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用兵,多多益善;曹雄用兵,乱七八糟。
朱寿站在新建的行宫校场高台之上,看着身边的曹雄,对他的新兵训练颇不以为然。
曹雄身材雄厚、手脚粗大,不过面相凄苦,看上去,不像是个正二品高官,倒像个田边的老农民。
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比这老农民出彩得多,尤其是他的次子曹谧,长得一表人材,玉树临风,远观之,有如是三国里的白马小将赵子龙,又有如是白衣破高丽的薛仁贵,总之就一个字,帅。如果非要加个形容词,那就是帅不可挡。
朱寿这下明白了,为何后世那些暴发户们,都想娶个女明星,就算是一年一次的黑木耳也行,根源就在此啊。改善后代基因,让那些吊丝们羡慕忌妒恨去吧。
“卿所施之法,有何深意?”欣赏完小帅哥,朱寿还是想干点正事的,于是就问曹雄,他穿越之后,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求学的态度也越来越诚恳,搞得随从侍候的太监大佬们有些受宠若惊。
眼前这件事,就让朱寿非常费解。
大明武学院并没有设在京城里,兵者,不详之物也,这是大明人民的统一共识,因此离得越远越好。
南方属火,以火燃兵,既可消灾,也可利器,一举两得,因此经过钦天监的神棍们一阵估算,再结合要依山靠水的皇帝要求,武学院的院址,就定在保定府的雄县白洋淀畔。
此处位于京城之南,明朝时的白洋淀,碧波万里,烟波浩淼,势连天际,有唐河、鲍河、白沟河、猪龙河等注入,风景如画,有北国江南之称。
淀畔原有大明皇庄两座,朱寿就拨了一座当作院舍,另一座,自然是当作他的行宫了。
不过皇帝出行,随从甚多,四千余人的队伍,既有太监、宫女,又有侍卫、兵丁,还有若干随行大臣,将皇庄内外搞得乱七八糟,帐篷四起,垃圾遍地。
于是,曹雄就派一千五百名小正太去捡垃圾,算是大明武学院的第一堂课。
“为臣之道,在于明心;为将之道,在于统心,”见到皇帝不高兴了,曹老农民连忙解释道,“微臣此举,旨在考校他们的品xìng,方可事半功倍。”
捡垃圾也能看出品xìng?朱寿乐了,第一次听说这种练兵之法。
好像在后世的论坛上灌水,也没听说过《练兵实纪》、《纪效新书》之类的有捡垃圾这一说啊?
这两本书还有几十年才问世,朱寿也根本就记不住里面说过些什么,只知道戚家军很厉害就是了,连几十年后的戚少保都不采用的练兵方法,难道很强?
也有可能,毕竟在刘瑾刘老大的口中,曹雄可是西北数一数二的名将,虽然卖相跟许进那个名将一样可耻,但既然是名将,总得有几把刷子吧。
按大明军制,一千五百名小正太按来源,分成水、骑、步三个千户,实际上每个千户只统辖五个百户,百户之下是总旗,总旗之下是小旗。
如今所有的军官,包括小旗这种不入流的在内,都由在三大营抽取的倒霉蛋们担任。
当兵已经很可耻了,当兵当到带群小屁孩,那是更加可耻。被抽来当武学院带队官,在京师三大营的所有军官们心中,都视之为倒霉到家。
在皇帝的眼前,带着小屁孩们捡垃圾,已经不能用倒霉来形容了,军官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消失于大明的天空中。
可惜天不遂人愿,曹右丞发话了:“老子知道,你们这群王八蛋都不想呆在此处,不过那是徒劳的,不想呆,也得呆,不然老子就斩了你,看在你们最近略有微功的份上,眼下就有个机会给你们,想不想要?”
看着曹老农民走下校场高台,听着他到一千五百名小正太的方阵前训话,朱寿顿时有些凌乱了:这个满嘴陕西腔脏话的老农民,就是刚才那个猥琐的曹右丞?
“想!”军官们先齐声高呼,这是军中的为下之道,就算上司说前面有个粪坑,你也得跳。
小正太们呆了半晌,也跟着吼道:“想!”
其实他们就是随大流,远离父母,天天跟着一群满群脏话的上司老兵痞混,这群小正太早就成了合格的废材新兵蛋子。
“在院里请的先生们没到之前,老子要从这群小王八蛋中间,挑几个带种的出来,好顶替那群偷jiān耍滑的王八蛋,让他们滚回三大营去,”曹雄顿了一下,大声吼道,“听明白没?”
