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敢?他在做梦!我……”我猛地从木板凳上跳了起來。 恶狠狠地瞪着二癞子,仿佛他就是斜楞似的。小酒馆里的食客都把目光投了过來,观望着我下一步的举动。他们一定以为我要揍二癞子。
“你……你看你急什么啊,这事情我听了都來气,何况是你呢。我的心情和你一样。雨歌兄弟你快坐……坐下來……”二癞子慌乱地站了起來,拿手來按我的肩膀。
我叹了口气,坐了下來。对于二癞子的情况,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我告戒着自己不要再冲动。
“斜楞***就跟中了邪似的,这想法就是放到笨人身上寻思一下,也都是不可能的呀。也是,斜楞本來就不是个‘尖’东西!”二癞子扭头瞧了瞧酒馆内的其他食客,低声说着。“这老小子以为有了俩儿钱就能要什么就要有什么了?我呸!像你郝老师那样水灵的女人瞎了眼睛也不会看上他啊!更何况还有以前……”
“二癞子到很能干,挣了不少钱吧?”我试探着问。
“哼!就凭他?一个刑满释放的混蛋?还不是靠他老娘的……”二癞子预言又止。把头低了下去,喝干了杯中的啤酒。他本來就呈黑色的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的黝黑了。看样子这小子不胜酒力。于是,我暗自笑了,突然觉得能从二癞子的嘴里能得到不少我不知道的消息。
我又要了瓶大高粱酒,启开了,给二癞子的空杯子里倒了满满的白酒。
“可不行的,可不行的……”二癞子拿手推挡着酒瓶。他的手很粗糙,手背上还裂着两个鲜红色的冻口子。这不禁让我感觉一阵的心酸。心里瞬间记起好多儿时的事來,觉得以前的事情有些对不住这个往井里撒尿的沒有妈妈的野孩子了。
“二哥,今天是我请你呀。再说,我们都这么多年沒有见面了。”我说的是心里话。
“你……你是在叫我二哥?咳……可不是……那时候,我……”
我突然发现二癞子的眼里一亮,就垂下了头。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去想那么多了。对了,二哥,我现在一直不晓得你是怎样从井里逃出來的?”
“嘿嘿,我要是不说,你永远都不会晓得呢!”二癞子擦干净了泪水,傻笑着看着我说。
“难道二哥会‘水遁’?”我也笑着说。“水遁”在我们家乡这里的意思就是在水里消失后逃跑的意思。那时我们村后有个大水泡子,小孩子们在炎热的夏天里都喜欢去泡子里去练习“水遁”,可是大家都沒有练成“水遁”,反而却把一个孩子给淹死了。后來我们就沒有人去再敢练什么狗屁“水遁”了。
“咳,我哪会什么‘水遁’呀。我是从地道里逃跑的……哈哈……可把那些抓我的人给累惨了……哈哈……”二癞子得意的笑着。
“抓你?二哥呀,他们不是在抓你,他们是在拼命地救你呢你知道么你?整整忙了一宿啊!”我想二癞子的心里仍对七家村的村民耿耿于怀。
二癞子突然沉默了,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后,他垂下了头,我猜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人的性格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与阅历的增加而改变吗?
“地道?井里怎么会有地道?”我很认真地看着他,装做漫不经心的问道。
“怎么会沒有呢?那是斜楞家的地道……”
“斜楞家的?”
“你这都不知道?斜楞家原來是咱村里的大地主啊!”二癞子直视着我的眼睛。
4
我有些呆了,脑海中仔细搜寻着儿时的记忆。我对斜楞家是大地主这件事情居然一无所知!为什么沒有人告诉我这件事呢?可是,大人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与我丝毫不相干的事情呢?
“地道就在水井里面,只要在水面上蹿一米多高就能爬进去的。”
“可去救你的村民为什么沒有发现地道的入口呢?”
“地道口用麻袋加黄泥堵着,不知道有地道的人,是不可能发现的……”
“地道通向哪里?”
“这……不说了,我说的太多了,斜楞不让……要不是为了梅子……我都不在这里干了……这狗斜楞,他不是人啊……”
“梅子?就是刚才和你在屋里的那个女人?”我注视着二癞子。
“咳!”二癞子深深叹了口气,居然一仰脖子,将酒杯里剩下的酒全倒进了肚子里。
“梅子很可怜,若不是男人打伤了人跑路了,她也决不会走这一步的。还带了个孩子,多不容易……我真的不相信梅子是个爱钱的女人!斜楞看中梅子的哪方面你知道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是二癞子的话却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是因为梅子的身体和长相特别像一个人!就是……”
“郝老师?”
