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敏惨白着脸要告辞,却被归晚拦住了:“凤鸣,你留下。 我正好找你有事。”
安排了人救助伤者后,归晚踢了踢半截已经沒入泥土的一支羽箭,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待凤鸣回答,紫薇已是抢着开口:“我知道,这是从强弩中射出來的箭,这种弩射程足有百丈,威力强大无比。军队里才有这种强弩,数量也不是很多。据说,这种强弩的造价很高的。”
楚兰敏神色一凛,楚家的暗刺,用的武器是短如匕首的刀,从不用箭弩,莫非,二叔派出的人不止是楚家的暗刺?
归晚点了点头,轻轻道:“月前,我和诚王殿下在來荀阳的路上,也遇到了刺杀,对方用的,正是这种强弩。那次他们刺杀的目标,是诚王殿下。”
楚兰敏脸色一白,敢刺杀一个手握重兵的亲王的人,怎么可能是简简单单的角色?二叔与那样的人合作,万一被人发现了,很可能就会成为楚家的致命毒药。
“多谢师姐相告。”他长长地作了一揖,毅然转身而去。
该死心了,他真的该死心了。这般愚钝的他,怎么配站在她旁边?固执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面对现实,一次次地需要她提点,一次次地享受她的宽容。这次,甚至将她带入了被围杀的险境。对她而言,他的情,真的只是负累呀!
“哎,少爷,你别走那么快嘛!”紫薇急急忙忙追了上去,“你怎么了?说两句话就走。”
楚兰敏望着她天真的神色,苦笑着摇了摇头:“紫薇,我给你盘缠,送你回家吧!”
“嗳?”紫薇咬了咬唇,扭着衣角道,“少爷,你是不是怪我刚才沒有冲过去救沐小姐呀?”
不等楚兰敏说话,她又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沒來得及。”见楚兰敏还是不说话,她跺了跺脚,摆出一副豁出去表情道,“好啦,好啦,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实话就是了,其实,我的武功很差,上去帮忙只会越帮越乱的。”
楚兰敏的唇畔这才盈起一丝笑意:“我沒有怪你,沐师姐跟你只见过一面,我凭什么叫你不顾性命去救她呢?就连我自己也沒冲过去呀!”
“这不一样!”紫薇反驳道,“你又不懂武功。”
楚兰敏笑道:“你的武功不也不好吗?何况……”他脸上泛起一抹惆怅,“右相大人在,总是能把她护得很好的。”
紫薇点头:“他们确实很般配。”
楚兰敏也点头。
紫薇见他赞同,十分高兴,话又多了起來:“刚刚真的的是吓死我了。沐小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原來也身怀绝技呢!还有右相大人身边的那个黑衣人,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那身手,你家养的刺客跟他一比,简直不够看。不过……”她皱了皱眉头,“这些影卫、杀手的武功套路怎么都差不多呢?那个黑衣人的武功路数跟你家刺客明显是一路的。”
“绝对不可能。”每个家族的暗中力量,那些武功套路都是代代相传,绝不外泄的,“你确定你沒看错?”
“哼!”紫薇一挺小身板,骄傲地道,“本姑娘武功虽然不怎么样,好歹走南闯北,见识还是有的。”
楚兰敏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被带跑的话題:“紫薇,我沒有嫌弃你的意思,实在是不方便留你,怕你会遇到危险。”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为了楚家,他必须振作起來,不能让二叔这么胡闹下去。这条路,很危险。
“不行。”紫薇固执地摇头,“我们江湖儿女,最是讲求一个信字。一个月的约定,才过了七天,我不能言而无信的。”
她希冀地望着楚兰敏:“我虽然武功糟了点,关键时刻,还是能帮你爬爬墙什么的吧?大不了,我也像沐小姐的保镖一样,帮你挡刀子。反正你一定不能赶我走!”
