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蕙应声抬眸。 这个清脆的女声,听起来十分悦耳,说话的语气也不卑不亢,看样子是新姨娘屋里的大丫鬟。
房门半掩,看不见外头大丫鬟的模样,阮蕙还是微微挑了挑眉,心里暗忖,这位新姨娘,果真不是个吃素的,竟敢派大丫鬟到王妃屋里来要人了。
杨恪也听见了外头的声音。他本就是欲醉半醉,似醉非醉,此刻听见这个清脆的声音,身子不由得一僵,却仍旧偎在阮蕙的膝上没有动弹。
等了良久,听屋里并无动静,外头的大丫鬟又说话了,“王爷,请您过去看看姨娘吧!”
杨恪的眼睛眨了眨,依旧闭上。
阮蕙却撑不住了,伸手推搡着他,“王爷,新姨娘在唤您过去呢,赶紧起来吧!”见杨恪似理非理,不由得嗔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新姨娘都派丫头过来请您了,您好歹也该过去看看才是……”
听了这话,杨恪才慢慢起身,打了呵欠道,“什么时辰了?姨娘怎么还没歇息?”
阮蕙不由得“扑哧”一笑,“姨娘还等着您揭喜帕呢!怎么能一个人先睡了?您总不能叫新姨娘顶着红盖头坐一夜吧!”
“你先睡,我一会儿就过来。”杨恪又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阮蕙的肩膀,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开了房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粉裳少女,生得十分艳丽,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正盯着他看,直到他走到近前才略略垂下眼睑,轻声说道,“王爷。咱们姨娘都已经等了您快两个时辰了。”
越过杨恪的肩膀,阮蕙看向站在门口的丫头,朦胧的夜色中看不清她的。所以她们俩人虽然对那个大胆的丫头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背地里指着她的背影暗骂解气,也不好出来阻拦。
待杨恪进了西厢房,采青和芍药两人就溜进屋来,看见阮蕙懒懒地倚在床头。满脸无精打采的神情,采青只觉心里泛酸。连忙上前问她要不要吃点宵夜。
“去备两份吧!”阮蕙点了点头,“回头送到新姨娘屋里去,这新姨娘想必还没有吃东西。”
采青往西厢房瞟了一眼,不满地低声嘀咕,“她要吃东西,自个儿不会差丫头去厨房叫去?为什么还要巴巴地给她送到屋里?”
阮蕙睨了她一眼,打了个呵欠,“这会儿不是王爷在她屋里么?你送东西进去,也好看看新姨娘什么模样呀!”
芍药轻轻捏了捏采青的手,在一旁连声答应道,“这事儿不难,就让奴婢去给新姨娘送吃的吧!”便把这事包揽到自己的身上了。
阮蕙就淡淡地笑了笑,挥了挥手,“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送了东西,就回屋歇息,明天早些起来,预备着吃新姨娘的茶呢!”
采青芍药两个对视一眼,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看着采青顺手带上的房门,阮蕙哪里有半分睡意?不过是不想让两个最为亲近的丫头看到自己的失态罢了。试问自己的丈夫与另一个女人在洞房花烛,做为一个妻子,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又怎么能够高枕无忧呢?
烛台上的红烛跳跃闪耀,桔黄色的火光映在阮蕙略显茫然的眼睛里,形成两簇小小的火苗,释放着她内心的苦闷与无奈。
这样的情形,早在她嫁入杨家之前,她就应该有所准备,准备接纳一个甚至数个进入杨门的妾室。
早前秦秋水差点成为杨恪的妾,要不是她坚决制止,兴许如今秦秋水就已经与她共侍一夫了。而现在新进门的礼部江侍郎的嫡女江玥,是御旨所赐,而且事先她还不知情,便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也无法阻止。
听芍药打探来的消息,说这个江玥今年刚刚及笄,不仅生得花容月貌,而且才情过人,早前还差点成了景王妃,此次之所以成为杨恪的贵妾,一则是因为其父想要巴结杨恪,二则也是因为景王妃从中作梗,再加上圣上的金口玉言,才促成了这桩大好姻缘。
其实按她的出身,屈居于阮蕙之下,实在有些委屈她了。
也不知这位江小姐的心里,是否也会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对这桩婚姻感到不满。
阮蕙一眨不眨地望着烛台上的慢慢燃烧的红烛,随着火苗的窜动,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的红色的烛泪,将整枝蜡烛的边缘都包围起来,形成了“川”字形的柱状物,整枝蜡烛也愈发显得粗壮起来。
阮蕙看着看着,只觉心里涌起一阵失意。红烛虽好,也有燃尽之时,良辰美景,终有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凄凉。
人这一生,又怎么能乞求十全十美呢!
她拥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应该知足了。
她暗暗叹息一声,把被褥往上拉了拉。身边没有杨恪的体温,被窝里也失去了平日的温暖。
她的手抚过隆起的小腹。
就算是为了肚子的小生命,她也要振作起来,决不能因为遇上这样小小的挫折就感到气馁,将来她要面对的困难,说不定比眼前这桩要复杂得多,麻烦得多呢!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用力吹熄了床头烛台上的红烛,慢慢躺下身去。
黑暗里,她的眸子闪闪发光。
她发誓,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遇到什么挫折,她也要快乐地生活下去。
因为现在天气转暖,便是夜里也没有太多的凉意,采青与芍药担心阮蕙,便都守在正房的廊下,此时看见屋里烛火熄灭,不由得也跟着眼神一黯,随即又望了望灯火通明的西厢房,怎么对视一眼,芍药便低声说道,“是时候了,我去给新姨娘送宵夜吧!”
采青点点头,“我也去。”
两人便唤了两个小头在阮蕙房外侍候着,去厨房端了宵夜往西厢房而去。
还未近前,就看见西厢房的屋檐下站着两个粉裳丫头,其中一个身材高桃的,咬得特别重,还拉长了语调,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这样的口气,在那个大丫头听来,自然也有些刺耳,不过看到芍药脸上带着冷意的微笑时,也不敢强嘴,嘴角微牵了牵,并没有出声。
那个大丫头说江姨娘已经歇息了,可屋里灯火通明,隐隐还有低微的说话声,哪里像是歇息了的样子?
芍药平素在阮蕙面前也是要强的,如今身负重任,自然要拿些气势来,当下就跨前两步,在与那丫头擦身而过的时候,肩膀还故意撞了她一下,径直来到房门前,朝采青使了个眼色,便轻声叫道,“奴婢芍药,特来给王爷和江姨娘送宵夜。”
说得字字婉转,在黑沉沉的夜里,听起来十分悦耳动听,比起方才跟那丫头斗嘴时的强硬,俨然已有天壤之别。(未完待续。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