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计
作者:四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314

车队众人不闻不问任何变故,继续行走。 首发--无弹出广告盖大端正坐在车厢前,身姿笔挺,仿佛钉在了木辕上。谢开言掐下发辫簪饰上的珍珠粒,平放在锦盒顶,盖大用鞭子驱赶马匹,使厢壁没有丝毫震动,也没让小小珠粒滚落下来。她看着滴溜溜的小玩意,慨叹盖大这个巴图第一车把式,当真是名不虚传。

句狐闹了一阵,见无人理会,只得飞扑过来,纵身跃上车顶。她撩开车窗,像是一匹柔软的狐狸,倒退着爬回车厢内。

谢开言看她柔若无骨的身姿,运声问道:“句狐……你是干什么的?”

句狐嘿嘿笑,眼珠子乱飘:“叫我姐姐我就告诉你。”

谢开言抿住嘴。

句狐伸头过来瞧:“咦,我发现你不爱说话,可是看你脖子,没有损伤呀。”

谢开言拢袖坐好,只用右手拆分着孔明锁玩耍,不答话。句狐软着腰身哼着小曲,时不时瞟过来两眼。谢开言想了想,提声说道:“我患病十年,服了一帖药沉睡过去,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嗓子变得干哑。待清醒时,曾与人交谈,吓坏了人家的孩子,是以现在不再轻易开口。”

句狐啧啧称奇,用皓指点着红唇,悠悠说道:“我是狐狸,我不怕。你和我说话吧。”

谢开言抬眼看着句狐,腹语问道:“那——狐狸小姐,你到底是何来历?”

句狐歪倒在古玩架上,漫不经心地说:“我啊?我是杂耍者,华朝最低等的子民。从六岁起就在中原飘荡,学会了不少民间技巧。像那什么棋待诏、杂扮、唱曲、商谜、舞绾百戏、说书、耍傀儡都不在话下。”她细细哼鸣着小调,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词,像是在说着一个故事。

谢开言说道:“我每次看你,总觉得有些面熟。”

句狐软绵绵地趴在一旁讥笑:“少糊弄我,我们根本没见过面。”

谢开言皱皱眉,努力回想过去,偏偏又抓不住一丝模糊的影子。既然句狐否认,言谈举止如此散漫,她默然看了半晌,的确没发现破绽。

句狐伸出纤长手指.xzsj8.,将锦盒锁扣挑开,斜飞着眼睛打量众多流光溢彩的宝器。摸到羊脂玉兔尊时,她愣了愣,随即抓住谢开言手腕,扑闪着眼睛说:“这个……是极品啊!”

谢开言点头,句狐将盒盖掀到一旁,双手捧起兔尊,如同从水里采摘出珍珠,焕发的光彩瞬间注满车厢内。“羊脂玉本是白玉之最,色泽滋润,质地细腻,胚型完整的子玉最难求,因此被世人誉为国之瑰宝。这两尊兔偶通体纯净,在日照下也生不出一丝杂质,肌理洁白无垢,显然是玉中王品!”

谢开言自小配玉,玩赏玉,对玉阶品质多少有所了解。她早就看出此玉不凡,只是见多了珍奇杂玩,眸光里不会轻易透露出震撼。

句狐将兔尊小心放好,舔了舔嘴唇说道:“传闻太子沉渊嗜玉,这些宝贝肯定是赵大肚子进献给太子的礼品。不如我们……偷偷拿个小的,然后逃之夭夭?”

谢开言抬起左手,将扣在指尖的发饰珍珠粒弹了开去。句狐不辨风声,额角结结实实又中了一记。她捂住头,咬唇望着谢开言,凤眸里快要滴出水来。

谢开言运声道:“你木头脑袋么?卓公子既然让我们坐进副车,就不怕我们盗取礼物。”

句狐压低声音,晃晃悠悠凑过来说:“真的假的?”

谢开言抬眼看看车厢外那道岿然不动的身影,有意说道:“且不说卓公子武功高强,单看驾驶这辆副车的车把式,坐姿沉稳,下盘夯实,十六个时辰不眠不休,依然带有行军出征之风,这份定力,着实就让我佩服。”

“他?”句狐抱着肚子依依荷荷乱笑,震得鬓角的海棠花瓣簇簇颤抖,“就他那个榆木疙瘩,你还指望他是将军,带上行军风骨?他在巴图镇赶车十年,见了人就说好话,见了车就远远让开,这种熊包劲儿,甭提什么定力了吧!”