“那还用问吗?梅子无依无靠的带着孩子投奔到木器厂,开始斜楞让她打扫车间,后來就……梅子告诉我,斜楞那‘物件’根本硬不起來,每天晚上他都让梅子换上一条花裙子,然后就压到梅子的身上拼命地揉搓她的**……完事了,就给梅子一点钱,也不说和梅子结婚,就这么挺着。梅子的身上被他弄得到处是青紫的伤痕呢……梅子也是沒有办法,为了给她孩子的病,沒少借斜楞的钱。她孩子有病,总抽羊角风呢。”
“斜楞最近去哪了?”我的心中憋着一口气。
“他有了钱后,经常像着了魔似的,沒事儿的时候就叨咕三个字:郝云清。后來他都把自己的厂子的名称也改成了云青木器厂了。为了能找到郝老师,他特意买了辆新吉普车,经常下到各村去转悠。有一次,对,是去年的夏天,我还看到你坐车去了五十里铺,我猜你一定是去找你的郝老师了。当时我坐在车的后座上,你大概是沒有看到我吧。”
“哦,我,明白了。可是斜楞真的能找到郝老师么?”我像是对二癞子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村里人都知道,是你救了你的老师,郝大喇叭一家对你贼好,你是想帮帮你的老师……你从小就是一个重情意的孩子,这大家都知道……咳,你的老师是怎么了?沒有被斜楞给弄了,自己却弄出了孩子出來……真的不知道是哪个瘪三会有这样的福份,弄了还白弄,到现在也不见个踪影。连你的老师也沒影子了。不过,我今天下午发现斜楞坐车急匆匆走了,看样子像有什么大事情要办呢,许不会是……”
“找到了六姐?”我又一次站了起來。
“谁知道呢?不过,雨歌兄弟,你现在可安妥了。复员回來还能有个好工作呢。你家可不是从前那样了,你爸爸厉害着呢……斜楞这老小子特怕你爸爸……今天下午斜楞从派出所回來的时候,还在我面前提起你呢……”
“对了,二哥。你知道什么是‘鬼媳妇’么?你住在鬼火坟地前的破庙里的时候,看到过鬼媳妇吗?”我假装很随意的问道。
“鬼……鬼媳妇?”二癞子瞪圆了眼睛。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的光泽。“看……看到过的……那时我还小……有天晚上我独自在破庙里睡觉时,睡着睡着,我被一种声音惊醒了,那声音阴森森的,好吓人啊!我壮着胆子……你知道我的,我从小胆子就大,什么都不在乎的……就顺着声音爬了过去,我爬到后窗子旁,向外看去,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我有些紧张,此刻的二癞子的样子更显紧张。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看到一个白衣女鬼在坟地里游荡,女鬼的脑袋上刺刺地窜着蓝色的鬼火……当时把我吓得‘啊’地叫出了声來,然后就看到女鬼一闪,就消失在一座坟墓里了……不怕你笑话,我撒腿就跑出了破庙,跑到村口我就用手摸自己的物件……居然还在,只是尿了一裤子……呵呵……”二癞子裂开大嘴突然笑了起來。
我说:“你当时是不是在做梦?关于鬼火,我查了有关资料的,鬼火是一种很自然的现像,人去世后,被埋在地下。人的尸体里含有磷,尸体腐烂后,会产生一种叫磷化氢的气体,而这种气体会自行燃烧,在白日看不到,但在夜里的坟地里就会看到这种现像……”
“你说的我一点听都不明白的,雨歌兄弟,你也许说的对,可我知道,我那天并不是在做梦,我真真的看到了白衣女鬼…..不,应该是鬼媳妇!”
我苦笑了,我感觉二癞子有点多了。我对他说的话,并不是全信。还有,我发现二癞子有时候预言又止,似乎隐藏着一些什么沒有对我说。
送二癞子回去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这小子张牙舞爪地非要到胡同里的小房去找梅子,我说你赶紧回店里睡觉吧。
店子里一片漆黑,斜楞真的还沒有回來。听二癞子说,斜楞最近一段时间总是一夜夜的不回來,很神秘的样子。
关了店子的门,我听见二癞子在里面嚎道:“我***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我***就是沒有钱啊……我的梅子……我的梅子……”
他的嚎哭也深深影响到了我的心绪,我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去。
浓浓的夜啊,六姐!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呀?我回來了,我哪都不去了……我真不不相信有什么“鬼媳妇”的存在!更不相信那个红棺新娘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