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亮着一盏浅黄的台灯,很是温暖。
安晴看着已经睡熟的西西,目光温存,她柔柔一笑,漾着幸福的味道。
放下手中的故事书,准备离开,已经睡着的西西却突然睁开了眼,轻声地喊她,“妈妈。”
“怎么了?是不是妈妈吵醒你了?”安晴柔声问道。
西西摇摇头,“我一直都没有睡着的。”
安晴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那是怎么了?舍不得妈妈啊?西西已经四岁了,要学着独立的哦。”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西西说道。
安晴在她身边坐好,笑着说,“想问什么?”
“妈妈喜不喜欢叔叔的啊?就是,呃,宿叔叔。”
安晴一愣,然后笑了,轻轻刮着她小小的鼻头,“你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吗?”
“我不懂,可是妈妈懂啊。”西西眨了眨眼睛,说的一派天真无邪,却叫安晴愣住。
西西不懂,可她懂。
她到底喜不喜欢宿泱呢?
她似乎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那时觉得,不想辜负这个男子,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便尝试开始一段感情。甚至他向她求婚的时候,她也没有考虑过她爱不爱这个男人,只是想着,不想让他失望。又何况,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爱情……
她已经过了为爱不顾一切的青春年华,对婚姻而言,爱情或许不那么重要吧,合不合适才是重要的。
只是,宿泱爱着自己,她对他,却没什么爱情,这对他是不是不公平呢?
淡静的目光落在中指的钻戒上,灯光下,光泽明亮耀眼,像宿泱的爱情一样,来的突然,汹涌而炽热地爱着,却偏偏又用这样的温润暖了她的心。
总会爱上他的吧……安晴这样想着。
抬起眼,安晴温和地笑着,捋了捋西西额前的碎发,问道,“西西喜欢叔叔吗?”
西西心里猛地颤抖了下,似是害怕,但脸上还是嘻嘻的笑容,“当然喜欢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妈妈。”
“小丫头,”安晴笑嗔着,“早点睡吧,别想这些问题了,这可不是你这小脑袋能考虑清楚的。”
“可是,”西西欲言又止,小脸上露出一丝不符她年龄的犹疑和难以抉择,“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妈妈伤心的事,妈妈还会喜欢西西吗?”
“比如什么事呢?”安晴笑着问,“是,不好好吃饭?还是,不乖乖听话呢?”
“嗯……”西西轻轻咬着嫩嫩的唇,“就是,好伤心好伤心的事,比不吃饭不听话还要严重好多好多。”
安晴失笑,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你能做什么让我伤心的事呢?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样喜欢你的。”
“真的?”西西似不太相信地问道,眼睛里闪过惊喜期望,也有过惊惶恐惧。
“当然了。”安晴柔柔一笑,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早点睡了,晚安。”
西西眨眨眼睛,“妈妈晚安。”
安晴正准备关门的时候,西西突然又喊了她,安晴微微一愣,就听西西细小的声音,脆脆地说,“妈妈,我爱你。”是真的爱上了她扮演的“妈妈”这个角色。
安晴一笑,似溢着母性的圣洁光辉,照亮了她黑暗的生命。“我也爱西西。”
关了灯,房间里恢复了黑暗,恐惧和害怕又席卷至心头,西西有些战栗不安,她是真的爱这个妈妈,因为安晴给了她从未体会过的母爱,只是,如果有一天,安晴知道她一直在骗她,甚至伤害了她在意的人,她还会说,无论你了做什么,我都会一样喜欢你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冷风刮着窗户,噼噼啪啪地响着。
——
安晴站在窗前,楼下的路灯落寞地洒着暗黄的光,灯下深黑的影子,也寂寞无助。
一个多月以前,陆然刚来到这儿,那时方洁还在他身边,是他的未婚妻,他们看来,很恩爱的样子。
那一晚,他们不过刚“认识”,三更半夜的,他突然驱车到了楼下,静静地待了许久才离开,谁也不知道他那时在想些什么。
她半夜睡醒,站到窗前就看到楼下停了辆车,她那时不知道那是谁的车,莫名其妙地停在那里,但看到那辆车时,心茫然地跳动着,直至他驱车离开一刻,自己的心也跟着失落,茫然,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直到后来,跟陆然“熟识”了以后,坐了几次他的车,她才恍然反应过来,那一晚,就是陆然的车。
这是冥冥中注定了他们的牵绊吗?
