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安晴已停在原地,她们渐渐走远,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
方洁,一日不见,怎的突逢巨变,瞎了哑了聋了,怎么会这样呢?唐琼,她若厌恶一个人,应该是杀之而后快,怎会叫方洁变成残废,让陆然永远愧疚,永远无法舍弃她呢?可,还能有谁会如此憎恨方洁,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报复?安晴又哪里会知道,这是宿泱在替她出气呢。
安晴想不出来,眉眼低垂着,似乎在叹气。
方洁,也真不过一个可怜女人!
想了想,安晴还是去问了方洁的病房,去看看她。反正方洁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知道她去看过她。
方洁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好似睡得很沉,很安稳,安晴想,大概是给用了镇定剂,否则以方洁那样高傲的性子,知道自己又聋又瞎了,还不闹腾个天翻地覆啊!
当然,这也正常。若换做她,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是疯成什么样!
方洁,如今这么可怜,昨日她言语相激,各种挑拨她和陆然的阴狠,也都被那些可怜同情怜悯而取代了。何况她也不过说出真相而已,她实在,其实没什么好怨怪方洁的。
转身欲离开,一双点漆如墨的幽深眸子猝不及防地跃入眼帘,眼睛里隐隐透着一丝丝血丝,好像,很是疲惫的样子。
安晴蓦地移开眸子,正有些尴尬地不知所措,就听陆然客气地问道,“昨晚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石头在御景湾那栋别墅有点问题。”安晴将昨晚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了陆然。不管他们的感情会走向怎样的末路,但是那份信任却从未减少。
陆然皱着眉,果真如安晴所言,那么那块地板必然是有问题,只不过当然不会是掀开木板就能发现什么那么简单,不然伊东也不会急切地赶回去。陆然又问,“除了我,你还有告诉什么人吗?”
“本来想告诉宿泱的,但还没来及得说。”
陆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觉得宿泱此人,可信吗?”
果如陆然所料,安晴皱着眉头,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他吗?你怎么不连我一块怀疑呢?”
陆然笑得有点漠然,却依然有一股伤楚的气息在周身蔓延。“不是我要怀疑他,只是,一种直觉,觉得他有时候有些奇怪。”
“直觉?”安晴冷笑一声,“陆市长办公都是靠直觉地吗?好了,你好好照顾你太太吧,我先走了,再见。”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从保温壶中取了两个一次性碗出来,舀了些粥放好才走,走的时候还不忘瞪陆然一眼。
会不会照顾人呢!鄙视!
安晴走后,陆然望着空气,是她原来站过的地方,好像还残留有她一丝气息,淡漠地如同一杯白水,一丝温润也无。
空气里,传来一声压抑得几乎让人绝望的痛楚叹息。
陆然捏了捏眉心,又开始觉得很疲惫,好像几天没睡过一样。他想了会儿,给李航打了个电话,吩咐了点什么事,声音有些低沉,让人听不大清楚,只看他表情冷肃,好像是十分紧要并且关系重大的事。
挂了电话,陆然看着方洁,她闭着眼,也不知她是醒着还是睡着的。他已经知道,一夜之后,方洁忽然又变聋了。只不知,到底是什么药这么厉害。
起初,他也怀疑过母亲,他清楚方家出事之后,母亲对方洁是什么样的恶劣态度,并且方洁也默认了。但一夜冷静思索,他忽然有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发现:假如妈妈真和方部长同流合污,方部长被捕,她必会被牵连,为了保全自己她必然会有所行动,但依她对付安晴的手段来看,绝不只是让方洁变残废那么简单了。原来妈妈,是个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但为何他问方洁时,方洁不说话?
要么是有人嫁祸妈妈,让方洁也以为是妈妈做的;要么,方洁憎恨母亲,故意承认是妈妈做的,好挑拨他们母子……
如果是后者,陆然看着方洁的目光冷沉了许多,正准备端起粥碗的手,又垂了下去。
安晴去了西西原本呆的病房,却发现没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慌得都快没了主意了,还好一个护士经过,问了原因才告诉她西西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安晴,又被愣着了。
昨天也不过脱离生命危险而已,怎么一晚上功夫,就转到普通病房了?这医院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她找到西西的时候,西西已经醒了,小脸在阳光照耀下,多了几分颜色,不那么苍白可怕了。
“妈妈!”一眼看到安晴,西西的眼睛立刻光亮起来,立刻就从床上坐起来,又吓到了安晴,她立刻走过去,放下食盒,“怎么起来了,赶紧躺下!乖!”
西西调皮地眨眨眼睛,说,“我已经没事了,妈妈。”
哈?
安晴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昨天晚上,西西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个好漂亮的哥哥,他穿着魔法师的黑衣服,还拿了根魔法棒,哥哥说西西很乖,他不忍心让西西病着,就拿着魔法棒在西西脑袋上转啊转,转啊转,还一直念着咒语,然后,我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全身头不疼了,后来医生叔叔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只要再休息休息,就可以出院了。”
安晴瞪大着眼睛,怎么可能做个梦就好了呢?
魔法师?魔法棒?咒语?
她真以为这是魔法世界啊?
“西西,告诉妈妈,你梦里的漂亮哥哥长什么样啊?”
“嗯……”西西抿着小嘴,努力地回忆着,“不太记得了,就是好漂亮好漂亮的哥哥,还有,还有他的眼睛也好漂亮,比春天的小草还要绿呢。”
漂亮哥哥?绿眼睛?
那岂不是君洄?也只有他这样的怪胎有这个本事让西西一夜之间好起来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帮西西?
安晴可不是西西这样的小孩子,她心头一片胆寒,害怕地紧呢。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君洄时,他可是想咬死自己来着。
咬?!
