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美色误人。 极美的女子是祸水,极美的男子同样也是。
倘若是个猥琐的大叔或者吊儿郎当的盲流说那种话,丽娘肯定想也不想就会赶人,惹毛了指不定还会用烛台行个凶,可如今跟她说话的是这样一个人,她却不得不慎重考虑起来。
爹爹从辽地捎回老参的事儿,知道的人便只有她和勇哥两个,勇哥这几日一直在郑家院子里忙前忙后,连身上的伤也没顾得养,又哪有时间去知会外头的人这种事情?
再说,即使勇哥有那个时间,丽娘也相信,他绝不会出卖自己。
那这位公子是如何知道此事的?难不成真的是爹爹临出发前寻到的买家?
丽娘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千年老参可不是轻易就能找到买主的,且不说那价钱有多高,寻常富贵人家买不买得起,就说那药性,非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普通人哪里受得了那种猛补?
即须得着又买得起的买家,委实少之又少。
以爹爹的性子,断不会没找到买家便贸贸然地出手,把银子都砸在这等昂贵物件上,然后只能指望突然来个富得流油的买主,凑巧高价买走他手里的存货。
爹爹哪一笔生意不是谋定而后动,一出手便是十拿九稳的?
想到了这一层,丽娘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侧身让开门,低声道:“公子若不嫌弃,不如进来说话吧。”
那黑衣公子倒是没做声,只是点了点头,率先跨进了屋里,那白衣公子跟在后头,一脸不情不愿地进来,然后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到什么东西都是好一通皱眉。
这里不过是普通的客房,摆设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木床,便只得一张桌子几条凳子,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丽娘指着凳子原本想说“请坐”,但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口,那凳子她平日里自己坐时倒觉得还好,可如今要请那黑衣公子坐,顿时便觉得太不合适了,人家会不会嫌脏?嫌粗糙?
丽娘有些尴尬,生平头一次手足无措。
那黑衣男子却仿佛浑然未觉,目光在屋子里微微一扫,随后抖了抖衣摆,竟然就在那凳子上四平八稳地坐了。
丽娘松了口气,咬了咬嘴唇,问道:“公子说,家父曾答应要卖老参与你,不知是在何时何地说的?”
黑衣男子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丽娘,还未及说话,便听得站在他身后的白衣公子冷哼了一声。
黑衣男子转头看向白衣公子,淡淡地道:“李绍,你若是不想呆在这里,可以先回去。”。
白衣公子顿时白了脸色,一脸委屈地道:“大少爷,小的知道错了,您别赶小的走。”
丽娘简直惊呆了。
这位牛气烘烘的白衣公子无论是穿戴、气度还是言谈举止,不管怎么看都是富贵人家的少年公子,却不成想竟然只是这黑衣公子的仆人,要怎样的家世才能连仆人都这般出挑?
那黑衣公子得了李绍的保证,便不再多说,而是转头看向丽娘,想了想后道:
“我并不曾直接与令尊交涉,不过我府上的人却是见过令尊,并敲定了此事。他们碰面的日子应该是在九月初,我府里那人,姓周,不知郑小姐是否有印象?”
丽娘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来:她的爹爹正是因为九月初二那日见了一位姓周的大客户,这才决定要去辽地倒腾些老参回来的,这样说来,眼前这位贵公子并没有胡诌。
“这位公子说的倒是确有其事,只是……”丽娘有些犯难,按理说这样贵重的东西,有买家要自然应该立即出手,可如今她麻烦一大堆,倘若再有什么大动作,传出去一点儿风声的话,只怕她跟娘亲这两条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那黑衣男子静静地等着她的回音,却不想丽娘挣扎了半天,却还是道:“我是很想与公子做成这笔生意,只是家父在购药的途中遇上了贼人,连性命也丢了,并没有带什么老参回来。”
黑衣男子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丽娘会拒绝,但脸上并没有不悦的神情,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地道:“这件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对于令尊的遭遇,我深表遗憾。”
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听我府上的人说,令尊是个办事极为妥帖的人,答应的事从来不会落空,兴许他已经托人带了东西回来,却还未来得及交给郑小姐也未可知。”
丽娘听到此处,心中一惊,脸色虽然看上去还有几分平静,但眼中的闪烁却是瞒不过别人的眼睛。
黑衣男子把她的反应瞧在眼里,已经确定了她手里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也不愿把人逼得太急,他可不想落个强买强卖的名声。
“郑小姐似乎有些难处,我倒是有些朋友,兴许能帮得上郑小姐。”黑衣公子抛出了他的附加条件。
但丽娘与他素未谋面,不敢轻信,心中兀自挣扎不休。
“这样吧,郑小姐先考虑考虑,待郑小姐考虑清楚了,可以来东京寻我。”他只说东京,却不留自己的姓名和具体住处,显然没打算真的让丽娘去东京找他。(此东京乃是北宋都城汴京的民间称呼,非指某国的首都。)
这人似乎已经打算放弃了,神色淡然地起身,对丽娘道了句“告辞”,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丽娘知道,他这是以退为进。
这人丝毫不掩饰他的意图,无论是他的承诺或他的要求,都那么明明白白地摆着,只要自己念头一动,这笔交易就能达成。
丽娘有些犹豫。
这位年轻公子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况且他方才也说了,可以帮到自己,若真的答应了他,是不是距离报仇的日子又更近了一步?
但倘若他是骗子又该如何?拿了爹爹用命换回来的东西不给钱怎么办?这么一个无名无姓的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若是跑了,自己该去哪里找他?
丽娘觉得,这笔交易就是一场赌博,用一根老参赌一场机遇,胜则至少能找到谋害爹爹的凶手,败则输掉爹爹血汗挣来的银两。
眼见那黑衣公子已经走到了门边,那位随从李绍的手已经摸到了房门,丽娘心中顿时做出了决定。
“你要怎么帮我?”丽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