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眉目生的甚为普通,且通身带了一股卑微之色,显见的并非是富贵之人。 陶素等人耐心的坐在他的床边,听着他时缓时急,且夹杂着不断咳嗽声的叙述。
原来小然的母亲带着她在青楼讨生活,而这位萧然则是青楼小二。因陶然母亲姿色甚佳,且卖艺不卖身,惹得不少豪阔海客微博一笑,一掷千金。
年轻貌美时,因才貌双全,颇有名气,且又有当地豪绅庇护,陶然的母亲一路顺水。时光蹉跎,岁月荏苒,当青春不复时,虽她依然风韵犹存,且别有一番优雅韵味,原卖艺不卖身还是行得通的。
可原本十分仰慕且尊重他的刺史调离后,被压抑许久的其他贵人们难奈不住多年的积怨,说什么也要一品这位半老徐娘的滋味。
老鸨因收了不少好处,也开始极力游说茵茵。茵茵因极力不从,少不得要受些苦,而每当被人欺辱之时,萧良总能适时挺身而出,用最圆滑且不显眼的方法来替她解围。天长日久,萧良对茵茵倾慕,茵茵又对萧良十分感激。二人渐生情愫,并结成连理。
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有了陶然?陶素用很悲悯的目光看了看一脸铁青的陶戬,深表同情。
温羽偏过头,恰巧看见陶素走神,恪守一个西席的本分,挥手便用扇子在她头上不客气的打了一剂,秀目圆凳,示意她集中精力。
陶素委屈的撇撇嘴,揉了揉被打的头,往李瑾之身边靠了靠,以便同温羽拉开距离,收回思绪,继续听下回分解。
故事的开端,是在上个月的初九,距离今日已经有半月之久。
那日,萧良的同行好友卧病在床,不能到客栈工作,可又惦记着那一日的工钱,遂央求萧良待其工作一日。萧良因是在青楼谋生,白日里也没有什么要紧工作,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恰好那日,城里来了许多看似平常,实则十分奇怪的商贾,住进那家客栈。他们身材魁梧高大,且都不善言辞,浑身似乎还带了那么一股子戾气,瞧着不像商贾,倒像是日日操刀屠杀的屠夫。
萧良换了衣裳,正进客栈门时,见掌柜正在给其中一个锦衣男子介绍店内情况。只见那男人并不多发一言,只是频频点头,不论掌柜出什么价钱也不曾还过价钱。看起来颇为富贵,萧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却发现那人的手掌宽厚,且虎口处有厚茧,并不像是儒商,多像是个土匪。
因对他们产生戒备,且多了几分惧怕,所以在收拾他们的房间时,甚为小心。
“那屋子干净的好似并没有人住过一样,更让我心生疑惑,他们似乎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非是商人。”萧良回忆着当日所见情景,紧盯着面见的四人,似乎是想要得到认同。
陶戬点了点头,“大概我穿上儒袍,就是那般模样吧。”
陶素的脸抽了两抽,实在想象不到健硕勇猛的陶戬穿上儒袍是什么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是不是胸肌很发达,恨不能将衣服都称坏了?”
陶戬若是穿上李瑾之的衣服,大概胸口会被撑碎掉吧。
她的思维太过跳跃,其他三人不以为然,可萧良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愣愣的看着不知作何反应。
陶素摆摆手,“你继续讲,后来如何了?”
因说的话有些多,萧良忍不住开始轻微的咳嗽起来。陶然很贴心的递上一杯茶,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甚是乖巧,看的陶戬十分眼热。
因咳嗽而涨红的脸,慢慢恢复正色后,萧良拍了拍女儿的小手,以示安慰。然后继续道,“我因见屋子里整洁,没什么好打扫的,便要出去。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却发现屏风后面的桌案凌乱的摆着好些书籍和图纸,于是便走过去整理。可却万万没有想到,那铺了一桌子的图纸不是别个,正式我大秦西凉等州的边塞防御图。又回想到那一群人的奇怪之处,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他们是党项人!就是如今住在西凉刺史府上的党项将军。”陶素迅速接话,答案显而易见。
萧良用力的点头,“正是。我虽出身卑微,没有读过多少书。可却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于是便小心的将那图纸藏在了怀中偷偷带走。”
众人皆是瞪大了双眼,心生感慨。
想那图纸应是当权者因个人利益而卖给党项人的,他们身居要职却不顾国家安危,可一个小小的青楼小二,想的却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看来,小皇帝亲政后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旁的,就该是整顿吏治。
萧良的脸,在众人惊骇中带着几分佩服的目光中渐渐红了起来。人也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又继续道,“虽是抱着图出来很顺利,却不料党项人即刻便发现了,来抓我,我拼了命才跑了出来护住了那防御图。”
萧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掩盖了其中的血雨腥风。陶素最了解党项人的心狠手辣,再瞧瞧萧良身上未见好转的伤势,便能猜到当日凶险。
陶戬对萧良的敌意也渐渐的消退不少,很不淡定的霍然起身。“杀千刀的,不要让老子知道是谁卖国投敌,若是揪出来,一定要生吞活剥了他!”