一个冷机灵惊了安晴,安晴立刻说道,“西西,转过去点,给妈妈看看你的脖子。”
西西的脖子很白净,还有点肉肉的,很可爱。
最重要的是,没有咬痕!没有窟窿印!
还好还好,可吓死她了!
“妈妈,你在看什么?”西西不明白地问着,但心里,却有丝紧张。泱哥哥说她都明白的,难道她真的知道什么?
“没什么,妈妈看西西好像长胖了呢。”安晴笑了笑,扯开了魔法师的话题。西西还那么小,内心单纯,就让她相信这是个美丽的童话吧。
“啊!”西西长大了嘴巴,眼睛也鼓得大大的,然后小嘴一贬,像是要哭了一样,“我不想长胖的,会变丑的。”
安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这丫头才多大啊,就开始迷恋骨感美了。“傻丫头,你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长点肉肉,以后长大了,才会消失,就变成瘦美人了。可是你要是现在就很瘦很瘦,以后会长不高的,长大了就不好看了。——来,西西,咱们吃早餐了。”
西西这才你眯眯一笑,似乎放心了。心里却暗暗鄙视,你懵谁呢?长大了会自己变瘦?要真能自己变瘦,那么多瘦身药瘦身公司可怎么经营啊!
安晴盛了一碗粥,一勺一勺,自己试了下温度,合适了,才微惊西西嘴里。
西西吃着,眼睛却突然有点红红的……
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有心地喂过她吃饭了?
这一刻,看着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安晴,西西是真的有些感动了。
忽然有那么一瞬,她竟然有些不忍再欺骗这个思念女儿的母亲了。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也只是有些不忍而已。
西西正吃着粥,享受这难得的一刻温情,她抬眼看安晴时,微微怔了怔,似乎下意识地出了声,“泱哥哥。”
安晴的手轻轻抖了抖,心里有些尴尬,却又不想表现出来叫宿泱难过。轻轻呼一口气,她放下勺子,转头,淡淡一笑,“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想着回头把车开回你家呢。”
“我也只是顺路过来瞧瞧西西,恢复地可真快,一晚上不见,看起来好像都可以出院了。”宿泱在一旁坐下,很悠闲的样子,看着安晴给西西喂饭。
就好像每个平凡的早晨,一家人坐在一块享用早餐,爸爸在一旁看着报纸,偶尔看几眼贤惠的妻子给乖巧的女儿喂着早餐,早餐后,爸爸送女儿去学校,妈妈就在家享受每一天的快乐时光。
宿泱想,要真是这样,这日子真挺享受的,很不错。
只不过,女儿要换个人才行。
安晴不经意瞧着宿泱笑得很温柔,隐隐透着幸福的感觉,——真的是幸福,他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由心底散发出来的快乐。
可是,他是看着自己和西西,确切地说,是透过她俩看着虚空,不知想到了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安晴忍不住问了句。
宿泱回过神来,眉宇间的幸福感只增不减,他笑说道,“想到一些幸福的憧憬,自然高兴了。——对了,你现在不是没手机吗?一会儿陪你去买吧,不然有急事时,总是联系不上你,不利于工作。”后面一句,假公济私,以免她拒绝。因为他知道,她现在有点回避他了。
“这——”安晴犹豫了下,买手机是必然的,但她,不太想和宿泱一起去。但拒绝地太直接,又怕伤着他,她正想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呢。
“妈妈,你去吧。”西西接收到宿泱的暗示后,立刻说道。她又不是真的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宿泱的那点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现在实力弱着呢,当然要乖乖配合宿泱,“我现在好很多了,妈妈不用一直陪着我了。妈妈不在的时候呢,我又想妈妈了,就可以跟妈妈打电话了,多好啊。而且,”西西顽皮地眨着眼睛,“妈妈也要给西西找个爸爸的嘛!”
“……”这丫头,怎么也开始瞎撮合了!
安晴有点无语,但只是这么一瞬,她忽然想起,曾经,小夕也总是嚷嚷着要石头做爸爸,说石头是爸爸的第一选择。原来石头的心事,连小夕都知道,却只有她,是最后知道的……
只是小夕和石头的心愿,她却都没能满足。
安晴望着西西乌黑明亮的眼睛,想起小夕快乐顽皮的模样,看着宿泱对她温柔缱绻地笑,就想起石头总是默默地站在身边,守护了她九年……
不过一念之间,各种念头如电波在脑中快速闪过。她什么都没抓住,脑中却一片清明。
她忽然想,既已决定放下陆然,又何必死守自己,辜负了别人呢?
一念起,萧条深秋恍似成了春意盎然,眼里是和煦春风,开得正美的各色笑话,人生,恢复了生机。
安晴忽地展颜一笑,正要开口说好,突然又想起什么,她皱眉看着宿泱,“不行啊,我怕又会发生昨天的事,要是我们走了,西西怎么办?”
虽然还是拒绝的话,但她细眉微蹙即展,清澈的眼眸里,如盛开的迎春花般娇艳,加上她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宿泱何不明白她的接受?
于安晴,那是春光降临,而于宿泱,那就好像天地初开,一片黑暗懵懂之中,终于升起天地间的第一缕光亮,照亮宇宙,点燃他的人生,他这块行将就木的枯木,终于迎来一滴滋润的甘泉,他的人生,终于有了存在的意义。
宿泱仍是浅淡的笑着,而这张绝世面容,却熠熠生辉,仿佛一张完美的无可挑剔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生气,那双灰绿的眸子,盛放着翡翠般盈盈耀眼的光,灼灼燃烧,炙热地让安晴不敢再直视,似是羞涩地低下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