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出了营帐,我避过来往嘈杂的人群,找到了一处清净的岸边。
我坐到一块干净的大石上,看着脚下缓缓淌过的渭水,心中的悸动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本欲好好理清头绪,无奈脑中除了他方才那流转的眸光和柔软的唇感,竟再想不起其他,心中顿觉焦躁烦怒,随手拾起身边一块小石,向河中投去。
“善怒易于肝郁气滞、脾虚肝乘,有何烦恼倒不妨与人说说,却不要自己烦闷。”
我一惊,寻声回身,不觉阳光略有些晃眼,只见灌草丛花中,一个少年静静立在那里,衣衫上的杏黄如他眼底的流波,清澄明澈,剪水无声。
好个澄澈温润的少年。
但如今的我满脑子尽挥之不去的乱段子,见了这漂亮少年反倒更加郁闷,虽不想回答,但出于礼貌还是应声道:“私家琐事而已。”
“琐事往往是劳人心神的要根,若是不懂调理身心,怕也会像我们大司徒那般变得身子薄弱。”
“你们大司徒身子很弱?”
“见风就倒的男子。”
“那还能做一军司徒?”
“汉营之中,无人智慧能胜于他。”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便是出于他之手?”
“正是。”
我本是心不在焉随口问的,却不想眼前这少年还真是知无不言,我又抬头打量他,见他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年纪虽与岚儿相仿,身子看上去有些单薄,不似岚儿那般挺拔,却另有一股少年清澄的气质。
估计还是个不殷世事的孩子,如果真跟他说我现在烦恼是因为我刚刚被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少年强吻了,你说他会不会用很鄙视的眼神看我?
呃,真是太失败了,要吻也要我强吻他才对啊,这死小子。
于是在无人说话,我坐在河边,少年坐在我身后的花草从里,我心烦的往河里扔石子,他静静地望着河面发呆。我们俩就这样在河岸边坐了一下午,直到余晖洒了满地的时候,我们俩才起身,对视着笑了一下,然后分道扬镳。
这世界上不同的人对你都会有不同的效果,有的人能让你开怀大笑,有的人能让你心怀忧伤,有的人能让你胆颤畏惧,有的人能让你心绪平和,而这个少年给你的感觉绝对会是最后一种。
当我重新站在营帐前的时候,的确感到自己的心绪平和了不少。心里不由又开始唱起了混调调:不就是被他亲了一下么,又不是掉肉挨刀子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被强吻的感觉不是很好,大不了下次换我主动就是了。
我这么一想,差点给自己的想法逗笑,咱水大公子虽是天上上神,一身本领,可最值得自己骄傲还是这乐观的天性,或者说是厚脸皮的本性。
想到这里再无害怕,清了清嗓子掀了帘子进帐,一眼便看见岚儿坐在桌前,一身淡青水衫穿在身上顿时让整个人精神不少,我贼眼一弯走过去坐下,笑道:“岚儿,一会带你去吃霸王餐,这次汉王做东,必然珍馐无数,啧啧,只想想就让人垂涎三尺那。”
岚儿抬头看了我一眼,继而又低下头,长睫微微闪动,只说了一句话,本想耍滑的我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他说:“我的清神醒脑的汤药呢?”
他他他他他还真想和我说清楚啊……
他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像自语一般,而我却能清楚的听见每一个字。“随风,我不信我跟你这么久,你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我知道已是推出了门的媳妇,不能在逃,声音也不由放得轻柔。
“我当然知道,你对我好。”
他轻轻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半晌终于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任性的孩子?”
“不会。”
“会不会觉得我在你身边只是累赘。”
“不会。”
“会不会觉得……这好是多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不会。”
岚儿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一直是半低着头,一双桃花眼低垂含羞,长睫轻闪面颊绯红,也真难为他这么直接的问出这些问题了,平时多么内敛自持的少年,此时竟让我逼到这般地步,有时候想想还真觉得自己不是人啊。
不过这一季的气候也忒有些奇怪,怎地这初秋的天气还这般燥热?我抿了抿嘴唇,听他继续说道:“风,其实,跟着你这么久,我的想法也在渐渐改变。从前的我只想独占你,不想让任何人靠近你,怕你会喜欢其他人而不要我;后来,我才发现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这么清俊聪慧的你,又怎可能只禁锢在我一个人的身边?不管是子房哥还是杨帮主,我都看出他们对你有情,有时候和他们比我会感到非常自卑,因为我既没有子房哥的俊秀才智,也没有杨帮主的轩昂气度,这让我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死缠烂打硬要跟在你身边的任性小孩。所以现在的我,只求能够待在你身边就好,只要能看到你的声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就能安心。”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他低垂的双眸中隐约有水气氤氲,瞬间,画面似乎回到了四年之前,我们相识的那天,那个满身是伤却又眼神倔强的少年,他轻轻倚着树,因伤痛弓着身子微微喘息,树荫中有丝丝缕缕的光线懒散的散落下来,散在他的衣上脸上和发间,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风扬起我们的发丝,他抬起那对漂亮而倔强的眼睛,注视着我,然后他说道:
“带我走吧。”
那些本已被封存的画面如今浮现在眼前,竟犹如发生在昨日,触手可及。
我再也抑制不住,揽过他的身子,轻轻抚摸他的脊背,我知道,能让这个曾经如此倔强固执的少年说出“不再独占”四个字,在他的内心不知已做过多少次的挣扎。
我心疼的抚摸着他的长发,岚儿的长发乌黑柔顺,手感如同上好的丝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每每他忧伤难过的时候,我总喜欢抚摸他的长发,语声轻柔,让他安心,这次亦如此。
“你这傻小子,为什么要去和别人比……这天下之大,我的岚儿却只有一个啊。”我别过头去,轻轻吸了吸鼻子,再说不出任何话。只感觉岚儿的双手慢慢环住了我的腰,跟着微颤的身体也靠了过来,随之也轻声啜泣起来。
几千年来,在天庭这个事事讲求法度,没有一点私情的地方,我只学会了闭心锁情。但如今,眼前这个纤弱的少年再次将我的心扉打开,让我了解了有些东西,是多么需要守护。
岚儿,相信我,我定会护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