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杨恪好像终于明白了阮蕙方才叹息的真正原因,便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你不用担心,皇后娘娘虽则为圣上忧心,但我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因些许妇人之见而心生不满?”伸手握住阮蕙的皓腕,抚上自己的脸颊,“就算将来我位高权重,也不能让你担心,若是用你的担心来换取我的权势,这样的权势,我不要也罢。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
说得倒是好听。阮蕙心里不以为然。就怕到时候会身不由己了。不过她脸上还是露出浅浅的笑容来,望着杨恪柔声说道,“你只管放心,我也不是那等愚昧村妇,绝不会阻了你的前程……只要你好.xzsj8.,我就什么都好了。”
这一番话,一改前时她流露出来的向往悠闲生活的意味,处处为他着想,为他的前程着想,为他的功名着想。可杨恪听在耳里,却忽然有些兴味索然。他一把将阮蕙搂进怀里,沉声说道,“等我功成身退,一定不负我的誓言。”
功成身退?早前去江北的时候就说要功成身退,之后孝宗顺利登基,之后又谋划铲除逆党,一直到现在晋封为佑王,还没能功成身退,功名利禄,何时又过止境?阮蕙心里苦笑,不过还是有些许感动,至少,这个男人,没有故意欺瞒她,还给了她一个也许能够实现的希望。
两人轻轻拥抱,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无奈,却都转瞬移开了目光。
一路上,两人互相依偎,却没有再说什么,只闻车轮碌碌。
马车停下。杨恪跳下车去,伸手抱起阮蕙,再轻轻把她放在地下。
这一幕,正好落在从朱雀胡同回到佑王府的杨慷的眼里,他眼里随即就浮上一层阴霾。
大哥大嫂的恩爱,此前他长乐便有目睹。此时不过是再次加深了印象而已。大哥伟岸英俊。大嫂风姿绝世,两人相对一笑,便如那完美璧人,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可唯有他知道,他们之间,为了这样的完美。彼此都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自己与秦秋水,在旁人眼里,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虽说当初娶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可过了这么久,自己对她,已经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而她对自己,也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感情,虽然没有自己对她的那样深厚,可总廖胜于无。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因为庶子的关系,对黄姨娘的处境就十分敏感。不管长乐侯和老侯爷对黄姨娘如何和善,他也还是十分怜悯她。
后来秦秋水与郡主的身份嫁给她,算是下嫁,初时他也因黄姨娘的死而生过恨意,后来想着秦秋水与不过是个无辜女子,且又有着沉鱼落雁的绝世容颜,也只能趋于圣旨的压力而嫁进杨家,他对她,就开始慢慢地产生怜惜,怜惜得久了,这份怜惜自然也就转变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情了,也就慢慢对她产生了一种依恋,一种相依为命的依恋。
但是,因秦仁德被牵连进行刺孝宗的事件之后,两人之间的就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之后,秦秋水又在自己面前提起了阮蕙说分家的事,虽然他也明白阮蕙本是一番好意,可秦秋水执意扭曲阮蕙的本意,他也只得被迫听着,尔后还要被迫接受搬出杨府的事实。
他是一个男人,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可他又不忍拂逆娇妻的意思,左右为难之下,只得保持了沉默。
之后阮蒙来到长宁,阮蕙充分体现出自己的母性,对他呵护倍至,自己同在一间屋里,看在眼里,苦在心头。凭良心来说,阮蕙待他一直不错,亲和,坦诚,关切,可那样的亲和坦诚和关切里,却缺少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感情,那种感情,只有血水相连的亲人才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跟秦秋水一样,觉得自己成了外人。大哥固然亲厚,可到底是个男人,不如女子一样细腻,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而自己也已经成了家,做了一家之主,不能像从前一样,事事都请教大哥,事事都要他拿主意了。
搬离,分开,也许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可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墙头草们,听闻他杨慷从杨府搬了出来,便有不少冷下脸来不再跟他交结,偶有几个向他示好的,都是与秦仁德有旧的,其中还不乏皇后娘娘这一派的人。他知道,杨家与秦家,其实早在大哥没有践行与秦仁德订下盟约的时候,就结了梁子,只是孝宗正当用人之际,自然不能因小失大,而眼下,似乎已经大功告成,人们常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听着太学院里那些士子们偶尔泄露出来的只字片语,他不由得百感交集。大哥的命运,是否也会如艳阳一般盛极而衰呢?
