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那是三月初一个下着冷雨的周末早上。开 心 文 学
珊曼莎起得很早,吉若汀要她回伦敦验货,要不是客户的订单赶在月底就得出厂,她也不想在这个倾盆大雨的清晨开车去公司加班;大约是八点左右,她正撑着伞走到自己的绿sè奥斯汀车那儿开打车门,忽然看见马夫的吉尔和陶德手忙脚乱地披上雨衣,从侧门慌慌张张地往马房的方向跑去。
见他们神sè紧张的样子,她不禁问道:「一大早的,你们怎麽了?」
「出事了!」吉尔气喘嘘嘘地说:「乔可少爷摔马了!」
「什麽?」
「他从马上跌下来,听说伤势很严重!」
「那──他有没有怎麽样?」
「还不晓得,布雷迪刚刚用对讲机联络我们,说已经叫人开拖车去带他回来了!」
听吉尔这麽说,基於朋友的立场,珊曼莎摔上车门,便跟在两名马夫的後面,急急跑了过去;在跑马场的旁边,两名穿着黑sè雨衣的长工,正照着布雷迪的指示,由一辆卡车上用起重器搬下捆绑着一匹黑马的担架,老玛姬也撑着伞拿了救护箱站在一边,而乔可则跪坐在地上,他的脸上有擦伤的痕迹,浑身沾满了泥沙,额头还淌着血。
「这是……」珊曼莎衡量了眼前的情况,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大雨滂沱之下,乔可茫然若失地说道:「她早上一走,我就骑了『公爵』去追她,结果在山路上滑倒了──」
「她?」
玛姬帮乔可撑好伞,低语道:「是欧文小姐,她今天早上离开了艾方斯家,我让鲁兹送她去车站。」
珊曼莎迷惑地问道:「芮?她为什麽要离开?」
「那是因为──」玛姬打住了话题,只说:「欧文小姐有她自己的计划,细节我不是很清楚。」
『公爵』倒卧在地上,不住地低嘶,马辔上沾满了牠的口沫,正痛苦地喷着气,牠疑惧的大眼睛也恐慌地转来转去;乔可跪在牠身边,木然地望着和他共处几个寒暑的马儿,他没有穿上雨衣,浑然不觉自己已全身被淋得湿透,他发际上的伤口看起来一片血肉模糊,血也顺着脸颊如注地滑落。
布雷迪仔细地检查了牠的伤势,不禁摇头道:「没救了。」
「为什麽没得救?」他问,轻抚马儿的脖子,想要纾缓牠的痛苦。
「牠的右腿骨折断了,是复杂xìng骨折,你看,骨节都刺穿了表皮,这腿绝对是废了。」
「废了?」
陶德在一旁补充道:「腿断了的马,看是不能再跑啦;虽然很残忍,除了shè杀,我看也没别的方法能立刻解除牠的痛苦。」
乔可沉默地望着『公爵』,始终不发一语。
老玛姬抬抬手,示意布雷迪做他该做的事;不一会儿,布雷迪从屋里拿了把上了膛的猎枪走过来,在确认对准了要害之後,老人叹息了一声,觉得心中不舍,好几次准备shè击这匹他整整照顾了五年的黑sè种马,却始终狠不下心扣动板机。
「让我来。」
每个人都感到讶异地望向乔可,直到他起身走到布雷迪那儿伸手取过那把猎枪时,每个人才知道他是玩真的。
他沉声问道:「我该对准哪个部位,才能让牠一枪毙命?」
布雷迪默然地指了指『公爵』太阳穴的部位,乔可压低枪口,专心致志地握住枪膛,对准了那个点,下一秒,他的手指毫不思索地扣下板机;『碰』的一声枪响,马儿的侧脸被轰了个大窟窿,牠的头部扭曲成一个歪斜的角度,并无声无息地骤然停止了呼吸。
枪管还冒着一缕轻烟,大雨打在乔可湿漉漉的脸上,几滴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牛仔裤脚,他不发一语地垂首望着马儿瘫软的屍身,雨水混合着他发际伤处的血,缓缓从他的颊边滴落,似乎从他的眼中流下来的,是泪。
在沉默之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倾盆大雨的淅沥声响,充斥在这个悲凉的空间里。
「布雷迪,再帮我一个忙,等一下我想把『公爵』埋在牠最喜欢的地方。」乔可望着马儿的屍身,说道:「我要带牠去湖边。」
「好。」
老人点点头,接过猎枪,便叫长工和陶德他们帮忙拿油布包裹马屍,又取了工具,准备去埋『公爵』的屍体。
玛姬走到乔可身边,说道:「你的伤口得好好处理一下,少爷,我刚联络了杜利医师,他现在也该到了;布雷迪会把事情处理好,你不需要担心。」
「我知道。」
珊曼莎也说:「是啊,乔可,进屋里敷个药吧,伤口会感染的。」
乔可默默地跟着她们回到了屋内,正巧这时杜利医师也来到了艾方斯的大宅内;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医师刚坐进大厅里,老玛姬便又把他带到侧门的厨房那儿,让他为乔可作初步的诊疗。
一见到乔可,杜利医师便说道:「怎麽伤得这麽重啊?」
玛姬道:「少爷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撞到石头了。」
乔可脱下湿透的外套,纠正她道:「错了,是树根。」
