好累……对於作一个不属於自己人生的傀儡而言,我表面上过得不错,衣食无缺、坐享高薪,可是我只能感受到挫败感,真是一点快乐也没有。」
罗宾捻着两鬓稀稀疏疏、半灰半褐的鬓脚,思cháo在女儿身上打转:他奇怪自己从前怎麽对她的郁抑视若无睹,又怎麽能欺骗自己,说是已经为她的将来作好打算,可以让她无忧无虑地嫁到艾方斯家去呢?
「我很抱歉,珊珊。」他补偿似地说。「我一直没能考虑到你的心情和想法,或许,我们能好好想个办法出来。」
珊曼莎迷惑地望着父亲,问道:「想……什麽呢?」
「我只希望你能快乐,」罗宾拥抱住女儿,眼底漾满了感情,「只是这样而已,我就很满足了。」
珊曼莎并非对父亲的想法一无所悉,但在此刻,她却觉得有股不安的疑云,正缓慢朝着他们逐步近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