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悦宁的野心她再清楚不过,他想要那个位置。开 心 文 学 于是,这么多年來,他一直细心地经营人脉,而今在冀门关领兵,说是镇守边关,保家卫国,不过是为了能稳固手中的兵权罢了。以天家之子特有的野心,他又岂肯会跟她合作?现在是安插人手,接下來,肯定是一步步蚕食她的势力,把她彻底挤出这个商会吧?
可是,以她现在的实力,她能拒绝他这个过分的要求吗?
答案是:不能。
北悦宁在四年前,因为她的事被庆昭帝和朝臣猜忌,却能安然而退,顺利地娶到步星月不说,步家还丝毫沒有怨怼。证明他在朝中的势力,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样而已。
或许她可以冲动地拒绝他的要求,甚至是上折子参他一本,庆昭帝也许会申斥他一顿。接下來呢?她以后做任何事都将寸步难行!这荀阳城,是在赤麟军的辖下,是他北悦宁的地盘。所以,她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归晚暗自叹了口气,朗朗笑道:“殿下既然如此盛情,我便先谢过了。我这边确然一时找不齐合适的人手,若殿下肯伸出援手,那再好沒有。只是不知殿下预备派几个人给我?”
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厉害关系,半点也沒有一般少年得志的骄矜,能屈能伸至此,这沐归晚果然是个角色!北悦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四个。”
“不够!”归晚微微一笑,目光毫无所惧地望着他,“殿下既然要给,何必如此小气?”
悦宁已不止是赞赏,更是钦佩起她的魄力了,她可真的只是一个才十九岁的女子吗?“那你想要多少个?”
“最少十个!”四个也是防着,十个也是防着,何不多要几个人,还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他既然敢给,她便敢用!她就不信驾驭不了那些人!
“好!本王就给你十个人。”
归晚轻轻一笑:“至于王爷方才允诺派给牙行的五百赤麟军,希望王爷能派给治军严谨的参将。”
他方才说的五百赤麟军是为了威胁她的,沒想到,她竟然真敢就这样向她要人。北悦宁已经从她这里得到太多的惊讶了:“你要军队做什么?”
归晚笑道:“王爷方才说了,看守牙行嘛,我原先也沒想到,倒是多亏了王爷提醒,商会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最怕有人闹事,有赤麟军看着,我等做事也多了分底气。”
他既然用五百赤麟军威胁她,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以他的好面子,必定不会收回去,这两日马蔺天天找她发牢骚,说拜她所赐,最近荀阳治安不甚好,衙门里的官差衙役都不够用了,叫她少生事端。他就送上门來的五百人,正好!军人可比衙役要好用多了。
北悦宁心中苦笑,他有一种反被她利用的荒谬之感:“好,本王留下那五百赤麟军给你。”
归晚笑道:“谢殿下,所谓一事不劳二主,此次蒙殿下慷慨相助,以后少不得有事还要劳烦殿下。”我辛苦建立的基业你既然要插上一脚,那么多少也要给我些诚意。
这已经差不多算是合作的邀约了。
北悦宁眯了眯眼睛:“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林序。”
如此,算是合作达成。只是,归晚知道,这合作的双方都沒什么诚意。诚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为了把整个天下商会握在手中,而她嘛,不过是顺水推舟,趁机扩大她的势力罢了。
从诚王处回來,归晚仔细想了想,豁然开朗,她先前岂不是杞人忧天?这天下,但凡是有利益的事,无人不想分一杯羹,眼见着她牙行办得有声有色,朝中上下该有多少眼睛巴巴地看着呢?如今诚王名目张胆地插了人进來,其他势力的人岂会不闻风而动的?这都是沒有办法的事,水至清则无鱼,她难道还想把这商会护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得罪天下人不成?
他们既然要放人进來,有本事的,她就不该拦着。一个人是斗,一帮人也是斗,一盘散沙各为其主的一帮人,可比一个人要好解决多了。要在商会安插人手的,就尽管來吧!现在人手是多多益善,她不怕他们有异心,就怕來的人不够聪明。
剩下的就是钱财和自己手下商号的问題了,只要应对得当,总会解决的,归晚心头一松,多日积攒下的疲惫蜂拥而來,在卧榻上抱着大迎枕沉沉睡去。
林千夜进來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初冬的暖阳透过纱窗落在榻上的小人儿身上,长长的睫毛下,是一个月牙形的阴影,粉唇孩子气地嘟着,因为不甚舒服的睡姿,脸上的表情是不满意的别扭。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舞动着,安逸而又温暖。从那日早上开始,小丫头就开始跟他闹别扭,在他面前,一点点委屈都不肯受,这样娇气。
他便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她,这个姿势再维持下去,她就该落枕了吧?可是,他偏偏坏心眼地不去纠正,想瞧瞧她明早只能偏着头,却又一脸无可奈的委屈模样。
榻上的人儿似是知道他所想,跟他作对似地动了动,再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沉睡着了。
林千夜一笑,招手叫了个侍女进來,指了指榻上的人儿,自顾自地走了。那侍女艳羡地望了归晚一眼,拿了床被子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
林千夜负手施施然地走出了大门口,漫不经心地微微抬了抬手,便有一道黑影闪过,几个起落,抓了一个黑衣人丢到了林千夜面前。那黑衣人似是不敢相信般睁大了眼睛,一咬牙就要吞下口中的毒药自尽,却被人捏住了腮帮子。
“我想见你家主人。”
即便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也抵不过他的摄魂术,那死士木然地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小园的一处院子里,林千夜见到了洛心。她半坐在床上,全然不顾不弊体的衣裳,捂着嘴唇咯咯笑着:“我就知道你会來。”她近年來越发沒个样子了,把写意楼的红牌小倌都当成了男宠不说,竟白日宣淫。
林千夜似是沒有瞧见这满室的靡乱:“母亲大人有召,我岂敢不來?”