陶素点头,表示赞同,“生吃人肉怕是味道不佳。我听说西凉的火锅甚是美味,不如就将那狗贼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片下来涮着吃。”说着又对陶戬挑了挑眉,“大哥觉得如何?”
“你丫真恶心。”陶戬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一想到那血粼粼的画面胃里就不停翻涌。
“总比你吃生肉好上不少。”陶素据理力争,怎么说这件事都是陶戬比她恶心。
萧良因夺了那重要的防御图,而被追杀。原是想要带着茵茵和陶然一起逃之夭夭的,却不料未来得及将茵茵带走,只能自己出去避避风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陶然转述了,照常在青楼卖艺的茵茵,被那党项将军抓走,说是倾慕其才华容貌,想要待回复上册封。陶然并不知道父亲偷图的事情,一心以为母亲只是被人掳走,若是有钱,就能将人赎回来。
想到母亲曾无数次和她说过陶戬,便想着既然他欠她们母女这么多,就该让他大出血,来救母亲。
“既然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党项人不过是想要防御图,不如我们就去同他做一笔交易。”温羽不慌不忙的开口,声音沉静如水。
“怎么交易?”萧良焦急的追问。
“把图给他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图。”
“这怎么行?”萧良急了,猛然起身。“便是牺牲了茵茵,也决不能把这图交出去。”
“你说啥??”陶戬怒急,也猛然站了起来。“你竟然说要牺牲了茵茵?”
“爹,你怎么能这样?”陶然也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萧良的神色笃定,坚决。“若是茵茵牺牲了,我也觉不苟活!小然就拜托给诸位了。”说着抱拳重重一揖。
“榆木!”李瑾之撇嘴,一副很其不争的样子。“阿素,我们去替他谈判。”
“啊?”陶素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瑾之。
“你手里不是有假图吗?”李瑾之理所当然的挑了挑眉,起身抖了抖袍子,极尽优雅的看着陶素。
“你怎么知道,我有假图?”陶素诧异,李瑾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所不能了。
李瑾之得意的笑,“我是你的夫君,你做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陶素嘴角抽了几抽,暗自庆幸自从成婚后自己没有太过荒唐,若不然恐怕今日早已经缺胳膊少腿。
“拿着那假的防御图,去换茵茵,来一场大交易。”李瑾之笑的十分阴险。
“你是钦差,做这种事儿不好吧。”陶戬疑惑的看着李瑾之。
温羽也随机附和,“这件事还是要萧良自己去做,我们帮衬一下便好。先下我们的任务是要找到西凉刺史和党项人勾结的证据。”
“我道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陶素因想到茶肆里的情况,目光悠远,神色凝重。
“顺藤摸瓜,”李瑾之拍了拍陶素的肩膀,“如今朝廷正式需要大清洗的时候,只要查到的不是太皇太后,不是皇上,就会得到公正的对待。”
众人皆点头表示赞同。
小皇帝在来信中说,此事已经全权交给李瑾之,他随便怎么做都行。就是将整个西凉反过来,他也绝对不多过问一句。
李瑾之向来胆大心细,素日里虽是荒诞无稽,可却也是个做事的好手。
如今这西凉刺史,怕是要栽倒李瑾之的手上,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二日,萧良带着陶素和温羽特质的边防图,穿的整齐干净的踏上了去往党项将军府的马车。
谈判,总有一方要吃亏,一方获利。如今吃亏的只有党项人!
陶素和李瑾之坏笑着结伴出门,寻找那些王府侍卫的真正身份。
可是有的时候,越是看似简单的事情,做起来越是不容易,却是胜券在握的事情,往往到最后会变敲响失败的丧钟。
陶素和李瑾之都胸有成竹,温羽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可谁知道,对手竟是如此强大,命运又是如此扯淡。一切都要清零,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