楚兰敏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一暖:“罢了,那你就跟着吧!只是要注意安全。”
“嗯!”紫薇欢呼雀跃,“我就知道你不舍得叫我流落街头的。”
楚兰敏却又想起她方才的话:“你说,右相身边的黑衣人,跟我们楚家的杀手,是同样的武功路数?”他不是十分相信甜儿的判断,而是,楚家的暗刺,由家主代代相传,如此重要的存在,怎么可能这般不堪一击。而且,方才那三个杀手,望着那个黑衣人的眼神,分明是惊恐,还有敬畏。
“是啊。”紫薇随口答道,楚兰敏若非起了疑心,就不会问她。
归晚却是瞧着楚兰敏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逼他走上这条路,做的究竟对不对。
林千夜如何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只是淡淡吩咐:“封平,以后你负责照顾她的安全。”他说话的对象正是那如鬼魅般的黑衣人。
封平的声音不见任何起伏:“属下不能从命,暗刺,只保护主人,这是规矩。”
“她是你未來的女主人。”
“她现在还不是。”封平实事求是地道,在归晚沒有正式嫁给林千夜之前,她就是个不相干的人。保护她的安全,就意味着要放松对林千夜的保护,他的职责不允许。
“很快就是了。”林千夜声音愉悦。
归晚本就心情郁郁,不其然撞上他眼睛,不知道为何,心底一慌,竟然径自坐上马车先走了。
林千夜低头一笑,叫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回到了府邸,只当什么都沒发生。
归晚暗骂了句自己沒出息,竟然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便莫名其妙地躲他躲成这样,见他若无其事,也就慢慢放下了戒心。
如往一般,在就寝前,她总会先翻几页书,至于旁边的人,她已经习惯了,罢了,不就是多一个人嘛,就当是一个带着兰花香味的暖炉好了。
林千夜却抽走了她手中的书,无视她的怒视,轻轻笑道:“一下午沒见你人影,那几个刺客,你打算怎么办?”
他当然见不到她,因为她故意躲着他嘛。归晚抢书的手顿了顿:“右相大人处置了便是,何须过问我?”
林千夜悠悠然道:“是我多此一问了,你我之间何须分彼此?”
归晚被噎住:“他们是你的人抓住的,自然归你处置了。”请不要自作多情,好嘛?
林千夜岂能如此简单地遂了她的愿?由着她躲避了一下午,本想着让她自己想明白。可是她却是个胆小鬼,一不留神她又缩回了那乌龟壳子里,而今抓到她的小尾巴,可不能叫她再溜了:“只是因为如此?”
归晚诧异地回望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闪呀闪:“要不还能因为怎样?”
“为什么不将他们交给楚兰敏?”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用查也不用审了,杀了他们也是徒劳,她为何不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把他们还给楚兰敏?
她对楚兰敏宽容得超出常理,几次三番地提点他不说,就连因为他的疏忽差点丧命也沒有半句抱怨。更是暗中支持他做楚家家主,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把这三个刺客交给楚兰敏自己发落?既可帮楚兰敏建立威信,更能叫这死里逃生的三人对他死心塌地。而她竟破天荒地留下那三个人,还是交给他來处置,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交给楚兰敏?归晚确实是想过的,把那三个人交给楚兰敏的好处光想想就有好几条,只是……却是有一条坏处。她并不懂所谓的武功路数,只是那三个刺客望着封平的眼神实在奇怪,加之,林千夜的出身,她一下就猜到了关窍所在,想也不想地便扣下了那三个人。她终究是怕他们泄露了林千夜的真实身份。
而今他的问題正中靶心,她心虚得厉害,干脆耍赖似地一偏脑袋:“他们是右相大人抓住的,我凭什么处置?”
“哦?”林千夜拉长了声音,捧过她的小脑袋,额头对着她的额头,轻轻笑道:“我家薇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理了?”
靠得太近了……呼吸相闻,如此亲昵,如此暧昧,归晚不敢有大动作,唯恐一动,便碰上他的嘴唇,只好不满地小声咕哝了声:“我什么时候不讲理了?”
林千夜的微凉的指尖捏住她小巧如白玉的耳垂,满意地瞧着她一缩,宠溺道:“撒谎。”
诚然,她先前是撒谎沒错。只是封平是为了救她才出手的,她素來恩怨分明,自然不愿林千夜那家伙因为救她招惹上了麻烦,她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归晚这般一想,也就理直气壮了,只是迫于他暧昧的动作沒了气势:“我是为了你又怎么样?我这是知恩图报。”
瞧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顶着一张平凡的小脸,因为脸上的红晕,染上了夺人的艳色。林千夜心中一动,捧着她小脸的双手慢慢地滑了下去,吻了吻她的粉唇戏谑道:“嗯……知恩图报是个好习惯,你看的那些话本子上,都是怎么写的?”
那些庸俗无聊的本子,还能怎么写?以身相许呗!归晚脑中“轰”的一声,小脸更红了,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才不要。”
“看來薇儿知道该怎么知恩图报?”
先前欠下的三个人情,加上今日的救命之恩,放在话本子上,别说是以身相许,简直就是缘定三生了!林千夜这个大尾巴狼眼中的欲焰叫她知道,他这次不是逗她玩,而是真的势在必得。
归晚头摇了又摇,权当是跟一个美男春风一度的心理建设,统统沒派上用场,混沌之下,无法可想,只好可怜兮兮地撒娇示弱:“会疼……”
林千夜嘴唇一勾:“我知道。”
他确实很温柔,只是,可不可以别这样变着法儿地折腾她啊?归晚后悔莫及,以后再也不向他撒娇了。
咦?以后?谁要跟林千夜那混蛋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