杨恪与阮蕙回头,看到正呆呆站在马车前的杨慷,不由得有些意外,几乎同时出声叫道,“慷兄弟!”
杨慷醒过神来,迎上两张关切的面容,心里不由得一暖,笑道,“太学院的先生放了半日假,我横竖无事,就出来走走。”其实不想看到秦秋水郁郁寡欢的样子才是真的,二来也跟杨恪说说话,解解心中郁闷。
杨恪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还站在门外做什么,赶紧进去吧!”
杨慷腼腆一笑,随二人进门。
得知杨慷尚未吃饭,阮蕙忙叫采青去厨房备饭。
杨恪便与杨慷进了书房。
杨怡见杨慷眉宇间有一丝忧色,倒也有些担心,不过当着阮蕙,终是什么也没问。
两人在书房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采青把饭菜都准备妥当了,阮蕙才亲自过去请他们吃饭。
饭就摆在偏厅,从前杨慷未搬出府前吃饭的地方。那两间上房,也一如从前,陈设等物皆原封未动。
看到杨慷的目光在那里停留,杨恪便说是阮蕙说等他们回府可以照常起居,不让下人们移动。
杨慷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里自然也或多或少生出一丝愧意。大嫂终究还是好的,虽然比不上亲生姐姐,却也尽了一个做大嫂的本分。
杨恪叫采青取了窖藏的女儿红来,说是要陪杨慷喝一杯。
采青闻言,顿时有些意外,不禁拿眼看阮蕙。
自从她怀孕,杨恪基本上滴酒不沾,偶尔应酬,也都是浅尝即止,这样在家里要酒喝的情形,实属罕见。阮蕙心里一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叫采青去取。
不多时,采青取了酒来,开了酒坛,一股浓香扑面而来,杨恪不免笑道,“好久没有畅畅快快地喝一杯了,今日正好与慷兄弟一醉方休!”
杨慷平日甚至腼腆,此时闻到酒香,也似增添了几分豪情,当即执起酒盏,也笑道,“好,今日我不醉不归!”
见这架式,是当真要豪饮了。阮蕙便悄声吩咐采青和芍药再去厨房备上几样好菜,另外还顺便煮好醒酒汤,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他们兄弟两人痛快畅饮,那厢阮蕙杨怡姑嫂小声说着今日杨慷来访的目的。
秦秋水素来就如同杨慷的影子,除了去太学院和净房,她几乎是无处不至,就连杨慷去参加士子们的诗会,她也会强行随去,久而久之,便让杨慷落下了“妻管严”的绰号。这一次来佑王府,行单影只的,总不会是悄悄跑出来的吧?
好不容易待到采青前来禀报说偏厅已经撤下残席,还说两位爷都小有醉意,阮蕙便叫芍药把准备好的醒酒汤盛了两碗,亲自用托盘端了,往偏厅而来。
想是真喝得多了,杨慷说话竟有些结巴起来,“……大哥……你我虽不是一母同胞,可你在……我心里,却……一同同胞兄弟……为什么……为什么你我之间,就有如此天壤之别?”
看来是在抱怨什么。阮蕙隐隐约约听见几句,便刻意放重了脚步。
杨恪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接着看到阮蕙端着朱漆托盘进来,就急忙起身相迎,伸手接了她手里的托盘,看到是醒酒汤时,便笑道,“哪里就醉成这个样子了?”不过还是给杨慷端了一碗过去,“慷兄弟,你喝一碗吧,你大嫂怕咱们喝醉了呢!”
杨慷显得有些醉眼朦胧,乜斜着眼看了看阮蕙,呵呵一笑,“多谢大嫂了!”说着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说起这样的客气话来了?咱们两家隔得近,这京里又没多少亲戚,往后呀,三叔和三弟妹得空的时候也常来坐坐,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阮蕙与杨恪对视一眼,旋即笑道。
“是啊,你大嫂说的对,得闲的时候就跟弟妹两个过来说说话儿。”杨恪也接口道。
杨慷本不是愚笨之辈,又哪里听不出他们两人的言下之意?明着说两家要勤于走动,实则是提醒他,他们杨家在京里其实就是单门独户没有什么依傍的家族,两兄弟如果不团结起来,除了落人口实,对彼此都没有任何好处。他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秦秋水口口声声说杨恪夫妇居心叵测,倒让他百口难辩,唯一息事宁人的办法,就是出来避一避。方才,他借着酒意,已经把秦仁德怎么骂他的话都告诉了大哥,也算是泄了一口胸中郁气。(未完待续。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