谢开言暗自叹息,朝着那道魁梧的背影多看两眼。阳光拂过他的肩,落下斑驳影子,无论句狐怎么调笑,那道身影如同生了根,只是深深扎在车辕之上。

车里车外无人应答,句狐笑了一阵,推开车窗,趴在帷帘前哼着小曲。道上寒风吹面,送来阵阵野花清香,她百无聊赖地瞧了瞧,拢起纷飞的秀发,突然飞斜眼眸,睇着一侧护卫的骑兵唱道:“哥哥苦行差事来,不如妹妹裙下坐。一摸摸,两摸摸,摸着小脚过了河。”

这么轻佻的语气传过来,那名骑兵扬了扬眉峰,不接话。

句狐瞧着他,又曼声唱道:“脸儿端正。心儿峭俊。眉儿长、眼儿入鬓。鼻儿隆隆,口儿小、舌儿香软。耳朵儿、就中红润。项如琼玉,发如云鬓。眉如削、手如春笋。奶儿甘甜,腰儿细、脚儿去紧。那些儿、更休要问。”

这种俗曲在华朝大夫逛青楼时即兴所作,浮词艳声,被她拖长音韵唱了出来,又增加一层靡靡之色。

谢开言本是垂首拨弄着孔明锁,耳中渗入两句,突然回过神来,飞红了面颊。

外面一名随扈忍将不住,嗤地笑出一丝声音,但车队行规严整,余众都不敢有丝毫放肆之处,只顾闷声赶路。盖大端坐如故,一直没有反应,句狐扯扯秀眉,对谢开言撇嘴说道:“看到了吧,这人天生就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字。”话音刚落,一直没开口的盖大却说话了:“小娘子留些口德。卓公子不喜粗俗之人,再说下去,只怕舌头要被摘走。”

远在:“你说得对,必须远离这个人。”旁人决计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句狐懂得唇语。

句狐好奇问道:“为什么?”

“你懂唇语?”果然一试即爽,随即也掩盖过她的问题。

句狐点头。

谢开言敲敲车门:“盖师傅,请走慢点,和主车拉开些距离。”听到马蹄稀落,忖度卓王孙应该是听不见了,才腹语说道:“那你应该知道盖飞要抢这趟车吧?”

句狐震惊。

谢开言道:“我在赵院瞧见盖飞出手,无论怎么打斗,箭矢就是不沾上你那戏楼。所以我想,你是盖飞先行派往赵院的细作。你站在戏台之上,能看见正面朝向你的赵元宝说了什么,再传给盖飞,告诉他卓王孙的车队即刻出行,携带大量彩礼入汴陵。”

谢开言一边说,一边拾起车门旁的竹编小箱,从内里抽出薄如羽翼的秋水,塞入袖罩之中。袖罩内衬缝制了一层皮革,用以保存秋水坚冰似的寒刃,平常为掩人耳目,她不轻易显露出来。

她将衣衫背箱处理妥当,对着句狐冷冷说:“盖飞已经来了,希望你们有办法能逃脱卓王孙的雷霆一击。”

句狐花容遽变,喃喃道:“难道——卓王孙他知道?”

谢开言忍不住伸手又弹了句狐一记,腹声愠怒:“我先前问过卫士,为何卓王孙要调走百余骑护卫,那名卫士说卓王孙自有安排。你倒仔细想想,他能有什么安排——自然是诱使你们前来劫道,顺便将你们一网打尽。”

句狐萎靡靠在车厢角,叹息:“如此看来,我们需多做些手脚,用他法掩盖我们的踪迹。”

一直赶车的盖大压低声音说:“你和小飞这两个葫芦脑袋能想出什么奇妙.xzsj8.法子?总不是劫了车,栽赃狄容山匪所为。那商贾世家出身的卓公子,押运陆行十年,从来不出任何纰漏。你觉得今天能从他眼皮底下生出翅膀逃走吗?”

谢开言垂下眼眸,听声辩位,暗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