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西沉,暮色转眼笼罩了大地。
宫中灯火次第亮起时,郎昶终于醒来,守在床前的苏漓欣喜叫道“皇兄!”见他要起身,她忙扶他坐起,将一旁的软垫仔细塞到他身后。
郎昶的贴身太监风顺即刻奉上热茶。郎昶喝了一口,干涩的喉咙顿觉舒服许多。见苏漓望过来的神色担忧又有些疲惫,他微微叹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苏漓叹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我着实吓到了,若不亲眼看着皇兄醒来,长乐实在不能放心。皇兄现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郎昶轻轻摇头,看一眼受伤的肩膀,“我没事了。只是一点皮外伤,休息一下应无大碍。长乐……父皇母后那边……”
苏漓忙道“皇兄放心,我知你担心父皇身体,所以特地吩咐下去,让他们把紧口风,先不要禀报。不过怕是也瞒不了多久,父皇母后迟早都会知道。”
郎昶心头微松,点头道“我会尽快找机会说清楚。可查到是何人指使吗?”
说到此事,苏漓眼中的忧虑重了几分,“还没有。他二人早被下了毒,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得到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我已经命人查过入城的文书,上头记录他们是从晟国来,一直以幻术卖艺为生。听付振天的口气,应该是幕后之人利用他们这一特点设局,至于此人是谁,还没有头绪。现在只有一条线索……”
郎昶眼光一凛,平静道“什么线索?”
苏漓道“据付振天说,指使之人有晟国口音……皇兄当时被他二人掳走,可还记得什么?”
郎昶仔细回忆道“当时迷雾一起,我心知有异,立刻闭气,但还是迟了。那迷药十分厉害,我只能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手上没有半分力气。后来这二人将我乔装打扮,要背出门去,我无力反抗,只能暗暗将腰间玉佩扣在手中,想寻找机会。”他语气一顿,转眼看向苏漓,清眸微微含笑,“我知道长乐你定然会来寻我!”
不过才相认数十日,却已坚信不疑,有时血缘亲情是如此奇妙。
苏漓动容,心底却有些后怕,“我查看地形,唯有那客栈可以藏身,所以命人将客栈围住,仔细搜查。若非皇兄机警,差点就错失了良机。只是你那拼死一刀刺过去,真是太危险了!”
郎昶却笑道“我若不刺那一刀,岂不是做了他掌下亡魂?我堂堂定国太子,岂能死于一个宵小恶人之手?!”
短短数月,已二度面临生死险境,他却仍笑得云淡风轻。苏漓担忧道“先前皇兄在汴国边境遇伏,伏击之人尚未查清,如今刚回到定都,竟又有人明目张胆暗算皇兄……长乐只怕这两次遇险或有关联。”再联想到今日茶楼前那三人的话,更令苏漓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仿佛黑暗之中,有一只无形之手又在默默操控着一切,随时会搅乱定都城这一方安宁。
郎昶沉思道“那倒未必,当初在边境被劫,那些人个个武功不凡,身手比之今日贼人要高出许多。混乱之中我见那领头之人的手腕上,似乎有一个鱼纹刺青,只是查不出有何含义。”
苏漓奇道“鱼纹刺青?有何特别?”
郎昶失望摇头道“并无特别,所以无从查起。”
苏漓紧紧握住郎昶的手,“皇兄以后出门,万事皆要小心为上!长乐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郎昶心中微微一颤,不自觉也握紧了她的手,神色郑重道“长乐放心,为兄今后定会加强戒备,也会命人好好查查这背后主使是否同属一人。此次他们未能得手,必不会罢休,长乐日后出门,也要小心防范!”
苏漓点头,不忍气氛过于凝重,她又笑道“今日皇兄这般勇气,让长乐敬佩得紧。”
郎昶也笑道“知道有长乐在,为兄性命无忧。”
苏漓却道“可是救皇兄性命的却非长乐,而是另有其人!”
郎昶惊讶,“哦?是何人?”
苏漓轻轻笑道“以内力将两寸长的短箭射入付振天脑中,当今世上,有此功力之人,还会有谁?”想到突然出现在客栈门口的身影,她内心的甜蜜涌上心头,眼光不自觉温柔了几分。
郎昶微微一怔,会让她提及便温柔至此,只怕全天下也唯有那一人。不禁叹息道“想不到竟会是晟皇。”
苏漓笑道“正是。他人刚到定都,就遇到你被劫。”
郎昶沉思道,“既是晟皇出手相助,我该前去拜谢才是。风顺,替本宫更衣。”说罢就要起身。
风顺连忙上前伺候,苏漓劝阻道“皇兄不可!你刚醒来,又有伤在身,不宜出门,还是等身体痊愈,再设宴请他入宫不迟。”
郎昶略微思忖,方才笑道“也好,就依长乐所言,来日设宴,我亲自去请他。这几日,你若见到他,就代为兄先行谢过他相救之恩吧。”
苏漓应下,扶郎昶重新躺回床上,仔细替他盖好锦被,方道“那皇兄好生歇息,长乐先告退了。”
郎昶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眼中笑意慢慢化作惆怅与不舍,东方泽此番来定都,想必是为长乐而来。他与长乐才刚刚相认,就要分开,父皇那里不知该如何劝说,才能不伤心难过……他思前想后,辗转半夜方才沉沉睡去。
赶到境泊湖时,天色已黑透。苏漓下了马车,吩咐宫女与侍卫等候在此。
守候多时的盛秦连忙迎上前来,带着苏漓进了湖边一处园子。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盛秦却没进院,引着苏漓穿过花园,一路上隐约可见郁郁葱葱,花木繁盛,香气宜人。直到来到湖边,上了湖边的小舟。
苏漓这才发现,园中引入了一大片湖水。此刻月亮隐没在一片云后,四下漆黑一片,转过一道弯,极目望去,依稀可见一艘游船四平八稳地浮在湖面上,浑似与这天地之间的静默溶为一体。
上了船,借着微光,苏漓径直走上二楼,舱内透出晕黄的灯光,熟悉的男子侧影,清晰地投映窗上,她的心不觉轻轻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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