洛心咯咯笑着,那轻浮的姿态,却有着别样的阴郁:“哦?我什么时候说想见你?”
“上次你又为何要跟楚正良联合起來射杀她?”
洛心指尖轻抚着床上一个漂亮男子的眉眼,哂然一笑:“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见到你。这里曾是那个小丫头的房间吧?你瞧瞧,这桌椅陈设,都是当年的样子,就连妆台上的,也是她当年的小玩意,我都一一存留着。她的日子,可比我过得还像个公主。你果真是宝贝她,把府邸护得滴水不漏不说,就连她出门,我的人连近身的机会都沒有。”
林千夜眼也不抬:“你本可过得像个公主。”
洛心呵呵笑着,苍白若雪的容颜上,那双幽丽的眼睛闪烁的光芒凄厉如恶鬼:“你向着他,连你都向着他!活得像个公主?以一个卑贱的侍妾的身份?沒名沒姓地做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我本就是公主,我本來就是!若不是他,我会是出云国的贵妃,不,还有可能是皇后。他凭什么这样待我?他们凭什么?”
林千夜静静地望着她,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肯放过你的,是你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认真的话,洛心却嗤之以鼻:“!”被她按倒在床上的男人开始瑟瑟发抖,他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像他这样的身份,只有一个下场--死。她似是十分享受他的恐惧,冰冷的双手在他**的肩膀上滑动着,最后落在了他的心脏上方,感受着他因为害怕而加速的心跳。
她本是洛泉国最美丽的公主,她本该是九天之上的凤凰,接受旁人的景仰。可是,国破那日,她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她被当成一个礼品般推來送去,谁尊重过她?楚正义那个混蛋强占了她,迫使她生下了这个孽种,那时候,谁尊重过她?那些男人见了她,都如见到了血的苍蝇,只想着巧取豪夺,又有谁尊重过她?放过?她为什么要放过?那些过往,她一辈子都不会忘,她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林千夜早料到是如此:“我來不是听你发牢骚的。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别打她的主意。”若非她是他的母亲,他也不会多说这一句话。
洛心勾唇,眼睛中是与他一模一样的靡丽,只是多了几分阴郁:“若我犯了,你会如何?杀了我吗?”
林千夜不带烟火气地弹了弹手指,慢悠悠道:“我当然不会杀你。不过是把你关在有四面都是铜镜的房间,叫你日日夜夜对着自己那张脸。”
他施施然离去,徒留下洛心紧握着拳头,一脸惊恐。她本想拿了那小丫头要挟他,沒想到,他竟然反过來警告了他。他就那么自信能护她周全吗?
楚兰若,我的乖儿子,我倒要看看,当我把她毁了时,你脸上是什么表情。
归晚是三日后才发觉似乎好久沒见到林千夜了,她一面抬手,一面迷迷糊糊地问起,右相大人这几天去哪里了。
被问话的侍女似乎是等着她问这句话很久了,手下不停地抖开衣服帮她套上,飞快地答道:“右相大人三日前已经回京城了呀!”
归晚“哈?”了一声,难以置信地道:“回京城?”心底却是有说不出的失落和不甘,他,竟然都不跟她说一声。那天故意回避她的问題,现在,又不告而别。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到底是沒把她放在心上啊。
那侍女趁着系衣带的空挡,偷偷注意她脸上的神色,一面笑道:“右相大人走的时候,见大人您还睡着,不忍心惊动您。”
归晚用鼻子哼哼:“他就是故意的。”他那个恶劣的大坏蛋,有时候自己半夜睡不着,也会捏着她的鼻子把她折磨醒。他会不忍心叫醒她?
她一副被抛弃的小孩的情态,叫伺候她梳洗的几人都捂着唇偷笑。
归晚皱皱鼻子,拿眼角望她们:“你们很开心?”她平时可不这样无理取闹,绝对是自己不高兴了,就想着要找别人的茬。
帮她穿衣服的侍女诚实地点头道:“是,奴婢是替右相大人开心。”
归晚咬牙,林千夜那厮恶劣,他的家仆同样恶劣,放了她一次鸽子就要普天同庆了吗?还是看她不高兴很好玩?不不不,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高兴,只是沒睡醒起床气犯了而已,绝对的!
侍女见归晚神色不对,急忙道:“大人,奴婢绝对沒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而是右相大人临走时说了一句话。”
归晚有恃无恐地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晚娘脸,反正不怕她不说。
果然那侍女解释道:“右相大人说,‘且看那个沒良心的小东西什么时候能发现本相不见了,能叫她三天之内提起,本相就该十分欣慰了’。”果真是把林千夜那可恶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
归晚嘴角抽了又抽,他果然很无聊!耳边只听得那侍女兴高采烈的声音:“今天刚好是第三天,右相大人知道了定会十分高兴。”
归晚现在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