从三大营调来的带队官们顿时欣喜若狂,高声吼道:“请大人训话。”
曹雄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管小正太们懂不懂他的意思,喊道:“传令下去,每个小旗,自行选出一名新小旗,以一柱香为限,尔后到阵前集合!”
“怎么选?”一名带队千户连忙问道,“带队官是否参与?”
曹雄瞪了他一眼:“带队官不许参与,由这些小王八蛋自己决定,是靠打架,还是靠什么,你们都不许管束。”
高台之上的朱寿见方阵中忽然乱作一团,小正太们有打架的,有互骂的,也有安安静静围在一起商量的。
“军阵之中,严禁喧哗,”他连忙叫来曹雄,不解地问道,“卿此举又是何意?”
“陛下,此乃军中选拔之道,”曹雄解释道,“方才微臣见他们拾取杂物之时,士气不振,行事混乱,毫无章法可言,这是带队官们的失职,因此需要重新挑选带队官。”
朱寿又问道:“有些人怎么打起来了?”
曹雄回道:“一个小旗,有十人之多,人心不齐,自然要用拳头说话,军中虽然禁止私相斗殴,违者处斩,但此时为选拔贤才,当不拘一格。”
“会否打出人命?”朱寿的宅男抖M属xìng又发作了。
曹雄没敢笑,苦瓜脸忍得跟个菊花脸似的,回道:“他们就是一群孩童,打个头破血流即是天大的事,不会出人命的。”
“那为何有些人不打?有些人甚至还很安静地站在那儿?”朱寿是个好奇宝宝。
曹老农民敬业地回答道:“没有斗殴之处,便是已经有了决议,就算偶有争吵的,也不过是心中不甘罢了,起不了大浪。”
朱寿担心地问道:“双方会否从此成仇?”
曹雄露出菊花脸回道:“军中自有律法约束,七十二项斩首,一百零八项鞭刑,在等着他们,倘若一个小旗连九个人都掌控不了,拿来又有何用处?”
双方交谈之际,一柱香已经烧完,阵中还有打得难解难分的,被三大营的带队官们拎出来,各打了几记耳光。
带队官们都是久经军旅的老丘八,应付这些小毛孩,无疑于是老鹰抓小鸡,原本如同菜市场般的军阵,瞬间便恢复了宁静。
“可有异议?”曹雄叫来三个带队千户问道。
“没有!”千户们齐声回答。
对于那些打到最后也没结果的,带队官们自然是采取军中的老办法:谁的伤轻些,谁就是老大。
曹雄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他们出阵。”
等一百五十名小旗站整齐之后,曹雄站到阵前,高声道:“从海边来的,统统给老子跳到白洋淀里去,谁第一个游到淀中心的水师船上,谁就是水军的千户!随后的五名,就是百户!最后十名,记十记军杖!”
二十名带队官领着五十名水军小旗朝淀边奔去,他们会cāo舟作全程监察。
曹雄并没有规定在水中的军纪,因此在游往目的地的途中,可以花招百出,这些小旗都不是蠢材,能从十人当中脱颖而出,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大多数都领会了曹右丞的用意。
因此带队官们的唯一用处,就是保证落后的人,没有xìng命之忧,挨上十记军杖,总好过被不明不白地淹死在淀中。
曹雄又令人牵出五十匹蒙古马,这是从三千营调来的训练马,对骑军小旗们说道:“从此处沿唐河,西赴安州检阅处,再折返回来,第一个到的,就是骑军千户,其余按水军例。”
骑军的带队官们自领五十名小旗去了。
看着剩下来的五十名步军小旗,曹雄说道:“抓阄决定,两两一组,以拳脚定胜负,不准击打要害处,有轮空的,就算运气,最后胜出者,为步军千户,其余百户,由新任千户指定,比武落败者,免军杖。”
朱寿听到太监们的回报,叫来曹雄,不解地问道:“为何步军不依水、骑两军旧例?”
曹雄回道:“水军作战,大铳胜小铳,大船胜小船,无他,唯船大器利尔;骑军作战,调控不易,信使不便,此两者作战前,均需中军运筹帷幄,但实际作战中,全靠将领指挥若定,方能取胜。步军却不同,不论是枪阵、车阵还是火器,都需上下一心,如臂使指,故而由千户自行选择下属。”
曹右丞在兵痞和大臣的口吻中转换得当,解释得也很透彻,朱寿这才明白,这个长着苦瓜脸的老农民,还真有好几把刷子。
看来小白脸名将只存在于传说,现实生活中,都得靠老农民名将。