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扶龙的信使。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冯虎低声报告着,“他们来寻迁江各寨的山民头领,尤其是猛坎。”
这天晚上水营、陆营几百人折腾了小半夜,又是纵火又是放烟,还惊动了两位都司爷,果然抓住了一条大鱼。金士麒喜上眉梢,对于这个结果他深感欣慰。
胡扶龙举旗之后便攻城拔寨,气势汹汹地占据了大半个浔州。但他随后并没有贸然向外扩张,而是想先守住已有的地盘。官兵部队则掐住了郁江头尾两端,也不进行大规模围剿,都在各自的驻地安然练兵、造兵器、储备粮食、讨要军费、做生意……一拖再拖,说是明年再进攻。
如今的浔州战场上,官、贼双方正陷入了一种僵持状态。但总而言之,时间在官兵这边,胡扶龙的地盘和兵力有限,而帝国却可以凝聚两广的力量。胡扶龙自然也不能束手待毙,他已经统合了大藤峡南边的数万山兵,还想串联全广西的所有山民跟他一起拼命。现在,他终于派人来迁江了。
迁江十寨自古以来就有造反的传统,猛坎更是这几年当红的反贼。他数月前就曾围困迁江城想逼朝廷减税,比胡扶龙还早了两个月。只可惜猛坎的运气差,他遇到了金士麒设下的计策,那一场内战导致他元气大伤。不过他的“红蹄”寨实力仍然雄厚,还有另外两个寨子支持他,总计能召集起5000山兵。那可是当代最能拼命的士兵,他们能牵制整个广西三分之一的卫所军。
“胡扶龙这恶棍。”查应才皱起眉头,“竟想从我们背后戳刀子!”
“查兄,我觉得这是好事啊。”金士麒笑道。
说实话,金士麒早就盼望着这两只大贼能联合起来。因为他正筹划着对猛坎一战,他正缺一个出兵的借口。
猛坎是金士麒手中的一张王牌。所谓王牌,不仅是说他的“分值高”,更重要的是这张牌有各种打法——
当金士麒想要恐吓十寨时,猛坎可以变成一张“大怪”产生威慑;当他想笼络十寨时,猛坎又可以变成一张银光闪闪的“筹码”作为诱惑;当他准备降伏十寨时,猛坎又可以变成一张“靶纸”让他兴起战事。
现在金士麒又发现了这张牌的一个新玩法——他要把猛坎和胡扶龙联系在一起,把“讨伐猛坎”的作战计划溶入到“剿灭胡扶龙”的战争中。由此,猛坎又变成了一张“替身”,可以借机向朝廷讨要军费、补给,甚至还有友军的支援。还可以把艰苦的浔州之战转移到家门口来打,事半功倍。等金士麒大获全胜之后,猛坎又可以变成一张“金卡”,为金士麒增添功勋。
对于猛坎这人,金士麒真是感激不尽啊!
查应才却追问冯虎:“你们说胡扶龙联合的是猛坎,可是咱营里的甲兵为何会纠缠进来?”
六月红水河一战之后山民十寨陷入了分裂状态。派兵加入“迁江陆营”的这六个寨子与藏宝港处于合作状态。譬如刚才遭受“毒烟”攻击的那几屋子的可怜甲兵,他们都来自“铁鳞寨”。他们并不是猛坎的人,为何会殊死保护胡扶龙的信使?
冯虎只嘿嘿一笑,却不敢说。金士麒便解释道:“大哥,你只不知道这帮山民可鬼着呢!各寨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几百年的恩怨情仇,分不清敌我。甚至咱迁江陆营里的甲兵,也不免混着猛坎那厮的人。”
金士麒更是借机怂恿查应才:咱们正好借着对猛坎一战,把陆营彻底清理一遍。那战争就像一场烈火,能把陆营锻造成一只更纯粹的力量,真正掌握在我们兄弟手中。
查应才黯然无声,他对此很忧虑。他之前只是担心那些甲兵老爷们——他们飞扬跋扈、自成体系,对内欺压普通的赤脚兵,在外还受到山寨各大王的遥控。那伙人是迁江陆营中的不稳定因素。他只是没想到甲兵们还有通敌的嫌疑。
不过冯虎却报告:这两名贼子只是得了胡扶龙的“指令”,他们风尘仆仆地穿山越岭到迁江来寻找十寨英雄相助,他们身上却并没有信函、凭证之类的罪证。
“不需要罪证。”金士麒笑道。“没有证据更容易cāo办。先不要牵连别的寨子,我们只咬定猛坎一个敌人。”
“你想要……做些证据?”查应才追问。
“非也!我们直接逼猛坎造反,‘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据。”金士麒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个计划,咱们对外宣称胡扶龙的信使一共有三名,还有一个逃掉了,然后大张旗鼓地搜索几天,要惹得满城风雨。”
“三个人?”冯虎惊问。这案子是他一手查办的,明明只有两个人啊。
金士麒简单说了他的计划——他要借此良机浑水摸鱼,向猛坎那边派出自己的人,把猛坎引入战场。
当天夜里,迁江陆营各部又进行了一番整顿,对各部的山民甲兵进行甄别,拘捕与“胡扶龙信使”有关的甲兵。在军队中进行这种清肃活动既复杂又凶险,很容易引发营乱。幸亏水兵在突袭活动中建立了威风,金士麒又趁热打铁派来了100名水兵,查应才也调来了一个中队的重骑兵压阵。他们折腾到天蒙蒙亮才罢休,共逮捕了12名山民甲兵。
