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琳和福隆安开打之前,福隆安往林家跑的频率并不高,一个月也就去四五次,不过自从两人起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后,富察二爷非但没有生气摆谱,反倒一反常态,往林家跑的勤快极了。开 心 文 学
林府大管家林顺连着第九天看到堵着自家门口灿烂微笑的福隆安,沉默了一下,方才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略带勉强的微笑:“富察二爷,您今个儿也挺早的啊?”怎么还来啊,我家大爷二爷都烦您了不说,府上端茶倒水的小丫鬟也都烦您了,听说您不是刚升了头等御前侍卫,怎么不见您在皇上面前当差呢?
“早吗,这都已经辰时了,难道还早?”福隆安一脸疑惑地转头看了看天色,抬手给他展示了一下右手拎着的小纸包,“我带来了一点小玩意,拿来同公瑜子毓共赏。”
辰时,辰时,还共赏呢,我家大爷还抓着屁股睡觉呢,大爷床气向来不小,您要因为这个去打扰他,准保要翻脸。林顺揣着热乎乎的笑脸,试探性问道:“二爷在演武场呢,您要不要先过去看看?”
福隆安一想,也好啊,小舅子的地位也挺重要的,不比大舅兄差多少,连连点头道:“也好,我正好也没有活动筋骨,同子毓比划比划。”
还要比划,合着昨天被往地下摔了六次的人不是您啊,富察二爷?林顺心里面直犯嘀咕,您老是不是上一次打架的时候,被我们二爷打脑袋打傻了?比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的形象跟现在反差也太大了吧?
福隆安自个儿晃晃悠悠就要进演武场,林顺赶忙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是木莲的亲爹,从女儿口中自然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不敢怠慢,生怕再发生一次纰漏,那阖府上下的脸面也都不要了,也不用林璐赶人,他自己也没脸在林府待下去了。
他去的时候,林琳正在耍峨眉刺,有了前几次的教训,福隆安没敢直接冲上去,他现在看林琳格外顺眼,可惜这句话倒过来并不成立,他的小舅子对他显然敌意深重,下起手来一点情面也不留。
好不容易强自耐着性子忍了半天,林琳练武刚告一段落,福隆安就凑了上去,拍着巴掌赞叹道:“好俊俏的身法,子毓你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句,连点体面的漂亮话都不会说,林琳目光凌冽地看了他一眼,这张脸真是越看越傻,态度冷淡地点了点头。
这幅德行要是换了往常福隆安早翻脸了,不过此时却很体谅,小舅子就是这个脾气,并不是针对他的,也没在意,笑着用拳头一撞他的肩膀:“你听说了没有,皇上想要去西山狩猎,点了几个人,子毓和我都在其中。”
带着侍卫去也就罢了,怎么还牵扯上他?林琳皱了皱眉,并没有出声,福隆安察言观色,试探性问道:“怎么了,可是有难事?”
林琳沉默了一下,看一眼福隆安眼巴巴的表情,轻声道:“荣国府上老太君将要过寿辰了,公瑜已经应承下来将要带着姐姐同我前去。”
荣国府是个啥玩意?福隆安花了三秒钟时间才对上了号,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因为毕竟念着荣国府是林家的亲外家,他也没说多难听的话,只是道:“当初你们两家连带着薛家打官司的事情,沸沸扬扬的,都闹到顺天府衙门去了,我恍惚听着你们不是都断绝了来往好久了吗?”
福隆安这几天也都没有闲着,他等屁股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立刻把林家的事情都打听了一遍,三年前的乌龙官司事件自然是跳不过去的。
“可不是,正叫你说中了,我现在还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呢。”林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林琳和福隆安一起转头,发现编着松松散散辫子的林家大少爷正懒洋洋倚在门柱子上,微仰头打着哈欠。
大舅兄!福隆安眼睛一亮,殷勤万分地凑了上去,笑道:“那何必还要过去?推了他家就是,反正京城谁不知道,本来就是荣国府先不厚道在先的。”
林璐并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清凌凌的目光扫到他手中拎着的小包裹上,笑得眉目弯弯:“怎么,来我府上还这样客气,带什么东西呢?”
