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写着如何利用霍小蛮诱她出宫。
秦恒冷冷道:“自从晟皇攻下汴国,战无极无处藏身,潜入我国,试图从我国边关撤走西漠,哼,他一定想不到,我们定国的关口盘查比其他两国还要严密。他走投无路,狗急跳墙,想趁陛下身子不便,做这最后一搏!”
苏漓冷笑道:“如此正好,可省了朕一番力气。”
秦恒眼光轻闪,皱眉道:“陛下是想……”
“将计就计。”
阴霾的天空中云层飞速移动,风雨欲来,她平静地抬眼,眼眸清亮,冷冽摄人。战无极想抓她,好,她就顺水推舟随了他心愿,设下天罗地网将宛国余孽一网成擒。
这一次,决不可再放走此人!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秦恒神色复杂地劝道:“陛下身子不便,实在不适合以身犯险,此事让属下去办便是。”
苏漓笑道:“你放心,朕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秦恒见她心意已决,无可奈何,只得上前拜倒:“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请准许属下随侍左右,以保万全。否则陛下有何闪失,属下万死也难赎此罪!”
苏漓见他神色忧急,目光诚恳,当下应允。将字条塞回骰子,让人不着痕迹地传递给小金子。
第二日一早,霍小蛮果然从旧都回返。
一段时日不见,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见到苏漓隆起的腹部,眼中瞬间涌起激烈而复杂的情绪,似悲似笑,喃喃低语:“你终于还是怀了他的孩子……”
苏漓下意识捂住了肚子,目光防备地望着她,霍小蛮极力压制着情绪,仍有一丝怨毒的光芒闪过。苏漓恍若不见,语气如常地问道:“你回来为何不提前说一声?”
霍小蛮慢慢地收回视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悲伤地笑道:“我不想一个人留在那里,太孤独了。长乐,你最近有没有梦见过昶哥哥?”
苏漓没有说话,宫女这时奉上茶来。
望着热气升腾的茶雾,霍小蛮神色瞬间恍惚,哀伤道:“昨夜我又梦见昶哥哥,他就站在当年被炸毁的那个房门口……天气那么冷,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我朝他走过去,他不理我,他生我的气了!他怪我不给他送衣裳,怪我这么长时间没去那里看过他……”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说到最后,她用力抓住苏漓的手,仿佛真有其事般,大声地哭了起来。
苏漓按住她的手,目光平静道:“你不是一直在皇陵陪着他么?”
霍小蛮激动抬头,大声地叫道,“他不在皇陵!他在临溪镇!”
“你说什么?”苏漓不动声色地问。
霍小蛮站起身来,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她走向门口,她倚着门边,望着临溪镇的方向,心碎如死,“昶哥哥是在临溪镇鸿隆客栈被人害死的,这几日我总梦见他还在那儿!他说,当日他被炸得粉身碎骨,遗骸没能清捡干净,他哪儿也去不了!他想让我过去看他,也许我去了,就能带他回来……长乐!”
她忽然回头,目光哀哀地看着苏漓,“那日你也在,你最清楚当时的惨状,你能不能带我去?他生前最疼的就是你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好的理由,以情相动,让人无法拒绝。
苏漓淡淡垂了眼,道:“你想何时动身?”
“现在!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霍小蛮似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急切。
苏漓沉默片刻,无声地叹了口气,吩咐沫香准备马车。
不出片刻,马车备妥。霍小蛮望着马车前后的侍卫队伍,目光闪了闪,忽然怒道:“你带这么多人,会打扰昶哥哥,你要不想去,就别去了。”说完怒气冲冲,径自上了马车。
苏漓注视着低垂的车帘,眼底掠过一道冰冷的寒光,她摆了摆手,侍卫队即刻退下,只余江元、秦恒扮作侍卫贴身跟随。
临溪镇位处新都之南,距离新都不过数十里地,马车快走两个时辰就到了。
苏漓站在曾经被炸毁的客栈前,脑海中再度闪过郞昶被炸飞的一幕,痛楚如潮水般从心底涌上来,几欲将她淹没。
霍小蛮下了车,四处张望,苏漓不着痕迹地问道:“皇嫂在找什么?”
霍小蛮眼光一闪,僵硬地笑道:“我……我在找昶哥哥,啊,现在是白天,他一定在屋里!”说完风一般地往屋内冲去。
这客栈以前是个围楼,被炸毁之后,苏漓命人找到店主,细细盘问,方知事前有人出巨资租下客栈。至于要做什么,店主并不知情。
得知太子郎昶在客栈遇害,店主悔恨难当,自愿被治罪。苏漓察其无辜,放他离开。店主感念皇家恩德,出资修缮围楼,打造郎昶铜像供于屋内,长奉香火。
铜像前的供品几乎从未断过,屋内洁净整齐,可见常有人来祭奠打扫。
霍小蛮看到郞昶的铜像,立刻飞扑过去,泪如泉涌,哭得不能自已。跟在她身边的太监,上前低声劝道:“霍皇后节哀,还是先为仁德皇帝陛下上香要紧。”他奉上香烛,眼神分明有所暗示。
苏漓目光一冷,这太监正是御药房的小金子。
霍小蛮不自觉朝门口暼了一眼,苏漓站在门边,望着铜像,眼神哀恸万分。秦恒江元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
霍小蛮不觉有一分犹豫,目光一转,又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眼神一瞬怨毒。
接过香烛点燃,霍小蛮叫道:“你不过来拜一拜吗?”
苏漓走进屋内,淡淡道:“怀念一个人是在心里,不在这些形式。”
霍小蛮嘲弄道:“说得好听,我看你是怀着东方泽的孩子,没脸来祭拜昶哥哥。”她拿着点燃的香,递向苏漓。
一缕几不可辨的异香钻入鼻孔,苏漓恍若未闻,只平静道:“这几年你对我充满敌意,处处与我作对,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对皇兄一片痴心,至今无法接受他离去的事实。今日我随你来,并非要与你争辩,而是想让你明白,事实与对错。”
霍小蛮扭过头,不说话。
苏漓叹息道:“无论你承不承认,在这个世上,你和我,已是最亲的亲人!我永远不会害你,只希望此行过后,你能勇敢面对现实,放下仇恨,重新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霍小蛮低下头去,那句最亲的亲人,在她孤寂的内心掀起波澜,一丝细微的动摇神色,在眼底悄悄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