若无缘,如何再相见?
若有缘,如何不能在一起?
当真是爱的太深,消磨了所有缘分,所以只能相爱,却不能相守吗?
安晴苦苦地笑着。
当初年少不懂爱,只觉得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快乐,大概那时,爱的太过炽热,爱的太过浓烈,将他们一世的爱恋全在那三年中爱尽了。
所以即使重逢,也再无缘无份了。
一声轻叹,无缘地响起。
耳边响起他的话,“安晴,活着,我们还相爱,但我却不能给你在一起的承诺,唯愿,死能同穴。你若不在,我必不苟且。”
当时听到,莫名的悲苦,甚至感动,只觉两个人爱的这么辛苦,也只有死在一起才是解脱。
可现在细想,却觉得可笑。
她将嫁做人妇,他也有娇妻在侧,谈何死能同穴?
无论生死,他们都不能再在一起了。
何必再纠缠?
何必再念念不忘?
何必再执着爱,执着在一起?
不若放下,彻底的放下,方得自在!
安晴轻轻摇头,苦涩轻笑,何必再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想想实在的吧。
此时夜深人静,才适合深思。
爸爸跟他说,陈主任是她舅舅,这太不可思议了,她记得,妈妈姓水,并不姓陈的啊?
可爸爸那么笃定的语气,根本没必要骗她……他告诉她,是希望她认亲?或者了却妈妈的什么遗愿吗?
还有,爸爸说小心唐四,他跟君洄是一……
一伙的吗?
如果是一伙的,这不奇怪,也不劳他冒着危险亲自来告诉自己,除非……
安晴眼神一凌,难道唐四跟君洄一样,是变种人类?!
如果是这样,那伊东呢?他到底是人还是什么……
他们这样的异生物到底还有多少?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危害?他们到底想要怎样?!
寒风在外面猛烈地刮着,窗户噼噼啪啪地响着。
寒意无孔不入,自细微的缝隙中钻了进来,裹了安晴的身子,冷的她直发抖!
要不要告诉宿泱?
安晴从没有怀疑过宿泱,但她知道父亲的身份极为隐秘,原部长说,除了他们,决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她当然不可能会害了自己的父亲,所以她从没有告诉宿泱父亲的事,也不会告诉陆然。
但唐四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少一分风险。
就算宿泱知道了,他也不会猜到是谁告诉她的吧。她只需要说,她有自己的线人不就可以了?
这样一想,似乎觉得有人可以分担自己的紧张,僵冷的身子也渐渐放松。她轻呼了口气,准备关上窗帘休息了。
手拉着绳子,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目光瞟了眼楼下的路灯,看着空荡荡的街,莫名地有些失落。
突然,一辆车开了过来,在她心跳都快停止的时候,那辆车停在了那盏路灯下,静默地停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只是司机开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而已。
安晴的心一直停在嗓子眼里,捏着绳子的手绷得紧紧的,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颤抖,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双腿,不立刻飞奔下去。
时光滴滴答答地在指尖溜走,那辆车大概是等的心灰意冷了,不错,安晴看着那辆寂寞的车,似乎能感受到它的心灰意冷,然后,它走了。
安晴的心突然一松,落回远处,手也松开了,没注意到捏绳子的地方已经被浸湿。
她关上了窗帘,关了灯,上床睡觉。
——
唐四本来还在睡觉,突然接了宿泱的电话,就立刻起来了。
此时,宿泱就坐在他旁边,神色冰冷,眼里透着不耐和漠然,这哪里是安晴跟前那个温和体贴的好男人啊……
“这么急,有什么事吗?”唐四见他一直没说话,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轻声开口。
宿泱懒懒地抬了眼皮,“你躲在这儿,都是谁一直跟着你的?”
“一个叫傻二的,没名字,功夫不错,大家都叫他傻二,自从被陆然抓紧警局后,就是他救了我出来,从那之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他现在也住这里?”
“是啊,不过他一向睡得很死,雷劈下来也吵不醒他,所以不用担心被他发现。”唐四有些莫名其妙,虽然那傻二的确不比他们自己人那么值得信任,但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莽夫,值得宿泱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