“当然不是客气,咱们兄弟向来不讲究这些虚礼的,我跟你又有什么客气的呢?”福隆安打蛇随棍上,亲昵万分地抬手想去拍拍大舅兄的肩膀,手还没碰上呢,就被小舅子一连瞪了三眼。
福隆安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知道林琳素来脾气古怪,心道别不小心冒犯人家忌讳了,因此自觉把手缩了回来。
福隆安最近每次来的时候都没有空着手,不过带来的精致小巧玩意恐怕不是大老爷们会感兴趣的,一次两次还能说是给林黛玉赔罪,如今一连十几次都是这样,他态度又这样殷勤,林璐早已经了然于心。
一群兔崽子一个两个都在肖想我妹妹,活得不耐烦了吗?林璐心里老大不高兴,不过像福隆安这样的冤大头不多了,正好抓在手里当把枪耍耍。
林璐眨了眨眼睛,一派的纯良无害:“正是这个理儿,我心里也不把你当外人呢,以往你来的时候,都有海兰察陪衬着,现在你自己上门来,我待你比待海兰察那个呆子还亲近呢。”
这话说得福隆安喜,大喜,不当外人,那可不就是内人吗?哎呦喂,我的亲亲大舅兄。他晃荡着更贴近林璐了,乐得嘴巴咧得老大,怎么止也止不住。
林璐见铺垫做得差不多了,笑脸一收,细细弯弯的眉毛往两边一搭,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再亲近咱们也不是一家人。”
别啊,你可以直接把我当你家的人啊?换了往常,福隆安自然不至于蠢到被人一两句话轻轻一撩拨,就牵着鼻子走,只可惜他也有个痴病,一撞上跟意中人有关的事情脑子就不动弹了。
林璐继续叹息道:“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圆滚滚的黑眼睛看一眼福隆安,再接再厉又叹道:“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呢。”
福隆安被他左一句俗话右一句俗话念得心痒难挠,看这个架势他要是不接话林璐能一直俗话下去,急忙打断道:“公瑜有话不妨直说。”
“我哪有什么话,不过是为家人发愁呢。荣国府的品行作风,通过三年前的诸多事情都能够看得出蛛丝马迹,反正我们兄妹是冷了心了,再不敢指望一二。”他故意不说“兄弟”而是说“兄妹”,果然见福隆安神情更热切了一分,心中冷笑,口中继续道,“只不过毕竟血缘关系在那摆着,此番外祖母做寿,大张旗鼓请人来叫,几波管家婆子轮流来了一遭,我再推脱,倒叫外面不识好歹的人来说我林家轻狂呢。”
提到林黛玉,福隆安哪怕知道他是在有意钓鱼,也按捺不住了,勉强耐住性子道:“人情送往的就是有这样的麻烦,既然没办法,那公瑜也只得去了,横竖多加注意就是了。”
福隆安在心中捉摸着是不是要交给大舅兄点把式,万一出了意外也好保护好他富察家的媳妇。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还不忘嫌弃地对着林璐的腰身翻白眼,这一看就不是练武的材料,不知道能不能承担起这样的重担。
林璐静静看了他一眼,含笑道:“这是自然的,我肯定会看好妹妹的。再者说了,荣国府也当真是龙潭虎穴的,你也无须太过为我们担心,虽然二舅舅行事让人难免心寒齿冷,不过府上表兄表姐妹们都十分友善。”
啥,原来还有表兄?福隆安心头一跳。
林璐一低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清浅的眼底浮现出真真切切的愉悦笑意:“福隆安你恐怕还不知道呢,我同荣国府上的两位表兄都是至交好友,尤其是府上那位含着玉出生的贾宝玉二表哥,同我玩得极好,虽然我们在荣国府上住的时日不长,也能觉出来他十分对我脾性呢。”
林璐一边说,小眼神似有若无一边往旁边挪移,林琳被他盯了三眼,也没拆台,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差。”
“嘿,你看看,连和尚也这样说,可见二表哥确实是个好的,福隆安你千万不要担心。”行啊和尚,现在配合越来越默契了,林璐笑眯眯道。
还叫我不要多想,我本来不怎么担心的,结果你越说越担心呢,福隆安心里早就把那个该死的鬼二表哥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默默一低头,半天没有说话。
林璐表现出一副当真害怕他多想的表情,宽慰道:“先母在时对二表哥也是赞不绝口的,我想就算在外祖母的寿辰上真跟二舅舅起了冲突,二表哥也定是能靠得住的。”说到最后已经是十分的欢喜。
他谈话的对象却一点也不欢喜,福隆安一个劲儿地发愁,二表哥二表哥,夸得跟朵花似的,你就不能换个人说说?怎么不见你表扬我呢,多好的青年才俊就站在你眼前,怎么就当看不见呢?
福隆安一咬牙,他这辈子可就动过这么一次心,冲这个架势,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动心了,为了心中的女神,就算是被人当傻子当枪使,他也认了。
再说了,横竖能够在大舅兄面前赚点好感度,他也心满意足了,荣国府是个什么东西,富察二爷压根没把跟他们结仇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