经过这场乱子,金士麒和查应才深感军中缺少一个专门的“执法”部门。
水营军情司虽然很猛很强大,但它是一个情报部队,负责对敌侦查和特种作战,并没有执法权力。而且更重要的一点:陆营和水营是两支dú lì的部队,彼此平等互不管辖,水营的人无权进入陆营执法。即便在陆营中安插眼线,那也是一种遭忌讳的行为。
今晚幸亏两位都司都在场,可以“联合办案”,但这毕竟是一种不合规矩的做法。以后部队越来越庞大,层级越来越复杂,不能再靠兄弟情谊来处理问题。金士麒便借着机会,向查应才提议应该进一步统一指挥和军政体系。
……
待营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天已经蒙蒙亮了。
金士麒回到府宅,他退开了仆役和亲兵独自回到房中,小桃正睡眼朦胧地守在门口。她疲倦不堪地迎上来,“爹……你可终于回了。困死我了。”
待他进了房中,苏莫儿却已经在床铺上熟睡了。她身上的衣裙齐整,连绣鞋也没脱。此刻窗外的晨光正映在她脸上,明亮亮的煞是好看,就像是个等待王子的睡美人一样。金士麒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凑上去想亲她一口。
“别折腾我娘。”小桃忙扯住他,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娘等了你一晚上,她才睡下。哎呦不成了,我也要睡去了,爹你自己钻被窝吧,我不伺候了。”
“苦了你们了。”金士麒轻声说。他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女人,却发现她手边还搁着一块正在刺绣的绢子。那粉sè的绢子在竹绷子上撑紧了,上面还覆着一层糯纸。再仔细一看,竟然临摹着那张小瑶的画像,已经细细勾勒出她的容颜轮廓,笔触jīng巧惟妙惟肖。
小桃倦倦地凑过来,她指着那绢子说:“娘说了,赔给你的。”
莫儿想绣一副小瑶的画像,就像金士麒如今贴身带着的那张她自己的画像。见她如此贴心,金士麒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
“没羞!”小桃噘着嘴抱怨着,“我这一夜过得才苦呢,为你挨骂挨打挨冤屈,又救灾救火,又担惊受怕,又守了一夜不敢睡,也没见老爷说半个好字。”
“我不是说要赏你嘛。你要什么?连续休假十天?”
“那可消受不起。”小桃抿嘴一笑,脸上却忽然泛起红晕,“不劳烦老爷,娘已经赏过了。”
“哎?你娘赏了什么?”
“不跟你说。”她“嗖”地一声跑掉了。
……
10月中旬的那几rì,金士麒主要jīng力都放在了藏宝港造船场建设上。
经过百名工匠一个月的cāo劳,红水河畔建起了6座威武的大船台,即将同时开建6条“天野级”100料大河船。刘东升从广州带来的一群工匠们也在港口里安顿下来。藏宝港里各家作坊也都已经开工,除了少数特种木料需要从柳江各地采买,其它的缆绳、器具、铁器、油料都可以在本地采购。在河船制造计划的推动下,藏宝港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备的造船产业链。
这些rì子,金士麒身边的“红人”就是黄宽。他不但帮金士麒规划好了第一批船只的建设和采购计划,还规划了藏宝港与广州有关的一些生意。
譬如私盐,以后金士麒不但要完成何参将给予的“主线任务”,他还可以夹带一些私货,扩大自己的生意渠道。
另外就是蔗糖,金士麒之前只解决了技术问题,黄宽却帮他设定了种植、运输、加工、储藏、销售的一条龙的商业模型。
真是想不到,当初在广州见到的那个手里拎着弯刀拼死拼活为丁老西奔走的汉子,做起生意来也头头是道,丁老西把他派来果然是物尽其用。黄宽是藏宝港少有的做过大生意的人,甚至是唯一见过海上贸易的大世面,因此备受金士麒器重。
十月十七rì那天,金士麒正与黄宽商讨一个新颖的“酱菜计划”——就是制作很咸很咸的酱菜以代替私盐,可以钻法律的空子明目张胆地贩卖。俩人正聊得开心,木匠苏长顺却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那汉子脸sè通红,他见了金士麒也只是草草一拱手,“金爷,我来告状!”
金士麒忙笑道:“苏老爹,谁敢惹你啊?”
这苏木匠不但是迁江机械所的席匠人,更是苏莫儿的亲爹,是金士麒准岳父。藏宝港的百户、千总们也谦让他三分,真想不到有谁敢得罪这老爷子。
“还不是农机组那几个小崽子!”苏木匠怒道,“你纵容他们一次,他们翘上天去了,今儿又来抢我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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