老妇人瞥了他一眼,帮他换上乾爽的衬衫,改口道:「少爷的头撞到树根,我原本想叫救护车送他去医院的,他说我太过於小题大作,急着找人去营救他的马,所以才请您过来一趟,看看要不要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哦?」杜利医师拿出外伤药品和优碘,头也不抬地问道:「现在那匹马呢?」
「死了。」
杜利医师听乔可那麽说,和玛姬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目光;他没浪费时间,直接用剪刀剪开乔可伤处的头发,用镍子夹着棉花球,以酒jīng洗净他的伤处,细看了一下他撞得头破血流的伤口,眉头也皱了起来。
「颅部裂伤约两寸,蛮严重的,要送医院,最少要缝十五针。」老医生又拿优碘帮他消毒,痛得乔可直皱眉。「依伤口的程度,最好在我包紮之後,马上去医院照个X光,再仔细检查有没有别的伤口,也比较妥当。」
「等一下办完事,我再去医院。」
「等一下?」
乔可说道:「我有要紧的事。」
「那你现在会觉得头晕吗?」
「有一点。」
「我担心有脑震荡,最好连断层扫描也一起做。」
「你罗嗦得让我头都昏了。」
杜利医师开始用绷带裹紧伤处,说道:「等我替你包紮好,马上就去镇上的医院检查。」
「你先把我被你剪秃的那个伤口包紮一下就好,」乔可倔强地说,「下午我再去你的臭医院照X光。」
在这其间一直保持沉默许久,珊曼莎终於开口道:「我觉得大家应该尊重乔可的说法,让他花一两个小时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去医院检查也不迟。」
经过几秒的僵持,杜利医师最後说道:「那好吧,麦克雷先生,我就先回去医院等你罗。」
乔可扶了扶头上的绷带,不耐烦地说:「我会去找你检查的。」
玛姬带着杜利医师走回正门,见两个烦人的老人家走开了,乔可便又准备要和布雷迪去埋『公爵』的屍体。
珊曼莎见他站起身便要走开,忍不住问:「乔可,芮为什麽突然要离开这儿?」
他停顿了一下,只回答道:「我不晓得……这里每个人都有一套说法,所以我刚刚决定了,我一定要找到她,把事情问个究竟;她今天离开金斯米尔,也不知会到哪里去,所以我想先联络在伦敦的温律师帮忙,请他找徵信所寻人。」
珊曼莎听得毫无头绪:「你刚刚说『每个人都有一套说法』,是听到了什麽传闻吗?」
乔可一脸茫然若失地说道:「很多种说法,其实都可能只是谣言,在尚未当面求证之前,我什麽都不想相信。」
「这倒是。」
「那你呢?」他苦笑地问道:「如果听到什麽不好的传言,你会想要相信吗?」
「这……」珊曼莎迷惑地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乔可,你说这儿有『不好的传言』,可以告诉我是些什麽事情吧?」
乔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在这栋屋子里,许多事都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有些可能还会显得非常丑恶;人,虽然都不是完美的,也许也会犯很多错误,可是我想要相信人,我想要相信每个人内在美好的部分。你认为我这样错了吗?」
「乔可──」她不晓得该怎麽接话,只是衷心地说:「希望你很快会找到她,问明真相。」
「我可能有一阵子不会在金斯米尔,终究是朋友一场,我也希望能参加你的婚礼。」
她自嘲地笑笑:「那我就只能祝你幸运了。」
他一顿,只涩声道:「你也是。」
在乔可走後,珊曼莎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但她猜不透到底有什麽事情发生了;在艾方斯家也住了好一阵子,她因为工作忙不过来,总是早出晚归,所以这里的一切,她皆一无所悉。
乔可下午便离开了金斯米尔,老玛姬说他连夜赶去伦敦,更是启人疑窦;那晚,当她和艾方斯夫人一同用餐时,便提出几个疑问,却始终得不着明确的答案,夫人也总是对她的疑惑避重就轻,完全不作正面回应。
「我jǐng告你,不要和那个男人有所牵扯,」莉薇一脸严正地说,「别忘了你该有的分际,我希望你能当我们艾家的媳妇,你就最好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我对自己该有的分际太清楚了,」她故意顶嘴,「就和您一样,我也把身分地位看得很重啊,夫人。」
莉薇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很快便起身离去,连餐後甜点也没有如往常般享用,只留下珊曼莎在餐厅那儿沉思,面对着许多无解的迷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